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香》林*时

25、第二十四章

　　婢女在往香炉里添香料，梅夫人在床上躺好，一名婢女过来帮她掖被子：“奴婢今日听到少爷说过几天要随太子出去打猎，恐怕又要离开一小阵子。夫人知道了吗？”
　　梅夫人摇头：“打猎？这暑气刚消，一大群人去骑马射猎，不嫌热的慌？”嫁来杨家两年，不曾听杨渐源说过去打猎。不过梅夫人知道，太子和那些年轻的官宦子弟每年都要组织狩猎，杨渐源去年可能是因为太忙而没有去，也可能他去了只是没有通知她。去打猎少则三四日多则十数日，不是什么大事。
　　“夫人还不知吗？大约少爷明日来见夫人的时候，会同夫人说吧。”婢女掖好被子但仍站在床边，一边回答一边环顾四周，她要看看还有什么工作没做好：“少爷前阵子把僮仆辞退了，不知此番要带谁去呢。”
　　“家仆众多，叫上一个两个陪同少爷去狩猎还不简单？”梅夫人随口应道。杨渐源突然辞退了僮仆，梅夫人跟外界接触少，过了好多天才知道这个消息。也向杨渐源问过，杨渐源说现在也不读书了，用不着专有一个书童伺候。辞退一个下人这种小事，本来就不是梅夫人管的，梅夫人也不关心。
　　婢女笑道：“是，夫人你早些休息，奴婢告退。”
　　次日午后杨渐源回到家，与梅夫人共同用膳。两人坐在餐桌两边，等着上菜。陪梅夫人吃饭是件痛苦的事，梅夫人的膳食全部由仆妇精心设计，有助于增强梅夫人的体质。对身体固然有益，大部分却未必见得好吃，就算是好吃的，几乎日日都吃，都能吃到恶心。杨渐源通常在梅夫人的饭桌上吃得少，陪梅夫人用完餐，再给自己加一餐。上一次梅夫人怀孕期间，二夫人都会过来和她一起用膳，现在二夫人有元鹭小姐陪伴，嫌走路麻烦，就在西院自己用餐。趁开饭前，杨渐源说：“十二那日我要随太子去狩猎，要过个几天回来。”
　　“嗯。最近天气反复，夫人让人整理行装的时候，无论厚薄的衣服，别忘都带上两件。”
　　桌上就此安静了下来。菜还没上齐，还没有开饭，气氛便有点尴尬。杨渐源偷瞄一眼梅夫人，梅夫人的脸色，看起来也同他一样的想法。以前杨渐源工作繁忙聚少离多，他们夫妻感情似乎不错，如今杨渐源的时间多了，跟梅夫人见面的机会多了，能说的话居然就少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沉默居多。婢女终于把饭端了上来，两人几乎同时握起象牙筷，木然往口里送饭。
　　杨渐源心思不在这里。梅夫人不算直觉敏锐的人，但走神到这个地步，要让人不看出来也很难。她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婚前多少了解过，风流多情、寻花问柳，这是富贵子弟的通病，杨渐源还不算特别突出的那种，梅夫人开始就有了心理准备，尚能接受。反而婚后她发现杨渐源比她想象的要好一些，无论军务多忙，他还是会抽出时间陪陪她，尊重与体贴，他都做到了。梅夫人不关注他在外面做什么，在家里他从不让她难堪。
　　最近他的表现下降了。梅夫人猜想，他又困在了哪个温柔乡。混迹情场中一时困惑难免，但杨渐源这样的人，不可能发生为情所困的现象。忍过这一时，他还是会好好地本分地做好该做的，放下不该想的。
　　“夫君让什么人伺候左右？”
　　杨渐源怔了一下，他方才在思考其它的，梅夫人发问太突然：“管家会为我安排，夫人无须挂念。”梅夫人凝视他半晌，想不出还有什么好说的了，埋首吃饭。
　　端着盆走出最后一个房间的的门槛，叶清茹长吁了一口气。她放下木盆，转身把门关上，捶了捶腰，终于把房间全部打扫完，虽然劳累一整个上午，想到下午又可以轻轻松松自己打发时间，顿时一身轻松。叶清茹欢快地端走盆。
　　“清茹丫头、清茹丫头！”隔着窗子看到叶清茹蹦蹦跳跳进的身影，厨娘从厨房里头跑到门口，叶清茹正好跑到了柴房门外，停下来望着她，“少爷派人来，喊你过去。”
　　叶清茹惊讶：“少爷？”杨渐源不会刻意找她，他们就算见个面也基本是在西院偶遇。有人的时候装不熟，没人的时候多聊几句——情话，偶尔有亲密的举动。叶清茹怕人知道，杨渐源便配合地尽量少见她。这样大张旗鼓地找她，容易让叶清茹尴尬，她还是问厨娘道：“喊我去哪里？”
　　“没说。要不你去东院看看？”厨娘说完转头就进了厨房。
　　虽然她一下午都是空，她不高兴从这里大老远跑到东院去见杨渐源，而且还说不定得在那儿浪费多少时间。叶清茹想睡一会儿，然后去跟姐妹们玩的。但既然少爷都吩咐了，她不得不去。
　　千万不要遇到梅夫人，她若问起来自己为何去东院，实在不知怎样回答。叶清茹特地绕了远路从一道位置偏僻的小门进东院，杨渐源的卧室就在前面那排屋子。叶清茹躲躲闪闪到屋檐下，房门紧闭，她敲了门，等了许久还不见回音，难道人不在此？若杨渐源在书房，她从这里过去，就更容易被发现了，书房和主卧挨得太近。幸好现在是午时末，大部分人应该都睡午觉去了。叶清茹一路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瞧见，来到书房门外，发觉门没锁，立刻推门进了里头把门关上。
　　书房卧椅上躺着个人，右手搭在腹部，一卷书落在腿上，是看书看睡着了的姿态。叶清茹走到离卧椅三四尺远的地方，轻声唤道：“少爷、少爷？”熟睡的杨渐源没有半点反应，她走上前拿起杨渐源腿上的书册，推了推他肩膀：“少爷。”迷迷糊糊刚睁开眼睛的杨渐源，在眼前容颜略微清晰可辨之时，露出了暧昧的笑意，顺势抓住她的手一拉，叶清茹倒在他身上，一只手臂圈上她的腰。叶清茹两手肘支在他胸前，看着他的脸问：“你找我何事？”
　　“有事。”他又伸手去摆弄叶清茹的头发，他对玩人家的头发很有兴趣：“后日我要去打猎，担任太子的随从。你同我去。”
　　叶清茹推掉他的手站到了地上：“打猎这种事，奴婢随侍不合适。”
　　“我将僮仆辞了，此事总得有人做，就你去吧。你最好借两套男仆的衣服，倒不是要你扮成男人，到了那种场合，着装干脆利落点，穿成这样不合适。”杨渐源拉着她的衣袖说：“届时要待上十来日，换洗的衣裳别忘了。”
　　叶清茹红着脸：“我……真的不合适。”且不说她不会骑马不会射猎，那种一大堆男人的场合，她怎么能去？
　　杨渐源看得出她的担心：“你就跟着我，侍候我的起居，其它不需你做。围场有行宫，你好好待在那里便是，也不只有你一个女子的。”叶清茹奇怪地眨眨眼睛，不止她一个女子？是了，太子那样的身份出行，必定有宫女侍奉。但是，这又引出了一个大问题，太子去打猎？那么太子也在？她一个小小奴婢怎么敢出现在那种场合？杨渐源看着她阴晴不定的面容：“你还有何担心？”
　　叶清茹吞吞吐吐：“我觉得，什么都足以令我担心……你随同太子狩猎，那么盛大的场面，我在其间如何自处？那么多达官显贵，我不是要出尽洋相？”叶清茹在杨家当奴婢以来越发不爱出门，她只想踏踏实实待在自己的地方，不喜欢那种周围都是陌生人的感觉，何况都是男人？
　　“你不会有很多机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杨渐源始终带着耐心的微笑：“比起那些寻常奴婢，你是见过场面的官家小姐，她们都做得好的事，你岂会做不成？”他坐起身双手环住她的腰：“当然，你若愿意，我教你骑马，也可以。”
　　教她骑马？不是要和她同乘一匹马吧？看杨渐源的表情，是打定了主意要借此机会占她便宜无疑，虽然她也没有什么便宜没被他占过了。叶清茹连忙谢绝：“不，奴婢不想学。”
　　杨渐源迅速道：“那你就每日待在行宫等我回来，伺候我沐浴更衣就寝，仅此而已。一日三餐都不需要你负责。”
　　从他的话里好像听到了什么敏感的字眼，叶清茹立刻提高警觉：“就寝？”
　　杨渐源笑了声：“是就寝，不是侍寝。”心里暗道她担心的还真多。叶清茹松了口气，拍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