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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梦里不知身是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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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绍忠从小就聪明,他眼睛大,长的虎头虎脑,十分惹人喜爱。
他被鞭子抽惯了,过了八岁就突然学乖,再不像普通孩童一样四处野玩惹事生非。黄清渊平日里也就不怎么管他,睁只眼闭只眼,日子一晃也就过了。虽然黄绍忠懂事后想起稚儿时候的事依旧止不住会打冷颤。
他十二岁就离开家,跟着五位师傅学武,虽算不上数一数二。却也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算得上后起之辈。
“大师父!该起来了,我今日的功课还未做呢!”黄绍忠掀了门帘进去。他此时正是十七八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一派神采奕奕。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程千俊身上盖着破烂的被子,言辞不清的摆手道:“哪有找大师父做功课的,找你二师父去。”
黄绍忠满脸无奈的将程千俊裹在身上的被子扯开——据说这被子跟着他大师父有许多年了,听说是年轻时候相好的被子,他半夜里从人房里给偷出来。睡的全是补丁了还不愿意扔。他一边将那被子叠好了放在被子里,一边对程千俊说:“二师父早料到您要这么说,昨天才让我转告您,您若在不做些为人师表的事,休想他再为你那些风流韵事擦屁股。”
没了被子身上冷的慌,程千俊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屁股,哭丧着脸说:“徒弟不孝啦,一点也不晓得孝敬我。老二他收买你了嘛,做师父的睡睡懒觉也不行。”
“您说这话也不觉渗的慌,二师父这些年那点钱全替您打发那些‘红颜知己’去了,二师父拿什么收买我?快起来,不然我叫二师父来了啊。”黄绍忠无奈的打开窗子换气,大师父身上那股奇怪的草药味简直要熏死他了。
“真是,胳膊肘子向外拐,想当年还是我看上你的。要不然,你那爹得把你打残。平日见他是副读书人的模样,对自己亲生儿子咋就那么狠。”程千俊赤着上身洗脸,他如今四十多岁,勤于练武肌肉比黄绍忠还结实的多。
黄绍忠说:“是是是,多亏了您了,大恩不言谢,快起来吃饭吧。”
“不孝徒儿啊!”黄绍忠把程千俊用过的洗脸水端出去,程千俊在后头哇哇大叫。
黄绍忠憋着笑,看程千俊一脸跑一边穿裤子,脸就快憋的抽筋了。
黄绍忠倒完水回来,就看见楚琛坐在靠窗子的竹椅上看书,他恭恭敬敬的说:“二师父早。”
楚琛喝了口茶:“你大师父呢?还没起来?”
“起了,正后院练武呢。这几天可勤快多了。”黄绍忠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楚沉奇道:“这却是件怪事,他一夜之间就转了性了?我得去看看。”
黄绍忠吓了一跳,忙说:“这不必吧?大师父说不要人打扰的。”
楚琛转过头:“他是个能信的?信他还不如信母猪会爬树男人会生娃。”
大师父你自求多福吧,黄绍忠愧疚的低下头。
实际上,他大师父平日里做的事不多,唯一的爱好就是和对门街的几个寡妇逗逗乐。为此,楚琛说过他多次还是屡教不改。这次又换了个不认识的。
黄绍忠转过头。
他二师父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程千俊的头越来越低,嘴唇几乎要碰上那女人的耳朵了。
楚琛气的直发抖,他看了一会,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见程千俊声音低沉的说:“你确定黄清渊被关进大牢了?”
黄绍忠错愕的抬头,他在一瞬间被这消息弄的头脑一片空白。
那女人说:“据可靠消息说,吏部尚书勾结塞外意图谋反,听闻是被东厂阉狗陷害,如今皇帝昏庸。恐怕凶多吉少。”
“怎么回事!我爹他怎么了!”黄绍忠飞奔过去,抓住那女人的手腕,瞪大了眼睛,表情像是要吃人。
那女人被吓得愣在原地。黄绍忠激动的双手攀住她的肩膀:“你说!你说啊!!”
“忠儿,你在做什么?!”程千俊拉开黄绍忠,将那女人扯到身后,一脸紧张的说:“你爹如今性命还无忧,你冷静一下,待会从长计议。”
黄绍忠咬牙切齿:“那群阉狗!我便知道不能放过他们!”他冲向屋内。楚琛抓着他的肩膀拦住他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去杀了那群阉狗!”黄绍忠脸憋的通红。
程千俊与楚琛互看一眼,楚琛朝程千俊使了个眼色。程千俊便上前攀住黄绍忠的肩膀说:“忠儿啊,此时需从长记忆,你这般贸贸然进去,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处。再者说,他黄清渊对你也不怎么好呀!”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即使他不把我当儿子,他也永远是我的爹。更何况,阉党一天不除,这天下百姓一天不得安生!”黄绍忠血丝布满了眼珠,程千俊都能感到他气的发抖。
程千俊是个小事糊涂大事利落的人,他当机立断的一手刀打晕了黄绍忠,又用麻绳把他绑在柱子上,用抹布塞住了黄绍忠的嘴,待黄绍忠被水泼醒,他才拍了拍黄绍忠的脸说:“小乖乖,别和师父置气,师父会伤心的,你红姨冒险赶过来报信,可不是为了让你去白白送死的。”
黄绍忠嘴被堵住说不出话,只有唔了两声以示抗拒。
程千俊与楚琛各坐在桌子的两边,楚琛是个表面温温柔柔的人,却也是黄绍忠五位师父中最不敢招惹的,他一开始的激动愤怒没了,就埋下了头。
“你慢慢说,把事情说清楚。”程千俊对红十三说。
红十三放下茶杯,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她皱着眉头:“也是前几天的消息。如今朝堂大小的内外事务皇上都交给东厂,而万喻楼又是个狡诈阴险之辈。不知多少清官都遭了他的毒手。黄尚书上月在朝堂上与他争执起来,许就是因为那次,才让万喻楼留心记恨,要至黄尚书一家于死敌了。叛国通敌可是个株连九族的罪名……”
黄绍忠开始腿脚蹬地,他急的呜呜直叫。程千俊摸了摸他的头说:“别乱叫,听听你红姨怎么说的。”
“如今朝廷里做官的,除了贪官污吏,大多人人自危。万喻楼看谁不顺眼就砍了谁,找不着罪名还有养着的杀手,我倒是是听说李怀安他们是在筹备着从天牢将黄大人救出来。”
“李怀安是谁?”楚琛问。
红十三说:“是黄大人手下的武官,说是武功极好。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曾听过。”楚琛说。
“去劫天牢?”程千俊说:“皇上如今不管事,万喻楼掌管宫里大权,想为黄大人平反——恐怕不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宫里那如今得宠的万贵妃,同是姓万的。他万喻楼如今这般光景,却没她万贵妃份?”红十三一脸嘲讽:“现在朝廷里乌烟瘴气,多少清官忠臣都想辞官归隐了。”
黄绍忠在一旁听的直瞪眼。
“这事需好好想想,救出天牢不难,可难得是救出天牢之后的事。”楚琛对着程千俊说:“你解开忠儿的的绳子,想必他也不像先前了。”
黄绍忠刚被解了绳子,就迫不及待的对程千俊说:“大师父,我得回去!”
“你父对你也不好,你怎么如此关心他,奇怪的很。”程千俊打量着黄绍忠,而后说:“我看你也不像是个不记仇的人啊。”
黄绍忠涨红了脸:“我娘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生了我就死了。我活该不被爹重视。可我爹却从未短我吃穿。我记很过他,可他始终是我爹,他生我养我,为人子女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父去送死?”
程千俊不说话,楚琛笑着说:“莫听你大师父的,他自己就见不得别人有良心。你切记别轻举妄动。我飞鸽传书让你那三位师父都回来,此事我们慢慢计议。这日子紧迫,想他万喻楼也不会挑这节骨眼上将黄大人斩首示众。”
黄绍忠松了一口气,他是十分相信楚琛的话。在他心中,是楚琛与程千俊从小带着他,无论是读书识字还是武功修为,全是他们如父如母的教导,比他的生身父亲还要尽职尽责。
红十三说:“楚大哥说的是,不过传言万喻楼要将黄大人杀一警百,听闻日子不远了。”
程千俊听罢说:“那我们明日上路,边走边想法子。现如今清官越少,能保一个是一个。我豁出这条老命不要了!”
黄绍忠眼眶有些发红:“师父,我自己去便是。此事与你们本就是没有干系的。”
“说的什么话!”楚琛与程千俊异口同声。
楚琛皱着眉头说:“你是我们五个唯一的徒弟,叫你去,日后有个三长两短,谁替我们几个养老送终。”
程千俊点头附和,红十三脸上愁云满布。
黄绍忠简直要哭了:“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师父的恩德。”
程千俊吊儿郎当的说:“不是你说的,大恩不言谢。”
黄绍忠站起身来。
程千俊与楚琛有异口同声的喊:“你去哪儿?!”
“我回房收拾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