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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个颜色-橙 ...


  •   这是一个村庄,不远处飘起袅袅炊烟,那栅栏里拴着的狗儿看见路过的放牛少年,吼叫了几声,他牵着一头水牛,那老牛鼻子上湿漉漉地正准备去稻田里开始农活。
      “吱呀”一声,那宅子厚重的木门打开了。出来一个穿着白底起小碎黄花的斜襟罩衫,一条洗得干干净净的蓝布裤子,一双黑色的带扣布鞋,那双白色的袜子在那整齐铺着青砖的院落里显得那么干净,清新一如早上的太阳,只见她顺手在脚边放下一个精美的食盒篮子,手上的玉镯在那白净的肤色下看上去是那么通透。
      “丘婶,起那么早啊?”放牛少年问道。
      “是啊。我给丘叔送吃的去。你丘叔这几天兴致起了,和家里的长工在山上看橘园呢。”丘婶边说边双手把大门轻轻地阖上,边提起门前青石台阶上的食盒,抬起手,轻轻地捋了捋那梳理的整齐地绾好的发髻。
      “啊,看橘子园,还得我丘叔自己去啊?”放牛的少年问道。
      女人没回答他,女人想起什么了来了似的,“你等我一下啊,福顺。”她放下食盒又进了大门里。福顺这个放牛娃就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听见女人的脚步声,急急而来。她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布袋里面是丘叔的二胡,一手递给了福顺两个饼子。
      “不,不能要,丘婶,这…”福顺局促地往后退让,“这,前几天丘叔才给了我爹半袋白面。”
      “没事,接着,回去给你妹妹吃。”
      “谢谢丘婶。你还给我丘叔带二胡上山去啊。”福顺问到。
      “是啊,他啊,和家里的长工晚上守着橘园玩乐,还不算,倒是每天他都要拉琴,这不,我给他捎上去。”
      “嗯,谢谢婶子,我先去犁田了。谢谢,谢谢。”福顺小心地将两个饼子揣进了怀里。
      只听见老牛不耐烦的哞了一声,福顺赶着牛走了。丘婶一手拿着琴,一手提着食盒,往着有着露水和草的山路上去,已经是初秋,那整山的绿郁之间,藏匿着点点橙色在树叶里,在明亮刚起来的太阳里显得那么明亮。
      一路走到那个草棚,只见丘叔一袭白色府绸的褂衫,坐在那长工的铺上,在那里右手捧着书卷,左手正要把手里长工们吃的馒头放进嘴里。
      “哎呀,你干啥啊?”丘婶几步上前。“这馒头都凉了啊。”嗔怪地说。
      “哦,你来了啊。那么早,露水重,叫下人们送来就可以了啊。”
      “你啊,这好好的不睡家里,非得和长工们住一起。”丘婶边说,边开始收拾那些书籍。
      “呵呵,这善待下人,你总得体会他们在做什么,想什么,是吧?”丘叔温和地说。
      “你说的都对的,来,吃东西吧。”
      “哦,是什么?”
      “给你煨的汤,我昨晚就煨在灶上的了。”
      “嗯,不错,好清,但是鲜。配着小烙饼,咸菜,正好吃了,我带你上橘山的亭子去看看。”
      “好啊。别着急,慢慢吃。我给把二胡带来了,你每天不是都要玩一会的吗?”
      “还是你懂我。”丘叔看看丘婶,边吃边说,但是眼睛里都是微笑。
      朝阳终于慢慢爬上山顶,丘叔一手拉着丘婶的手,一手抓着那把用布袋包着的二胡。两人爬的气喘吁吁地。
      “马上就到山顶了,给你看看今年的橘子,一定大丰收。到时候我带你去省城看看。”
      “那有啥好的,你自己去。”
      “来,给你拉一曲。”
      “嗯。”丘嫂看着在山顶上亭子里的丈夫,微笑地看着那远处的橘树,茂密中,点点橙光闪耀。
      那欢快的调子,在丘叔的弓弦之间,流淌出来,在山间漫绕,在橘子树之间穿行。他沉浸在曲子里,而丘嫂就坐在他边上,看着远处的桔山,静静地听着曲子。
      没多久,橘子大丰收了。
      “秀莲,我去省城几天,把橘子买了,顺便买些书回来,我二胡的弦得去买几根,你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我啊 ,什么都不要,你平安去,平安回。”
      可是这是最后一次丘叔满载橘子去省城,因为回来他们家就被定为了地主。
      那天,村子里那些受过无数丘家恩惠的人,举着锄头,棍棒要打丘叔,在边上的丘嫂,看见有人的木棒正打向自己丈夫的身后,她没命的冲过去,几下都打在了她的头上,殷红的鲜血从她额头滑下,将丘叔的白色府绸染的通红通红。
      “秀莲,秀莲,你怎么样?怎么样?!!”丘叔抱着自己的妻子。

      秀莲一动不动地没有任何反应,丘叔顺手抄起一根木棒在手里,他不能接受那些平日里,接过白面的手,沾满了妻子的鲜血。他愤懑地要和他们拼命,福顺死死地抱住了丘叔,福顺大叫着:“你们,你们没有良心,想想丘叔和丘婶平日怎么对咱们的啊!!!”
      那些人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凶器,无言地慢慢离开了那院落。下人们已经急急地去请来了大夫。
      “大夫,大夫,救救我的秀莲。求你,求你。”丘叔一把抓住大夫的手。
      “丘少爷,这…”大夫不能说,因为丘婶的身体已经开始冰冷。
      大夫叫过福顺:“看好丘少爷吧,别走了一个,另外一个也出啥事。”
      福顺难过地说:“嗯,好的,我,我会。”

      丘叔在灵堂静静地坐着,秀莲的薄木棺材就在那惨白的烛光中,让他欲哭无泪。他闭上眼睛,耳边就想起那柔柔的声音。
      “你啊,别一天就看书,要吃饭,还要喝汤啊。”
      想起问秀莲,“你最喜欢什么?”
      “我啊,我最喜欢听你拉琴。”
      丘叔走进里屋,拿出那把二胡,一个人在,空旷的堂屋,依旧拉起在橘山上给妻子的那只调子,那调子在烛光中,依恋着,徘徊着,却最后消失在黑色的黑夜里,化成了丘叔双目紧闭的眼角的两行泪水。
      房子被工作组没收了,丘叔被赶到了橘子园原来长工们住的地方,福顺去帮着收拾了丘叔的东西,帮着安葬了丘婶在橘子园亭子的附近,福顺总是去帮忙,他记得丘叔的白面,记得丘婶时不时递给的饼子。
      于是,每天早上,丘叔总是提着一个黑色瓦罐,背着那把二胡,风雨无阻的在亭子里,先喝一碗清汤,然后给他的秀莲拉一曲二胡。

      很多年后的一天,省里的农科所来人,说要看看培育出新品种橘子的丘老爹,福顺带着他们找到了丘叔,在橘子园呆了一天,丘叔没来得去,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了,他对来人说。
      “对不住啦,都要日落了,我要上山一趟啊。”
      农科所的人说:“好啊,老先生,我们正好和你一起看看去。”
      丘叔迟疑了一下。“好吧,走吧。等我一下。”
      他进去提着一个瓦罐,拿着二胡出来。“走吧。”
      农科所的人问已经是中年的福顺。“丘老爹这是….?”
      福顺就说:“走吧。今天他老人家已经迟到了。”
      几个人爬上了橘子山,还是那个亭子 ,不过亭子的木柱已经班驳不堪,唯有青石依旧。
      丘叔缓缓地坐下,倒出一碗已经有些不再温热的汤,缓缓饮尽,放下碗。调好二胡的弦,他依旧拉起那只曲子,秀莲坐在他身旁,静静聆听的曲子…
      福顺对农科所的人说:“丘叔在给我丘婶拉曲子,每天是早上,不过今天耽误了。”
      农科所的人说:“哦?!”
      福顺看着满天的夕阳,灿烂如火,而满山的橘子在枝头在夕阳中,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橙色依旧热烈,依旧光鲜,依旧如新。
      “是,已经三十年,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农科所的人:“这….”,这个人在内心问了自己一句。
      “一个可以为自己亡妻坚持三十年的人,我,我能为我的爱人做什么?”…..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个颜色-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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