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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他乡遇旧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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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青这一天吃了十块绿豆糕，七块梅子冻糕，五块茶糕，三两小天酥，两串糖葫芦，一斤大芋枣。大抵他这一整日忙活的便是吃，吃不下了就拖着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兄到处乱逛，一面逛着一面将那些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奇闻典故絮叨一遍，待空出些胃口便又投入到那专为佐证民以食为天这万世箴言的伟大事业之中。
若问一向克己行道的玄霄为何会任由云天青这般胡闹，大抵是因为云天青说了，带伤之人需饱食以恢复元气，意外捡着寒月冰魄实在值得庆贺，即墨糕点名扬天下不一一尝过乃是暴殄天物天理不容。除此之外或者还有十样八样的理由，总之这种时候云天青可是十二分的机灵聪敏，可谓巧舌如簧，便是冰山也能顺了他的意思冒上几分热气。
啊，生活如此美好老子如此逍遥，美食它呀必不可少，云天青拎着桂花酥哼着小调作如是想。
“这位公子慢行，慢行！”鹤发布衣背着幡子的老头一面叫着一面颤颤巍巍追上霄青二人，一看就是个算命先生。“公子近日有喜事啊。”一面说着他伸手想要拽住玄霄衣袖，玄霄却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手一摆就避了开去。
听得喜事二字，云天青眉开眼笑转回身去，伸手扶了一把差点扑地的算命老头，“老爷子，你倒说说我师兄有何喜啊？”
“这位公子良缘将至，且缘分匪浅哪。”
云天青扬眉拱手，直瞅着玄霄嘿嘿笑道：“师兄大喜！”
玄霄蹙眉甩袖，冷冷一句：“不知所谓！”
“这位公子生得这般俊俏怎地说话这么不中听？老朽看你红鸾星动，分明将遇命定之人，你怎么……”
云天青笑嘻嘻抢过话茬：“老爷子别恼，我师兄他面皮薄呢。嘿嘿，却不知我这般风流潇洒，倒是何时能开上一树桃花啊？”
“天青！”
“哎呀师兄，问问又何妨，别当真嘛。”
算命老头捋了几把胡子，摇头道：“小哥你倒真曾是身系芳心多多，可现在么，看不明白。不过老朽倒能看出你曾做下不少惩恶扬善之事，大约曾是江南一带的少年游侠吧。”
“哈哈哈，老爷子过奖啦，小子称不上什么游侠，倒是略通射覆之术，”嘿嘿一笑，云天青顿了一顿，“我与老爷子却是有缘，短短半月已是两度相逢了。”
“哦？老朽怎么不记得？这位小哥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云天青微眯了眼睛，凑到那老头耳边低声笑道：“上月甘七悦来客栈，小姑娘说得好故事啊。”
“唉，果然是瞒不过你。”反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双活泼泼亮闪闪的大眼睛，赫然便是悦来客栈的说书姑娘。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云天青，小姑娘笑盈盈脆生生说道：“阿青哥哥，你不记得我啦？”
“这……”云天青微窘，这小姑娘如此称呼自己必是旧识，自己却是委实记不起来。如此难免有些让她下不来台，不合云天青平素处事之风。
幸而这小姑娘倒是爽朗，笑嘻嘻又道：“算啦，给你个提示，四年前的春天，碧山桃林。”
“你是小溪？”云天青眉毛扬起，伸手在腰部向上一点比划了个高度，“哈，可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年你好像……”
“好像是个面黄肌瘦、可怜兮兮的小不点儿，对吧？”小溪笑得更是开怀，“阿青哥哥，当年你救下的小女孩已长大了。小溪当年没本事报答你，但是心里一直念着，想不到还能再见到阿青哥哥，真是高兴得很……”
饶是云天青皮厚，被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眨着双大眼睛盯着一口一个阿青哥哥，也难免脸热。“咳咳，我那时不过举手之劳，小溪不必如此。不过，见到你现在开开心心衣食无忧，我也高兴得很啊。可惜阿空那家伙不在，不然真得好好喝两壶，嘿嘿。”
“阿空哥哥去了哪里？你们怎么没有一道？”说着小溪看了玄霄几眼，竟未被他的气势吓倒，大大方方问道：“这位不爱说话的漂亮哥哥是谁？”
云天青方才发现几乎是把玄霄晾在一边了，有点不好意思，忙正色引荐：“这位是我师兄，名唤玄霄。”
“玄霄哥哥。”脆生生，清亮亮。
玄霄性子冷淡，不喜如此亲近称谓，然小溪与天青关系匪浅，人也清爽可爱，也就点了点头权作回应。
“阿空哥哥近来在哪？”小溪追问。
“李寒空那臭小子，我也有近三年没见着他了……哼，也不知现在哪里鬼混，想来定是美酒在握佳人在怀，开心得很呐。”云天青拖着长腔说得随意，面上挂念之意却是明显。
“三年没见？我还以为你们一直一起云游呢，那样要好的。”小溪很是惊讶，“难道你们闹翻了？”
“没有没有，我们是打了一架，不过可没闹翻。一起云游天下么，当年确实是那样想的……”云天青顿了顿，似乎不知怎样才能表述清楚，终于洒然一笑：“总之后来我拜入昆仑山琼华派，阿空不喜求仙问道，我们就分道扬镳啦。”
李寒空？一同云游天下？云天青你从来就志向不小嘛。玄霄这样想着，静听二人交谈。
“那你们就分开了？你就这么抛下阿空哥哥自己跑去昆仑山？”
“不这样还能怎样？我说服不了他他也说服不了我，难道我还能拿根绳绑了他上昆仑山不成？”云天青抱臂侧身而立，云淡风轻笑容洒脱，“你怎不说是他抛下我独享红尘之乐？要说这昆仑山可是清苦啊，啧啧，没吃没喝没蜜酒，清规戒律一大车……”
一旁缄口静听的玄霄抬眼冷冷看向云天青，后者知趣地把正要出口的一大串抱怨又咽回了肚里。
“咳咳，正所谓这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云天青摇头晃脑，一脸一看就是装出来的洞悉通达，“我跟阿空这可是至圣先贤的境界啊。”
“这话是这意思么。”小溪低声嘟囔。“借口！”
见她不愉，云天青难得正色道：“别嘟囔啦，阿空自顺他心意做他的江湖大侠，我自随了我心做我的琼华弟子，各得其所，没什么不好。”伸手摸摸小溪脑袋，云天青笑笑：“即便不在一处，我跟阿空还和往日一样。若有一日他有所需，云天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我遇到困境，阿空对我也是一样的。”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玄霄心头微微一动，仍是不动声色。
“阿青哥哥，我在即墨还要住上几日，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吧？”
云天青方要应允，却又转头看向玄霄。
“同行无妨。不过今日游玩已是破例，最迟明日便得启程。”
果然。云天青叹了口气，可怜兮兮低声央求：“师兄，只剩一种矿石了啊，离师傅说的一月之期还早呢。至少也等看过明晚的花灯再走吧？很是出名呢，我小时候就想看来着，师兄师兄啊~”
卖乖讨巧之时，云天青向来能把这个“师兄啊”说得一唱三叹余音绕梁，其情之切便是铁石心肠也要软上三分，玄霄已是习以为常，可把小溪唬了一跳。到底不算太过分的要求，玄霄暗骂云天青假模假样骗人同情，却也终于点头应允多留一日。
“你们两个人一起，我可也要找个人陪我。”小溪狡黠一笑，跑到对街铺子里拖过来一个蓝色衣裙的少女。“她叫澹雅，是我的好朋友，你们可不能欺负她。”
名唤澹雅的少女肤色白皙身量纤细，面笼薄红微微垂首，一副羞羞怯怯弱柳扶风的样子。
“好个温婉漂亮的小姑娘啊，”云天青赞道：“我叫云天青，这位是我师兄玄霄。”
“云大哥。”澹雅仰头，微红着脸，“玄公子。”
澹雅目光甫一触及玄霄便慌忙避开，面上一团红云。云天青何等通透，立时明白了小溪所谓红鸾星动，忍不住打趣道：“咦，为什么只叫师兄公子？我就没有公子的模样么？”
“不是的，云大哥，不，云公子，我……”
见她窘迫，云天青忙道：“玩笑罢了，澹雅姑娘别介意。你叫我云大哥我很是高兴呐，那我可就叫你小雅了。”
少女点头，抬起头又怯怯看向玄霄，期待他能说些什么。只是她又哪里知道，这座冰山那偶尔的一星半点热气，却是都给了他那玩世不恭的师弟了。
如此便成了四人同行，云天青小溪活泼爱闹，玄霄澹雅斯文喜静，倒也是颇不错的组合。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四人正自闲逛，却闻远处传来悲戚歌声，与市集之热闹欢快大为相悖。循声而去，但见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也不知在看什么。歌声之余更有吵嚷叫喊不断，云天青与小溪被勾起好奇，不约而同凑上前去，一门心思挤到人群里面看个究竟。
“天青！”玄霄不喜嘈杂，更不喜云天青惹事。
“小溪？”澹雅天生胆小，唯恐小溪遇到坏人。
二人不同心思，倒是同时扬声呼唤，也算种特别的默契了。
“玄……玄公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红着脸，澹雅轻轻柔柔地仰首问道。
“嗯。”哼了一声，玄霄已头也不回地大步向着人群里云天青消失的地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