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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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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铃和子非实际的生日只有两个月之差。
霍铃生于七月,是内敛而敏感的巨蟹。星象学上说,巨蟹的男人和女人受到月亮的支配,是十二星座的皇后,因此多少都带一些柔软的气质。巨蟹座的人未必长得艳盖群芳,但大部分情况下应当有一张温和的容貌,仿若夜半那轮温婉的明月。
而子非生于九月,是条理明晰又冷静细致的处女座,凡事力求完美,并且洁癖倾向严重。
小铃有轻微的自闭。心地善良纯真,却天生与周围有一种疏离感。他对人群感知敏锐,因此容易产生恐惧心理,除了子非。
他们的存在就像阳光和影子一般。霍铃嗜睡,他喜欢拿子非的腿当靠枕,蜷缩起来,一觉下去即使翻天覆地亦浑然不觉。
霍子都说这是一种心理障碍,需要慢慢引导。
他和小闲花了很长时间试图让小铃懂得他们的善意,幸运的是,现在他们已经渐渐能够被接受。
*****
清晨,他在隐约跳动的阳光里一觉睡醒,床边是空的。钱小闲习惯性眯起眼睛,抬头看看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八点缺一分。
他一下跳下床,心急慌忙就往浴室里冲,房里发出接连不断的碰撞声和惨叫声。
餐厅里,霍子都已经做好早餐。子非扶着摇摇晃晃的小铃坐在桌边。三双眼睛齐齐看向他。小闲摸摸头,嘿嘿地尴尬笑起来。
平凡的日子如同每一个过往,在流水般的惯性中前行。
然后霍子都去医院,他则送两个孩子去幼儿园。
幼儿园离家很近,当初其实并未刻意选择,霍子都说,孩子的成长,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有他们自成一体的行为模式。听树叶翻飞,小鸟鸣唱,他们觉得愉快并且新奇,而这些在一个成人看来却索然无趣。早已复杂化的成人怎能轻易理解和介入孩子的世界。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只是引导和守护,带领他们认知这个广阔的大千世界,教会他们对自己诚实,对生命怀着热爱和诚恳,并且清楚理解爱的本质。
幼儿园里都是一些年轻的女教师,笑容亲切,态度和蔼。
她们看着小闲的时候,脸上总会闪过年轻女孩特有的羞涩和喜悦,因此对小铃和子非也就倍加照顾。但这并不能消除孩子对她们的警戒和排斥心理。
午睡时间,霍铃罔顾女教师们苦口婆心的劝说,嗒嗒嗒跑到子非身边,一掀被子顺理成章地钻进去,巴着他的腰倒头就睡,倘若有人意欲阻拦,他张口便咬,不见血决不松口,仿佛一头极富攻击性的幼兽。
午睡之后的点心,通常是一些容易消化的小米粥或者包装饼干。
霍铃瞪大眼睛盯着桌上人手一份的食物,饼干已经被心惊胆战的老师拆开,放在盘子里摆到他面前。小米粥也稍稍加了一点糖。
他扁扁嘴,小手紧紧拉住子非的衣下摆。
其余的孩子纷纷动口。女教师试图把食物挪到他面前,被他推开,再挪,再推。
这样一来一去地较劲。终于惹得霍铃恼怒起来,他愤愤端起小碗的粥,往桌上一记倒扣,又把饼干全部甩在地上,双脚死命踩踏。
子非在一边静静看着,然后取过纸巾,细细擦去他指尖的饼干碎屑。
幼儿园要求每个孩子回家把当天学到的故事或者儿歌复述给家长听,由父母记录下来,第二天交给老师。
小闲打开那本家校联系手册,上面是一排排罕见的红字。
按以往惯例,无论多么复杂的故事,小铃几乎都可以一字不差地汇报完整。而这一次仅仅只是一首简短的儿歌却漏洞百出。
子都看他面有异色,于是取过本子。霍铃复述的是这样:
好孩子
两个小胖子,穿衣扣扣子。
豆子帮珍子,珍子帮豆子。
互相来帮助,他们都是好孩子。
而老师的回复却是这样:
好孩子
三个小胖子,穿衣扣扣子。
柱子帮东子,东子帮珍子。
互相来帮助,他们都是好孩子。
子非在小铃的生命里似乎是注定要充当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他沉默寡言,有和年龄毫不相符的淡漠。他拒绝任何一个陌生人的接近,一双眼睛清清冷冷看过来的时候,仿佛是另一个灵魂透过一个孩子的躯体在洞察尘世。
幼儿园里,他从不离开小铃半步,吃饭睡觉上课甚至去厕所,统统都在一起。偶尔有同班的男孩或者女孩来搭话,他亦是置若罔闻。
子非上课的时候,对接收的故事内容丝毫不感兴趣,他每天带不同的书籍或者插画,坐在一边静静阅读,范围从格林童话到四书五经,眉目间不动声色,仿佛课堂之于他只因是霍铃存在而已。
老师们对这样一个如此早熟聪慧的男孩,心有忌惮。她们隐隐觉得不妥,但又不敢冒然靠近。只觉得这样一对玲珑少年,不知时日长久的隔世样子,实在难以继续在社会生存。
霍子都说,放任下去,很难说是好是坏,但我们没有经验,我只懂得如何治疗患者,对于育儿,也只能一面摸索一面总结。只不过我觉得,不管什么人,再冷淡,也一样需要爱。
于是小闲就趁着临睡前泡脚的时候,与霍铃慢慢沟通。
他说,花园里开了一朵花,但它的身边,什么也没有,没有蝴蝶,没有大树也没有其他的花朵,每天每天只有它一个。于是,等冬天到的时候,它很快就枯萎了。
小铃问,什么是枯萎?
枯萎就是死亡,就是消失,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霍铃偏着小脑袋,费力思考。他说,可是下面的白花花没了,还会长出来。
小闲想起来,他们楼下的绿地里有大丛大丛的栀子花,一到夏季,洁白的骨朵开得饱满,花瓣如丝锻一般,芳香馥郁,待季节一过,便会枯萎。但到来年,又照样开得轰轰烈烈。
季节交替之间,花开花落,便是如此循环往复。
即使只有一朵,亦是如此,小闲沉默下来,不知如何解答。
孩子不懂,人与植物毕竟还是不同的。
霍铃又说,爸爸,小花,不是还有泥土陪吗?
*****
子都和小闲带着孩子到九光百货逛街。底楼的大厅里正在热热闹闹举办一个大型的亲子活动,周围到处挤满了或参赛或围观的家庭。
他们刻意把两个孩子推到胸前,对准台上忙于游戏的同龄儿童。
小铃依旧抿嘴不语,紧紧抱着子非的大腿,拼命往他身后躲。而子非被小闲按住动弹不得,只能一面搭住铃的肩,一面冷眼观摹。
主持人说,台下有哪位小朋友愿意一起来做这个游戏?
她看见人群中霍铃的那双卡通大眼睛,频繁闪动,她以为他只是内向,于是把话筒凑到霍铃面前,笑眯眯地意欲拉住他的手。小铃惊惧起来,手瑟瑟发抖,眼里亦泛出泪光。
子非撇撇嘴角,突然一掌打落话筒,细小的手掌奋力推开主持人凑近的脸,在她额头留下一大片红印。
话筒落地引来震天的声响,几乎所有人都来不及消化这个变故。女主持的脸色更是阴晴不定。
子都和小闲忙不迭道歉,抱起孩子就匆忙离开。
小闲说,子非,你怎么可以动手。
子非说,她先动手。
那个大姐姐没有恶意。
小铃害怕。我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