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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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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毽子滑过鞋尖“啪”掉在地上,两个婢女上前哄抢:“我来我来!”小蕊另外拿了一只毽子从屋中走出来:“先听我说、先听我说!光这么踢多无聊,我们两个人一组,比比谁踢得高,好不好?”
众人拍手叫好,小蕊握着毽子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她和兰芷就是第一组。天气炎热,大家都躲在树荫底下,两只不同的鞋分别踢着一只毽子,越踢越高。叶清茹惊叹地看着兰芷的毽子踢过了她头顶,却又受她控制般落在她侧踢的脚上。踢毽子这游戏,叶清茹是一点都不会,而且是没天分,学都学不起来。
酝酿得差不多了,兰芷准确地接住落下来的毽子全力一踢。“哇——”声音拉得太长,连小蕊都好奇地停了下来,抬头张望,兰芷的毽子搭在了树枝之间。那树枝不算很高,但她们却怎么样也够不着。“等会儿,我去搬张梯子……”“不用不用,”小蕊挥挥手,“清茹你最轻,我们把你架起来,你把它拿下来。”
小蕊立刻和兰芷将手搭在一起,让叶清茹坐了上去。清茹伸出手努力去抓那卡在树枝中央的毽子,可明显还有一段距离。她便抓住手够得着的树枝,使劲晃了晃。毽子随着树枝在她们眼中晃了几下,居然没掉下来。
“不行、不行。”小蕊示意兰芷一起把清茹放下来:“太高了,得让清茹站在一个人肩上。”大家仰首,这个高度,看来也只能这样。叶清茹有些犹豫,站在别人肩上,总觉得太危险。小蕊问:“谁来?”这下大家纷纷摇头。叶清茹虽然瘦,怎么也是十四五岁的半大姑娘,她们也都是娇弱的姑娘家,哪里撑得起她的重量?小蕊急了,拉着最壮的一个的同伴的手臂不放:“杏芳,你来,就你来。”杏芳忙拒绝,大家见这活没落到自己头上,幸灾乐祸地要求杏芳赶快过去蹲下。杏芳被她们推推搡搡到那树枝底下,只好蹲在地上。
叶清茹不敢踩上去,小蕊和兰芷一人一边扶着她,催着她脱了鞋,软软的脚小心地踩上杏芳并不太厚实的肩膀。小蕊和兰芷半架着叶清茹减轻杏芳肩上的重量,杏芳吃力地缓缓起身,两手撑在大腿上,保持半蹲的姿势。虽然两边有人扶着她的腿,叶清茹抓着她们的肩无论如何不敢直起身。“清茹,快点呀,杏芳撑不住了。”
清茹知道脚下踩着的杏芳比自己更累,哆哆嗦嗦松开手——“啊!”叶清茹狠狠摔向地面,杏芳差点向前扑倒,幸好兰芷一把将她拉住,左边扶着叶清茹的小蕊被撞倒,横在地上的手臂被叶清茹压在身下,哀叫连连。大家七手八脚把叶清茹从小蕊的手臂上弄开,小蕊躺在地上,哀哀地抽泣。
叶清茹委屈地摸了摸臀部,她也摔得很惨,可是小蕊的情况看起来更糟。她只好忍着痛,安慰小蕊道:“小蕊、对不起、对不起……”
“少爷!”偶然路过的杨渐源,见到挤成一团的婢女们,走了过来。她们已经扶小蕊坐了起来,但一碰小蕊的手臂她就喊痛,叶清茹坐在旁边地上,眼里含泪,怯怯地不敢作声。杨渐源看着小蕊:“恐怕伤筋动骨了,去请个大夫。扶她进去,别碰她的手。”小蕊立刻被扶着进了屋子,跟进去看情况的跟了进去,去找大夫的去找大夫,只剩下叶清茹一个人,还没从疼痛和对小蕊的愧疚中缓过来。
就只剩下了两个人——叶清茹假装没看见他,向自己的鞋子伸出手。杨渐源先拿起了一只鞋,叶清茹愣了一下,劈手夺过鞋子,并且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你别忙走,”杨渐源站起来,面无表情,说的话也十分严肃,“还没有人告知我是怎么一回事呢。”叶清茹心中叫苦,悻悻地穿上鞋跟在杨渐源身后。
透风凉爽的书房,靠陆地的一面门窗全部关着,因为这个时辰,日光正好照到这面墙。叶清茹跟进了书房,杨渐源就在她身后把门关上,叶清茹很警惕地走到了另外一边打开的窗前,虽然外面是池塘她没胆量跳下去,但在这个角度,只要有人从对面经过,就会看得见他们。
杨渐源显然察觉了她的企图,不动声色走到一排柜子前从抽屉中拿出一盒药膏递向叶清茹。他没有借机靠近,叶清茹伸直了手臂也就刚好接到。“是爬高摔下来的?”杨渐源简短地问。叶清茹点头,他问,“为何爬那么高?”
“我们不慎将毽子踢到树上去了——她们让我踩在杏芳肩上去拿毽子。”她还没站直身子,脚下一软就掉了下来。
“如此说来,不全是你的错?”杨渐源说着话,已绕到了她身后窗户前,正好将那一面窗关上。叶清茹迅速退到另一扇窗户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不想让自己显得有推卸责任的嫌疑,尽管心底里,确确实实是那么认为。杨渐源笑了,在笑她可笑的行为:“我只是想帮你上药。”
“我自己涂就好了。”
“总有你自己抹不到的地方吧?”
那更不能让你涂了!叶清茹想了一下,将药盒递给他,挽起衣袖,只有薄薄的一层,粗细适度的手臂隔着布料也能看见,但吹弹可破的肌肤却只有这样才能露出。手肘下部一大片皮肤擦破,有几处皮薄得发红可以窥见血丝,幸好真正没有流出血。
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刮下一层药膏,杨渐源小心翼翼地将丝帕点在她的手肘上。一股凉丝丝的感觉从皮肤表层渗透进血液,霎时就缓解了疼痛。他的动作极其温柔,简直不像一个武夫能做出来的。也难怪,他虽是武夫,好歹出身高贵,出入青楼,熟谙风月,和女子调笑的时候想必也是极温柔的。
杨渐源让她将另一只手臂伸出来,另一只手臂上擦破的面积很小,手肘下面一块,还有手腕处一块。看着他细心上药的样子,叶清茹突然问:“你经常触摸女人的手臂?”
手腕的擦伤也已经涂好,杨渐源暂时放下丝帕:“你若告诉我你很在意,我便回答你。”叶清茹嗤笑:“倒也无须回答,你不说我也知道。”杨渐源脸上露出无趣的表情,重新拿起了丝帕:“那何必问?还有呢?”叶清茹转过身:“没有了。”杨渐源笑道:“其实我帮你上药也无妨,反正看过了,不是吗?”
叶清茹脸色绯红,这种事居然被他作玩笑一般讲出来:“少爷,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姑娘家最怕流言蜚语,叶清茹领教过流言的本事,何况一个少女被男人看了身体这是多严重的事,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
“这不是玩笑,是事实。”叶清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杨渐源让步:“好,我不说出去,便没有别人知晓。不过,你为何那么怕?”
在叶清茹看来,完全是调戏:“奴婢也好,府里的姐妹们也好,都是良家女子,是有清誉的。不若少爷在花街柳巷认识的那些女子,她们自然不畏人家说什么。少爷需要把在家里,和在外头,掂量得清,请不要将我们和那些女子混为一谈。”
“我没有将你们和她们混为一谈,只不过把你和她们混为一谈。”杨渐源面带挑衅的笑意看着叶清茹,等着看叶清茹气得跳脚的模样。叶清茹满脸通红,怒气冲冲瞪着他半天硬是说不出一句话,他居然,把自己和妓女相提并论!杨渐源目的已达到,便嘻嘻笑道:“清茹你未免太看不起那些风尘女子了,她们的才情与智慧,有时远非你们这些良家女子可比呢。你要清誉何用?你想嫁人?”
叶清茹别过脸。少女的矜持让她没办法开口回答这样的问题,不过答案是确凿无疑的。笑容从杨渐源的脸上缓缓消散,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若教人们都知道此事,你就只能嫁给我了?”他是很认真地在说这句话,没有半丝玩笑的意味。
“呵呵,那是不可能的。”“为何?”“清茹不会做妾,更不会做家妓。”看不起妾,看不起家妓,更看不起青楼中的妓女,这就是叶清茹从小受到的教育,女人要堂堂正正,更要干干净净。何况她是叶尚书的掌上明珠,她不允许做偏房这种伤她自尊的事发生。
“你已不是千金小姐。”
“宁可嫁给市井莽夫。”
“倘若你爱上我呢?”
“不会。”笃定,不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