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霄青]一日欢（《情不知所起》番外）》何以情深不寿

3、下篇

　　青鸾峰顶，风光秀丽，时候正好。

　　去往瀑布的路上，云天青一直喋喋不休，从青鸾峰的春草夏花、流云飞霞到野猪坡的白兔黑狼、熊虎相争。玄霄静听，偶尔不耐却又很快被他的凑趣耍宝挑起兴致。一路上他们停下来休息了两次，玄霄把时机把握的刚刚好，而云天青一面嚷嚷着不累不累一面心花怒放地享受着师兄给予的温柔。

　　随着瀑布的水声越来越近，云天青愈发聒噪，那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以致玄霄都有几分担心。快要到达时云天青握了玄霄手掌，向来冰凉的手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暖意。玄霄想着过于兴奋对他身体毕竟不好，便琢磨着找个法子让他平静又不扫他兴致。

　　然而下一刻云天青就安静下来了。瀑布边，盛开的紫藤萝铺了满地又挂满山崖，生机勃勃，无限欢欣。十余丈的水龙倒挂下来，腾起的水雾将七色虹桥架起，太过耀目的阳光被漫天的小水珠变得柔和可爱。

　　玄霄对于这些还是迟钝的，当云天青轻笑着唤他师兄要他去看时，他的心思才从身边这个人身上稍稍移开。云天青的笑容别有深意，玄霄仔细想了想，紫藤萝是云天青最喜欢的花，他们在琼华时常常去看，去年云天青还曾抱怨这里没有紫藤萝。

　　“是你种的？什么时候？”

　　“去年秋天啊师兄。”

　　正是他们刚回到青鸾峰，云天青还没病到不能出门的时候。不可能只是为了让他在自己离开后一个人来赏花，于是玄霄更仔细地看着那些紫萝，果然，一个简单的阵法，阵眼指向瀑布。

　　“你在这里休息。”看着云天青在一旁靠着棵树坐好，玄霄飞身钻进瀑布，不多时拿着一只小匣子走了出来。

　　云天青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打开那只匣子，里面是薄薄的一片纸。了了数语，没有情意绵绵，只是拜托玄霄去江南寻一物。

　　很多年以后，玄霄和云天青一起，循着一个又一个奇奇怪怪的指示走遍了几乎大江南北，遇到了世上所有离奇的人，所有离奇的事。这时玄霄才明白，云天青从来不是想要他替他完成什么愿望。在他以为自己就要离开时，他为他留下的是一个世界。

　　当他不在，就让那一张张薄纸代替他，拖着玄霄去看尽世间百态。每次完成一个，他都能找到云天青留下的一小段话，用他特有的调侃语气点破玄霄心里的点点感受，好像他就在他身边看着，陪他一起聊。

　　这样的大工程不可能是那一个秋天完成的，有一天玄霄忽然记起云天青在魔界帮他平定叛乱之后的一段话。他说他在鬼界的几百年把琼华那几年想了无数遍，还是觉得不管怎么做，他二人最后都要走到那个结局。他说虽然几百年过去了，只怕师兄仍是师兄，云天青仍是云天青，所以他担心仍是不能一起走到最后，然而或许有些东西不再是他们之间解不开的结。他说自己的心意从未变过，但是这一次，他愿意让师兄来做选择。若得共度双飞，诛神灭魔不在话下，若是斩断前缘，他亦毫无怨言。

　　或许，那天他点头以后，云天青就开始准备这一切。

　　这一次，即使不能陪你到最后，也一定让你在魔那无止尽的岁月中里因我而不寂寞。

　　很久以后，玄霄才悟出了云天青从来都放在心里，然而从没违背的这个承诺。

　　当然，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现在的玄霄还不明白。当他疑惑地看向云天青，那人只是摇头笑笑，一脸不可言说的得意。于是他也就不问了。

　　此时，长空万里，流云随风。云天青靠在玄霄怀里，絮絮地讲着他小时候的事情，玄霄偶尔插上几句，一手揽住云天青，一手轻轻揉捏他因走了太远而微微酸胀的小腿。风轻云淡，惬意安然。

　　无意间，玄霄抬头看向天空，碧蓝如洗，就像他们初见的那日，以及，他们重逢的那日。他一下子恍然，几百年光阴便如一场大梦，他们付出了无法想象的代价，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所求。琼华，青鸾，东海，鬼界，魔域，人间。曾经刻骨的背叛，再次并肩时的疑虑，最终还是携手傲立，从神界魔族手中争得一份纵横天地的自由。那些惊天动地、无上荣光抑或刻骨耻辱，现在看来都如同一场梦，虚浮乏味，一笑便罢。

　　大梦终醒。

　　低下头，褐色双眸映在墨蓝瞳孔里，没有什么这一刻更加真实，更有让他们有“活着”的感觉。

　　——师兄，云天青何幸。
　　——天青，吾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