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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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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暴雨摧残了满院菊花,大夫人十数年的心血都赔在了这场暴风雨中,望着满院残花欲哭无泪。她似乎突然醒悟了什么,宣布自己要落发出家,梅夫人拦也拦不住,停留了一晚收拾好行装,大夫人带着一位婢女去了城外的庵堂。
“听说大夫人养的菊花,不是被风雨吹折的,是二夫人让人给毁了的。我听二夫人身边的环环说的,那晚她也去了。”
杏芳耸耸肩:“二夫人看大夫人不顺眼,为何拿花撒气呢?大夫人养的那些菊花,多漂亮啊,真是可惜了。”大家纷纷附和,点头的点头,叹息的叹息。
大夫人在这个家里,已经到了可有可无的地位。大部分时候,除了她身边那些人,没有人会记得府里还有一位大夫人。这几天因为大夫人处菊花盛开,她那门可罗雀的庭院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不停地有人去请安问候送礼,顺便赏菊,有人还能讨得一两盆回去。凭着一院子菊花,大夫人在府里人气骤升。二夫人看不过眼了,她要教大夫人知道,这家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可以说,大夫人正是被二夫人逼走的,可是大夫人娘家还在,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为了不教外人笑话,二夫人紧急让杨渐源去庵堂把大夫人劝回来。
带着一身疲惫回家的杨渐源,早早睡下。叶清茹和兰芷一起悄悄收拾屋子,生怕惊醒了睡眠中的杨渐源。兰芷先弄好,走到了外边等待。叶清茹回头见杨渐源的被子只盖到腹部,想到最近天气转凉,夜里多雨,便走回床边,握住被子轻轻盖上他身。突然他两手一伸,眼睛都没睁开,却将叶清茹双手抓个正着。叶清茹一惊,对上杨渐源的目光,对外面的兰芷喊道:“兰芷,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屋外兰芷应了一声,静悄悄地走了出去。
叶清茹用力抽出手,死命在床单上来回搓:“你装睡?”
“你们一直都在吵,我如何睡得着?”杨渐源一句话把错全都算在她头上。叶清茹擦手的样子,让他直皱眉:“方才你打发走了兰芷留下来,是想开了吗?”
叶清茹瞪大双眼:“想开?少爷你有一半倒是对了,奴婢不会无缘无故打发走兰芷留下来,奴婢有话想问问少爷。”
“一定不是关于我的事。”
“为何只有少爷一人回来呢?大夫人不肯回来吗?”果然不是有关他的事,叶清茹对他的任何事一点兴趣都没有。虽说杨渐源都已经猜到,可是叶清茹一提起“大夫人”,还是让他有自嘲的冲动。
杨渐源问:“你为何关心大夫人?”关心大夫人,却不关心他。叶清茹没有回答,仅仅是关心而已,因为这件事,她觉得大夫人受了委屈。非要给个理由,是同情吧。杨渐源没有强迫她回答:“她有自己的意志,不肯回来,我奈她何?”
叶清茹小声嘟哝:“少爷心中并不想大夫人回来吧?你和二夫人母子同心,虽然碍于面子去请,但一定没有尽心劝解大夫人。你去了,大夫人不肯回来,也是意料之中。”
凝望她半晌,杨渐源忽然笑了起来:“你们女人真是有意思。我不理解大夫人和我娘为何过不去,也不理解你为何会如此看待我。清茹,我可不是女人,没有你们那种小心思。”“如此说来,是奴婢误解少爷你了,奴婢向少爷赔罪。”叶清茹站起来行万福礼,杨渐源忽然拉过她的手:“清茹,你误解我的,可不止这一点。你肯听我解释吗?”
“不肯。”叶清茹忙推开他,站了起来:“少爷没什么需要同奴婢解释的。晚了,请少爷早点歇息,奴婢告退。”清茹退了几步,一转身连忙跑向外边。
“不如明日你同我一起去见大夫人,如何?”
叶清茹愣了一下,转过身回答:“不,奴婢不去。这是主人家的事,奴婢怎好多嘴?”
“话都已经出口,方觉得自己多嘴?”杨渐源的话说得叶清茹喉咙一堵,也辩解不出什么。杨渐源接着说:“说到底,是你不肯信任我。”怕他伺机欲行不轨,跟着杨渐源出了府,杨渐源要把她带到哪里、对她怎样都肆无忌惮了。杨渐源笑笑:“其实你完全不必多心。你本就是我府中的婢女,便是我将你卖了,也不叫拐卖;我若有心要你,你以为二夫人、梅夫人可以遏制得了我吗?”没有错,他说的,叶清茹也想到过,毕竟杨渐源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杨渐源双脚已经落到了踏上:“你同梅夫人说想走,不是为了躲避我?可是,我若要找你,你可以躲到何处?况且,离了杨家,你能够做什么?果真有一天你想到了,你对我说,我放你走。”傻子才会对你说,叶清茹暗想。又听到杨渐源说:“所以,明日,不如就同梅夫人建议的那样,我带你出去走走。”
“不……”叶清茹坚持拒绝,可是说不出什么理由了。她能想到的理由,杨渐源都能想到,都能拆穿。说白了,是对杨渐源的不信任,她不想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杨渐源的注视令叶清茹愈加惶惶不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站在这里,就为了想给自己再编一个更完美的理由?她知道,在杨渐源面前,她的任何谎言都没有用的。杨渐源讪笑:“你坚持拒绝是对的,若给了我可乘之机,纵然我不想,却也不知管不管得住自己呢。”令人难受的实话,更让叶清茹局促。然而杨渐源认为这不是实话,不过是说给叶清茹听的气话。他不会伤害叶清茹,他只想给自己创造机会,慢慢地,让叶清茹接受自己。叶清茹听到杨渐源叹气:“不知这府里这么多女人,为何偏偏是你喜欢拒绝我?”
京城里也有庵堂,大夫人却偏偏选择了城外这个偏僻的地方,杨渐源到了这里方才明白,这昭示的正是大夫人远离尘世的决心。这里不是什么著名的庵堂,香客稀少,人迹罕至,正因如此比起京城里头繁忙的寺庙,这儿堪称真正的佛门净地。
今日是大夫人剃度的日子,主持却出门去了未能及时赶回,众尼姑便各忙各的,大夫人独自坐在偏厅里念经。偏厅的门打开着,门外站着杨渐源。尼姑庵里,也有菊花,杨渐源望着一簇簇鲜艳菊花出神,全然不觉念经声已停歇,大夫人悄然来到身后:“渐源。”大夫人的声音温和而沙哑,自从大伯父死后,她老得特别快。
“伯母。”杨渐源顿了一下:“今日之后恐不能以此相称了,便容侄儿再唤几遍吧。”
大夫人颔首表示同意:“渐源望着这花儿出神,可有心事?伯母虽不是你生身之人,也是看着你从小长到大,鲜少见你如此失落,有心事,大可说出来,瞒不过伯母的。”无论怎样讨厌他的母亲,对她和逝去的丈夫,杨渐源也同样是他们的儿子,大夫人对杨渐源的疼爱,并不比二夫人少半分。杨渐源轻笑,大夫人一眼看出了笑容中的苦涩。杨渐源不说,她便觉得不好再问:“那便让我趁此机会,交代一些话与你。渐源,我自觉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便是将为你娶了梅夫人。起先倒也不晓得,这个闺女,如此美丽如此贤惠。想不到你母亲也那样喜爱她,虽然她是我所聘。因此我倒不担心她在你母亲那里受了委屈,可是你——你年少风流,但既已成家立业,便该收敛了。”莫非她察觉了什么?杨渐源脸色骤变,未能逃过大夫人的眼睛:“你似是有话说?”杨渐源吞吞吐吐,搪塞不过去,又不知该怎样说。
“你对你的妻子,不满意吗?”“不……”“你另有中意的人?”杨渐源既不答应,也不反驳,看样子是默认。大夫人无奈地摇头:“为你聘娶夫人的时候,为何不说呢?”因家中没有男性做主,杨渐源的婚姻是他自己择定的,大夫人向他推荐梅宰相的孙女,他了解过后觉得不错,才点头应允。杨渐源小声道:“那时还没有这个人。”大夫人抚平他肩头的褶皱:“是什么样的姑娘?”几乎没有什么女人能令杨渐源烦恼的,大夫人难免有些好奇。如果杨渐源摆不平这件事,恐怕威胁到梅夫人,那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原就是个普通的姑娘,不过性子倔了些。”性子太倔,听杨渐源的口气,是因为得不了手而苦恼。
这对大夫人反而是个好消息:“你是大人了,自己思量。对梅夫人母子要承担起责任,对那位姑娘,你也要承担起责任。知道该如何做吗?”放弃,大夫人暗示的内容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