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霄青]情不知所起》何以情深不寿

30、神威动天地

　　“嘿，师兄你看你面子多大，还有一刻才到申时呢，这剑舞坪上都堆满人了。”玄霄比武，云天青来观战自不必说，今日夙玉也一齐跟来，三人到了才发现剑舞坪上简直人山人海，不仅平日关系好的玄霁、玄斐、夙莘、夙汐、夙琳等人都在，许多平日里没怎么见过的弟子也都等在这里。
　　“眼红了吧？”玄霄懒得理他，接话的是夙莘，“要换成是你，我打包票没有这么多人来看。”

　　“唉，我知道你是怕看我比武的人太多挡住了你，”天青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身量未足个头稍矮的夙莘，“放心吧丫头，人再多看我也会给你留个好位置的，别那么小心眼了啊。”

　　“你们两个凑到一块，真是打不完的口舌官司啊。”一人走来，语声温和含笑。

　　“玄震师兄。”几人一同行礼。

　　“大师兄也来看？”

　　玄震点点头，“那日虽是嵩阳出言不逊，但我们几名弟子败在他手下却是事实。莫说是我，师傅和长老们对这场比试也是十分关心的，只是不好特意来看罢了。不过，”玄震看着玄霄又补上一句，“玄霄师弟，师傅说了，碧乾真人已成仙身，嵩阳为他亲传弟子，仙术剑术造诣都是深不可测，且他一贯出手狠辣，你还应以自身安妥为先。”

　　这话天青听了很高兴，比起胜负，师傅到底还是更关心师兄的安危。特意点出碧乾真人已成仙身，那嵩阳既为剑仙亲传弟子，师兄便是输给他也是常理，无甚可自责。只是以师兄的性子，恐怕不能听得进呢。

　　玄霄冷峻面庞并没因此多出一分表情，“多谢师傅、师兄关怀，我会把握分寸。”

　　申时将至，几人聊了一会儿嵩阳便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柳风白和一个不知名的女子，似乎那日也是陪在碧乾身侧。

　　玄霄与嵩阳都不是多话之人，两人对面一站便直接亮出掌中长剑，一个素衣冷面，一个冷面玄衣，还未动手剑舞坪上便是寒气遍生、一片肃杀。玄霄眼瞳一缩，开阳剑猛然挥出，顿时绯光漫天、燃成一片火海！众弟子只觉热浪扑面而来，不由连连后退，修习水系法术者下意识地凝出冰壁挡在自己身前。

　　“一上来就用炼狱火海，玄霄师兄好大的火气！”炼狱火海已是火系最高阶仙术，耗灵多杀伤强难控制，无怪夙莘吃惊。

　　云天青挑了挑眉，似想说什么却又抿了唇。

　　玄震点点头，“确是少见他一出手就如此咄咄逼人，往日同门较技就从来不曾……”玄震突然顿住，脑子里浮现出那日阴阳剑炉前的情景，当时玄霄怀里揽着失去意识的云天青，一剑便将地面劈开丈余深的大洞……是这样么？玄震忽然有些明白了玄霄这惊人怒气的来处。嵩阳出言不逊有辱师门自然是个原因，不过，这次天青师弟旧伤犯得厉害，不正是跟嵩阳比武勾起来的么。玄震瞧着玄霄神情动作，忽然觉得师傅那句“以自身安妥为先”只怕是白说了。

　　玄霄修为已至第八重境，灵力更强、火灵更盛，这招炼狱火海用出，围观者尤觉不堪承受，何况身处火海之中的嵩阳？半晌不见对方使出仙术化解炎火，玄霄却仍是十分谨慎，紧紧盯住眼前烈焰，忽听其中传出一声低吼，立刻警觉地将开阳剑护于身前。瞬间火焰两分，一道玄影风雷般掠出，却是嵩阳以刚猛剑气生生将火海撕开一个裂口，而他身体被护于剑气之下，竟然毫发无损！那剑气冲破火焰而不减，一鼓作气向着玄霄击来，转瞬间玄色剑芒已冲到玄霄身前一丈，剑气所过之处，地面上留下宽几寸深尺余的裂隙！

　　好凌厉的剑气！好惊人的速度！

　　琼华弟子不由手心捏了把汗，炼狱火海这等招式用出来有惊天动地之威力，然而消耗灵力之巨大也是难以想象。便是进入第六重境的弟子，一场比武中能用上一次已是不易，若是一击不成，立时便会落在下风。

　　然而玄霄仍是面不改色抬手捻决，但见他身前地面突然开裂，升起丈余高的石壁，嵩阳来势凶猛已到近前，无法瞬间收势转向，势必要刺上这石壁。而这石壁混合了玄霄的灵力坚硬无比，便是剑势刚猛破壁而过，其剩余力道也断不能再对玄霄产生威胁。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剑气重重击在石壁之上，连带整个剑舞坪都震了几震。嵩阳去势太猛，连人带剑撞上石壁，长剑没入石壁，瞬间行动受制。玄霄眼睛微眯，周身灵力暴涨，他等的就是嵩阳无法动作的这一瞬！只见开阳剑挑起斜指前方，玄霄将灵力凝于剑上，夹着剑气与灵力的赤色光芒沿着剑身腾起，在半空中化作万千气剑，光华耀目，瞬时间一齐刺向嵩阳！

　　嵩阳一不及躲避，二无法提剑抵挡，眼见就要被数十气剑刺中！琼华弟子皆是屏息凝视，等着这决定胜负的一瞬。

　　云天青忽然侧耳，他从方才就似听到哪里传来低沉的隆隆声。

　　“不好！师兄小心！”

　　前排围观的夙玉夙莘玄斐等人忽然被一阵疾风卷起，瞬间后退几丈，竟是云天青施的风咒。而几乎同时，玄震使出艮山壁障，化出石壁挡在另一些弟子面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一声惊天巨响，大半个剑舞坪瞬时被落下的碎石和飞扬的尘土覆盖！

　　云天青只顾着施咒把别人往后拖，自己被好些小石块砸得生疼，然而他此时根本顾不上这个，猛地冲上前去。“师兄——”

　　方才嵩阳与玄霄所立之处烟尘四起，什么都看不见。

　　“师兄！！”

　　“天青，退后！”

　　玄霄的声音低沉有力，比自己的冷静得多，云天青长出一口气稍微放下心来，再次使出风咒，以轻柔之风将漫天尘灰吹散。

　　“天！这俩人要把剑舞坪给拆了！”夙莘看着眼前景象惊得瞪圆双眼。

　　方才那座丈余厚几丈高的石壁已然只剩半米高，在它周围大大小小的石块铺了一地。地面上有几条细长的裂缝，以石壁为中心呈放射状延伸到小半个剑舞坪。

　　嵩阳倚剑支撑勉强站立，玄色衣衫好几处破了口子且颜色看来更深，显是受伤流血。只见他身形晃了几晃，猛然喷出一口血来，终是撑不住单膝跪地。方才他强行将聚于一点、直指向前的灵力与剑气催至极限、四散而发，不仅将那巨大石壁一下震碎，更将灵力注入漫天碎石，一部分挡住万千气剑，另一部分化为武器击向玄霄。然而将全力击出的灵力与剑气生生收回又瞬间再次激发哪里是那么容易，是以他自己也受了内伤。

　　玄霄仍是面无表情，身子站得笔直，相较于平日的清冷孤傲之上，更添了几分强悍霸道，只是面色微微泛白。那石壁由他灵力牵引聚成，虽然他在石壁被对方震碎前及时撤回灵力，又将灵力却也难免受到波及，此时内息不稳，灵力也略有些匮乏。其实，玄霄这次也算有些狼狈。平日里比武，他常常衣不染尘便能获胜，这回落了一身的土不说，身上也有些小口子正在流血，只是比嵩阳的情况要好得多了。

　　说起来，虽然撞上石壁行动受制，以嵩阳实力尚可使出防御仙术。他只要阻得玄霄的千方残光剑缓上一缓，则即便受伤也不过是皮肉伤，重不到哪里去。然而嵩阳打法刚猛、以攻为守，宁可以伤换伤也不愿全力退守，而玄霄也便是看透了他这一点，是以这一个来回嵩阳既是输在实力，也是输在策略。

　　众弟子哗然，二人比到现在不过一刻功夫，却招招皆是绝招，直打得惊天动地，水准甚至超出琼华每年演武大会的决胜之场。这俩人实在战得太凶，方才若不是玄震与云天青及时出手，怕是好些人要被波及而受伤。嵩阳凶悍，剑剑挟雷霆之势，而玄霄一改往日的庄严持重，招招毫不留情。

　　这种比武，看来简直像是在拼命！

　　云天青双眉微皱，心情复杂。玄霄进入第八重境已有些日子，以他上次与嵩阳的交手来判断，嵩阳不是玄霄对手，谁知嵩阳之凶悍远超上次，显然与自己比武之时没出全力。在那种情况下将石壁震碎再注入灵力，云天青自认全盛状态下也绝对做不到，嵩阳实力如此强横，而玄霄却能将他逼到内伤吐血的地步，他自然为师兄高兴。然而眼下虽是嵩阳伤重，可方才那次灵力碰撞太过强烈，云天青担心玄霄多少也受了内伤，他这师兄刚毅好强，只怕不肯表露，反倒不如嵩阳将淤血吐出来得好些。玄霄方才握了一下左臂又立即放开，虽只是个小动作却被云天青看在眼里，而那之后他左手一直没怎么动过，恐怕那处伤的不轻。

　　“玄霄师弟，”玄震突然开口，“既是比武较技，还是不要太过为好。”再打下去，且不说玄霄能否安全获胜，单说嵩阳毕竟是碧乾真人弟子是琼华的座上客，适当教训一下也就算了，若是伤的太重恐怕玄霄反而要担责任。

　　作为大师兄，他这话自然是有分量的。

　　半晌，玄霄冷冷开口：“你可认输？”

　　嵩阳已经摇晃着站起身，听了这话竟然放声大笑，奇的是笑声不似嘲讽倒好像真的十分高兴。

　　玄霄皱眉，开阳剑红芒再起。

　　“难得遇到这样好的对手，不打个痛快岂非对不起自己！”

　　不等玄震有机会再开口，玄霄嵩阳二人便又战在一处。

　　也不知嵩阳用了什么法子，再战便似不曾受伤似的，仍是招招致命剑剑惊天。但见玄色剑影化作黑色蛟龙，围着玄霄盘旋飞舞，仿佛自己长了眼睛一般寻着机会便是一记神龙摆尾，剑气扫过之处地面开裂、土石翻飞。间或龙口一开便是玄雷奔腾，数十道玄色霹雳夹杂着无数细小气剑一气砸下，被击中之处立时化作焦土一片。端的是阵势惊人！

　　玄霄自不输他，雷动九天、炼狱火海、星沉地动一个接一个地甩出去，上清破云剑与千方残光剑
　　一套连一套地使出，一时间白色闪电与赤红火焰交辉，明黄星光与绯色气剑齐落，五系中攻击类的最高阶仙术和琼华高等剑术竟被玄霄用了个遍！

　　嵩阳剑术高绝，道法却是逊色不少，是以一直被玄霄压在下风。然而他内功深厚、气息绵长，性格又极是霸道顽强，半个时辰过去，虽是身上又添了些大大小小的伤却并没有倒下。
　　嵩阳倒下，或是开口认输，除此之外，玄霄绝不可能停手！

　　自这场比武开始，众琼华弟子便在不停惊叹，而到了这种时候，大家都知道二人灵力、体力消耗都已大到难以想象，不由自主收了声音屏息凝视。

　　云天青微微皱眉，雷动九天、炼狱火海、星沉地动、上清破云剑、千方残光剑，这些都是最厉害的招数，而师兄将这些都用过了。对于嵩阳这样的高手而言，任何招数见过一次，便能大致寻出最佳破解之法，因此招式的效果是第一次最佳，后来越来越差。

　　思索之间，果然嵩阳的应对开始变得轻松一些，而玄色蛟龙的反扑也越来越猛烈。
　　——像这样将自己的绝招一样一样展示给对方看，又说不上是最佳的组合方式和出手时机，实在不像是玄霄会犯的错误。难道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那么……

　　便在这一瞬，玄霄突然变招！

　　开阳剑横扫而过，似有千钧之力，一下将嵩阳逼退几丈。抬手捻决，一道霹雳紧随而至，嵩阳仍是挥剑抵挡，谁知一触便是全身发麻，原来这道雷并非为了伤人，而是为了让他有一刻的麻痹。虽说只有一瞬，但就是在这一瞬，隆隆之声大作，比之前更厚的石壁从地上耸起，只是这次不是一面，而是一圈，恰好将嵩阳圈在正中！嵩阳身体麻痹已解，从中脱出并不困难，然而玄霄已不再给他脱困的机会。但见他目光一凛，额上朱砂赤光流动，火雷两系绝招同出！

　　灵力充裕的雷电呈现深紫颜色，而火焰则红到微微带了玄色。雷电火焰在空中交汇，化作一条巨大赤光闪闪的火龙，龙爪与龙尾由雷电化成，锐利无比。火龙长啸，数十道雷电和上百个火球从天而降，全数落在那个小小的圈子里，发出比雷鸣更惊人的响声，让嵩阳避无可避。而那之后，玄霄长剑一挥，火龙本身也一头冲了进去！

　　惊天巨响之后，众人被耀眼光芒暂时夺去视物的能力。

　　雷鸣停止，火海熄灭，石壁落下。

　　嵩阳倒在地上，身上衣物已残破不堪，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他几次试着坐起身来，却都跌了回去。

　　玄霄面色冷冷，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缓缓垂下开阳剑，剑尖抵在嵩阳左胸。

　　“你可认输？”

　　嵩阳猛力喘息几下，尽量稳住气息哑声道：“是我技不如人，嵩阳承认输了！”

　　“琼华剑术道法如何？”

　　“高深超绝……”嵩阳咳出口血，喘了几下又道：“昨日是我狂妄自大，那些话我全部收回。”

　　云天青看着玄霄依旧冷峻的面庞露出笑容，在周围琼华弟子的欢呼声中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