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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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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叶清茹忐忑不安地在屋里坐了又起,起了又坐。刘婶暂时不会管她了,可是她好想问清楚梅夫人的死因,她不安心,她一定要到梅夫人灵前磕头谢罪。
趁着夜深人静,叶清茹换了一身素衣,灵堂一定设在中院,并不难找。夜风中白绸花瑟瑟颤抖,叶清茹倏然停下脚步。府邸四处的灯光全无,唯独这一间厅堂,灯火通明。尽管如此,窗纱内透出橙黄灯光泛着凄惶,寂静的庭院听不见任何声响,亦感觉不到人气。梅夫人就躺在那里面,叶清茹胆怯了。
她提裙跪在廊下,向灵堂拜了三拜:“少夫人,清茹对不起你……少夫人向来待我们很好的,清茹斗胆,请您原谅我这一次。清茹知错了,一定会改过的,清茹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也不会再跟他一起。我不怕少夫人在天上看着,若我违背了今日许下的诺言,请少夫人让佛祖降下报应,清茹甘愿承受。”叶清茹重重叩首,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谢罪。冷冷清清,庭院里洒下浅浅一层灯光,恐惧凭空从脚底窜起,叶清茹匆忙躲到围墙的阴影里,避开那清冷灯光。
刘婶微胖的身躯横冲直撞径自到达杨渐源的面前:“少爷、少爷!”杨渐源扶住差点撞倒他的刘婶,刘婶等不及呼吸顺过来:“清茹、丫头不见了!”杨渐源脸色古怪,看得出是很吃惊,赶紧让刘婶调气,又问:“你说清楚点。”刘婶急得快要哭出来:“我想起昨天一天没时间去看她,今天让十一娘去看她,十一娘去了回来说、说人没了!少了几件衣服,还把首饰什么的都带走了,看样子是出走了!”
这种手忙脚乱的关头,怎么又出了这件事?“何时走的?那么一个大活人,没有人见到吗?”杨渐源焦急地质问。
刘婶一紧张,眼泪就嗒嗒地下来:“奴婢、奴婢失职……十一娘问了厨房的人,昨日午后她去厨房拿了点吃的就回屋了,然后、然后就没人见过……没人见她出来,应该是夜里走的。”
她那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姑娘,夜里出门行路不便,一个人一定跑不远。杨渐源立即让人传讯到各个城门,将叶清茹的体貌特征详细述于守城将士,只要她还未离开京城,他便可以瓮中捉鳖。
叶家旧宅如今修葺一新,不过那件事后,被视为凶宅,寻常人家是不敢居住的,京城最大的寺院法华寺便将它买了下来,办了义学。杨渐源能想得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那里。匆匆赶到叶家旧宅,向护院讲述了来意,护院摸着头道:“哦,清早开门的时候是来过一个‘极其貌美’的姑娘,我拦着没让她进。她还问我这里怎么成了义学,我说‘义学都办了两年多了,姑娘多少年没待在京城了’。”
“她便走了?”护院点点头。杨渐源又问:“往何处去?”“我哪里知道?”护院爱理不理地钻进门房里去了。杨渐源迅速上马,清晨时她还在这里出现,单凭她的脚程一定来不及在他的求助到达各个城门前出城,只要她到了城门口,守城士兵会扣下她,杨渐源只需一个城门一个城门问过去。如她没有出城的打算,事情反而棘手,忙得焦头烂额的杨渐源还得派人在京城大街小巷四处搜寻。
叶清茹坐在永安门下,守城士兵石雕一样伫立在那里,仿佛不是活物,任由人来人往出出进进。只要她一站起来,他们立刻就活了,眼睛全都往这边瞟,手里的枪好像随时会扎过来。身边摆着几条长凳,还坐着七八个跟叶清茹年纪相仿、相貌姣好的姑娘,以及她们的家人,全部是被拦截下来不准出城的。难道朝廷在通缉什么人吗?若是这样倒好,叶清茹不是通缉犯,事情弄清楚了就可以走,还有一个可怕的想法盘桓在她心头:是不是杨渐源?
“大哥,何时能放我们出城?再不能出城,天黑之前就赶不到庄县了。”因为妹妹被拦下的年轻人实在等不下去。守城士兵斜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松懈:“安心等着。”另一个守城士兵比较好心,说:“我们只等上头的命令,上头叫放行才能放行,兄台你急也没用。”年轻人垂头丧气地坐回长凳。
耳边是他人纷乱的议论,他们讨论着这是一件何其诡异的事,莫名其妙被禁止出城,却连一个理由都没给,甚至告诉不了他们期限。看这一排坐着的人,明显是冲着年轻貌美的姑娘来的,他们又开始讨论,难道朝廷在通缉一个年轻姑娘吗?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小姑娘,犯下了什么大罪?
过了中午,有些人等不下去了,决定明日再出城。看到有人离开,一个守城士兵立刻过去阻拦:“不得擅自离开。”要走的是一家子,中年的父母,一个青年,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女儿,三个年纪不等的少年。父亲客客气气地向守城士兵解释:“这不都快过午时了,我们饿得慌,这位兵爷,您得让我们去填个肚子不是?”士兵歪着头想了会儿:“那你们去吧,这姑娘不能走。”小姑娘嘴一瘪差点哭出来,父亲无奈地看看女儿:“那你和你娘在这里等等,我们买了吃的给你们带来。”
叶清茹摸摸肚子,也觉得饿了。但她就一个人,没人给她带吃的,看样子守城士兵不会让她离开,只好忍着饥饿等着。过了一刻左右,一个小贩挑着担子经过,喊着“烧饼嘞”,叶清茹赶紧把他叫过来,买了两个烧饼。
午时已过,天气闷热,他们把长凳挪到一片树荫里。啃着干巴巴难以下咽的烧饼,叶清茹实在没胃口,又把烧饼收了起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杂乱的程度听上去至少有三四匹马。当为首一人在守城士兵面前勒马问“人在哪里”,叶清茹感到一片阴影罩住了她的眼前。
他穿的是燕居服,可见他匆忙从家中离开,没来得及换。他调转马头,在一小群人中,一眼就认出了她,马儿在她眼前停下:“你意欲何往?月子都没坐满,还能走这么多路,我小觑了你。”叶清茹垂着眼帘,视线在马蹄边扫来扫去。周围的人都以惊奇的眼光看着她,似乎在说“原来是你害得我们被扣留在此啊”。杨渐源在马上俯下身:“跟我回家。”
“家?我家在何处?”叶清茹不曾看他的脸,她偏着头,躲避他,好像那样他就看不见她的神情。
她冷淡得没有情绪,杨渐源最见不得她这样冷淡,那总像一把尖刀可以刺痛他,像叶清茹扎进他血肉里的发簪:“跟我走。”旁人眼中的惊奇更甚,叶清茹漠然望向不知何处。“你以为你走得掉吗?”杨渐源生气了,尽管他克制得很好,叶清茹就是能连这一丝丝的情绪都捕捉到。
走不掉,从他骑马而来的那一刻,叶清茹就明白。抑或更早的时候,叶清茹就预感到。她不明白的只是,究竟为什么,杨渐源这样纠缠她。他已经达到目的了,杨渐源这样的人,对已经得手的女人不会有什么留恋的,为何还不放过她?“你家,我不去。”叶清茹固执地拒绝。
杨渐源的目光在城墙上下逡巡,终于作下重要的决定,以严正的口吻对她说话:“我娶你,我家即是你家。”身后一片欷歔。叶清茹缓慢抬起头,眼中透露着怀疑。“娶你,为妻。”杨渐源重复肯定道。娶她为正妻,不是纳妾吗?没有听错吗?呵,那又如何,撒个谎把她哄回去,对杨渐源来说易如反掌。叶清茹嗤笑,那种轻蔑的语气,满满是不信任。
虽然不清楚原因,杨渐源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杨渐源不多作无用的辩解,跃下马:“我会做到的。”叶清茹没有理会他说什么,但拉住了他递来的手,她别无选择。杨渐源将她抱上马鞍,让她侧身坐好,他在地面牵马行走。他不知道叶清茹恢复的情况如何,哪怕她一口气跑了这么远的路,依旧不能让他肯定她已经完全康复,马若走得太快,颠簸恐怕引起她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