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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   二月初四,梅夫人平安诞下一个女婴,二夫人叹息不已,杨渐源虽没把失望写在脸上,大家也约略可以揣摩他的心情。梅夫人疼惜自己的女儿,却为辜负了二夫人的期许,有些害怕起二夫人来,尽管二夫人照常日日去看望儿媳、孙女,表现得颇为慈爱。
      温暖的房间里氤氲着龙涎香的气息,墨绿大袖上以金线刺绣、珍珠点缀,交领上襦是对比鲜明的粉红,质地上乘,虽无华丽的装饰,却时时折射着精美绝伦的图纹,高耸的发髻缀以华丽的金饰,二夫人静坐的姿态便如画中仙,高傲矜贵不食人间烟火,她的容貌气质即使人到中年只是愈发地耀眼。
      茶杯捧在二夫人手中,茶水荡着一圈又一圈涟漪,茶叶浮浮沉沉,在水中嬉戏:“大夫建议,梅夫人不要再育。她的身子,恐承受不起。”即使面对自己的儿子,她依然高贵得令人生畏,杨渐源与母亲的关系不甚亲密,是众所周知:“但我杨家,岂可后继无人呢?”杨渐源安静地等二夫人提出自己的看法:“娘不反对你纳妾,但是,纳妾只为添丁,要继承我家业者,怎可是庶出的孽种?还是让她细心调理,过一年半载,再生养一胎。只是,苦了那孩子。”
      杨渐源不敢说很了解二夫人的心思,他了解女人,可女人的心思复杂难懂,学习再多也总有捉摸不到的地方,何况二夫人不是一般的女人。但二夫人很中意梅夫人,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儿媳,杨渐源感受得到,也许正因她太喜欢梅夫人,无论如何也要让梅夫人的孩子继承家业。“就依娘的意见。纳妾之事,儿暂时没什么想法。”
      “如此甚好。你还年轻,也不必担心后嗣。”
      告辞离开二夫人处,走出屋檐,穿过长廊,经过一扇拱门,梅树下立着一个少女,穿着笨重的外套略显臃肿,手握一把剪子,仰头观察着树枝。她终于挑好一断树枝,绕过树,惊讶地发现有一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每隔三两天就重新剪一段树枝送给梅夫人,杨渐源已了解到她必做的这项工作。他不曾刻意去找她,却在每此来向二夫人请安时特意经过这里,期望遇见她:“你时常剪这树枝,可征得花匠同意?”
      “我向管家说过,他说是送给梅夫人的,尽管剪吧。”她的目光始终在梅树枝头徘徊打量,似乎刻意避免与杨渐源直接对视。叶清茹剪下一枝梅花的同时,对面的杨渐源折下一段梅枝。
      “我不喜欢梅花,你知是何故?”杨渐源绕过梅树,走到了她的面前。叶清茹摇头,不知道,也没有兴趣听他多言。杨渐源的手指在她冻僵的脸上来回摩挲了几下,无视叶清茹想要杀人的目光,得意地笑着告诉她:“因我讨厌冬天。冬天太冷,是否把你的脸都冻僵了?来,给我看一个表情。”
      叶清茹小嘴一撅,迸射着怒火的双眼死死盯着他。好吧,这也算一种表情。杨渐源把她手里的梅花抢过去,将自己手上的梅花塞进她手中:“你的梅花我为你带到,我这一枝,是赠予你的。”被强行塞进叶清茹手上的梅花直接落了地,叶清茹有勇气把梅花扔了,却没勇气看杨渐源脸上的表情,一瞬也不曾踌躇,迅速转身跑开。望着被叶清茹丢弃的那一枝梅花,杨渐源无奈地耸耸肩,脸上竟没有什么情绪。
      寒意阑珊,姑娘们迫不及待地脱下臃肿冬衣,如春季里肆意开放的百花,各式各样色彩丰富的春装也穿上了身,单薄的春衫烘托出女性婀娜多姿的身材,娇艳的花朵也成了她们最喜爱的装饰。
      叶清茹手上握着两张香笺,一张邀请她东湖踏青,一张邀请她琼台赏花,日期同是三月初三。邀请她踏青的是童嗣儒,邀请她赏花的是杨渐源。叶清茹心里坚信这是杨渐源的恶作剧,虽然她猜不到杨渐源这次又是什么目的。她拿着香笺问杨渐源:“我一不是小姐,二不是歌伎,为何收到这种东西?”
      “休要多问,你快点决定。”杨渐源只催促不解释。去年重阳他竟然也收过童嗣儒向叶清茹发出的邀请,被他理所当然地驳回。数日前与童嗣儒一干人共游,童嗣儒又问起他与叶清茹进展如何,得知他们毫无进展,童嗣儒当下写了一纸邀约要他转交给叶清茹。叶清茹单纯只是杨家的婢女,不过只有杨渐源自己相信,而在童嗣儒他们的眼里,只要是美人,家妓与婢女无太大区别。
      叶清茹把两张香笺都放下道:“奴婢忙得很,又不是熟识的人相邀,哪儿也不去。”
      不熟?连他也不熟吗?杨渐源说道:“你选一个,非选不可。”其实杨渐源已经为她做好决定,他不可能让她去东湖。他就是想看看,叶清茹自己会如何选,还为此特地写了一张假的邀约。虽然他有时也想把不识相的叶清茹推到童嗣儒那里去,她总能知道自己对她有多忍让了,可一旦这么做,他的叶清茹就回不来了。
      “东湖吧。”杨渐源的脸瞬间黑了,他有一种感觉,叶清茹是故意和他作对。叶清茹埋头做针线,未曾在意过杨渐源的脸色。
      “我为你安排。”这样的答复太正常,因为太正常而显得有些古怪,叶清茹抬起头看向杨渐源,后者的神色一如他的语言一样正常得不正常。杨渐源应该不会放她去,若只是这样倒没什么可怕,他会不会要把她卖掉?卖给童嗣儒?对童嗣儒缺乏了解的叶清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童嗣儒肯定比杨渐源更不是东西。身份的差别摆在那里,杨渐源屡次遭她拒绝,却没有拿少爷的身份逼迫过她,就是说她对杨渐源的吸引力还没有那么大,那么她在杨家至少是安全的。如果杨渐源把她卖掉,就无法肯定下一个主人是什么样的。叶清茹打了个冷战。
      叶清茹洗完澡回到柴房,刘婶突然从对面厨房里跑出来。她抱着一只鼓鼓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整套新衣:“少爷命人给你做的,试穿一下,有不合适的我还得拿去改。”叶清茹心里头还在揣摩杨渐源的目的,刘婶压低了声音问:“清茹,少爷是否对你说了什么?”
      锦缎上襦与对襟半臂,丝绸衬裙,绣工精美的围裳,这种质地、这种做工、这种款式,叶清茹已不知多久没有穿过。叶清茹的心里七上八下:“他问我,三月初三要与童公子去踏青还是随他去赏花——刘婶,少爷是否要将我卖了?”趁这个机会,跟刘婶求个情。
      刘婶惊愕地看着她:“真有此事?我没曾听老头子说起过,料想他也不知道。不知少爷打的什么主意。你先把衣服试试。我为你去打听打听,不必太担心。”刘婶帮着她穿戴整齐,叶清茹本就是中等身材,不挑衣服,基本上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合适:“看来也不需修改了。听老头子说清茹原是好人家的姑娘,这不,穿上这一身衣服,倒也似模似样地像个大家闺秀。”
      “是少爷说的?”
      “唉。”刘婶仔细整理着围裳的下部:“我和老头子都猜,少爷定是要将你收房的。想不到一拖再拖,都拖了两年,少爷一点动静没有。”容貌身材无可挑剔,才艺上虽说这两年有所生疏,但对一个女子来说也算过得去,身体健康代替梅夫人传宗接代应该没问题,刘婶认为她做少爷的小妾绰绰有余,可杨渐源迟迟没有行动,只能说明她确实引不起他的兴趣,既然有人看得上,杨渐源便决意将她卖了。这样一想倒是很说得通。
      泪水汪汪的眼睛一眨眼泪啪嗒啪嗒掉出来。刘婶忙递了一方手绢:“别哭、别哭,怎么没缘没故地,就掉起眼泪来了?”
      几乎没有人看到过叶清茹哭。叶清茹并不是不会哭,特别在刚到杨家那一阵子,每天晚上都蒙着被子流泪,后来,想起家人的时候会哭、被杨渐源气到的时候会哭、受了委屈的时候也会哭,不过一贯是背着人哭。她害怕给人留下软弱可欺的印象。
      “我只是、只是突然怀念起家人了。”叶清茹一边擦眼泪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为什么要哭,有什么好哭的?可恶的杨渐源竟然要把她卖掉,当商品一样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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