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香》林*时

43、第四十二章

　　采芣为叶清茹解下貂裘，夫人看起来心情不佳，她大气都不敢出。开门、关门，是杨渐源回来了，采芣转身，过去接下杨渐源的貂裘放好，告退出了门外。向走廊里另一头走过去几步，却在经过卧室窗户时停下，悄悄贴在窗边。
　　“……我提醒过你了。”是杨渐源的声音。叶清茹一定在对他发脾气，这种情形下，他的口吻应该算难得的温柔。
　　“我知道，我也很谨慎了！可是又有何用？二夫人根本不待见我，横竖给我挑刺，你何必把我拉到她的面前？她不开心，我碍了她的眼，我就不委屈吗？”叶清茹坐在凳子上开始抽泣。
　　杨渐源弯腰，张开的双臂将她完全呵护在怀里。叶清茹甩开他的手臂：“我不是卖给你的，我也不需要荣华富贵！”说的她好像青楼里卖身求财的妓女，那句话是叶清茹最不能忍受的侮辱。杨家的一切都那么令她讨厌，杨渐源讨厌，杨渐源的母亲更讨厌。都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才肯接受刘婶的劝说，尝试跟杨家母子处好关系，毕竟她的孩子需要一个正常的家庭。而今看来最大的问题不在她，在二夫人！
　　杨渐源颇为无奈：“我娘的个性如此，你并非不知。或许不易相处，你是晚辈，受了委屈忍着点也是应该。慢慢磨合，她会改变态度。” 二夫人三番两次跟他重申她不会接受叶清茹，偌大的府邸虽然可以把她们两人完全隔开不至于发生摩擦，杨渐源既然想娶叶清茹，作为儿媳就不可能不见婆婆。那场面他也并非完全料想不到，但了解需要一点一点积累，慢慢相处下来，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自顾自宽衣，不再理会叶清茹。叶清茹闷闷坐在凳子上，突然道：：“明日我要去进香。”
　　“明日大年初一，寺庙里可以挤破头。你去作甚？还是另择吉日吧。”
　　“不，就明日。我就是不想待在这里了。”叶清茹直盯着他，眼睛里还残留泪光。
　　她的话听在杨渐源耳里，别有威胁的意味，杨渐源冷冷回答：“哪里都不准去。”他讨厌叶清茹动不动就宣示自己要离家出走，他不确定叶清茹是不是真的做得出来，但她做梦都想离开他却是事实，因此他派人小心翼翼地守着，更不能给她找到机会。
　　二月初一，叶清茹才在刘婶的陪伴下，来到法华寺。来到法华寺进香的，从皇亲国戚到布衣百姓都有，像叶清茹这样被一群婢女簇拥着、打扮华贵的女子不在少数，这种女子分两类，一类是真正的贵妇，名门望族的妻女，还有一类，青楼名妓，或者与之相似的色艺双绝深受宠爱的家妓。出入法华寺的人们不会对这样的香客大惊小怪。走入大雄宝殿，叶清茹将头上帏帽取下，交到婢女手里，这时旁边有男香客开始交头接耳对叶清茹品头论足，他们习惯如此，对见到的有几分姿色的女性都要讨论一番，叶清茹视而不见。方才在殿外已洗过手，结果刘婶递给她的蜡烛点燃插好，手持一把点着的香，等待蒲团上的妇女离开，叶清茹跪下在蒲团上，叩拜三次，将香插入积了厚厚香灰的香炉。
　　供桌脚下放着签筒，叶清茹犹豫了一下，拿起签筒摇了支签。捡起竹签，未细看签上的序号，先看到了“下下”二字，虽然下下签于叶清茹要问的事不一定就是不利，但那两个字着实刺激得叶清茹的心登时凉了，连取签文的兴致都没有，把签插回签筒。
　　“夫人？”刘婶正弯下腰要拿签，却被叶清茹丢回了签筒。一猜就知肯定是摇到的签不好，刘婶笑道：“要不再摇一支？”叶清茹摇头，从蒲团上站起来，向殿的后门走。刘婶跟在她身后殷勤问：“夫人求得什么？一定是想算一算，这一胎是公子还是小姐。”叶清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今天来本来只想烧个香，偶然看到了签筒，才临时起意求个签。不是在意什么生男生女，她希望佛祖告诉她，有无可能改变现状不被二夫人讨厌。
　　法华寺西门外是一处热闹非凡的集市，云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商贾。叶清茹并非爱逛街的人，不过难得出来一趟，舍不得哪里都不逛就那样回去。寻常的首饰、脂粉她不自然不需要，一双眼睛尽在摊贩间搜索新奇玩意。以前二哥常带她来法华寺，就在这条街上寻到许多有趣的玩具。
　　卖木雕的小贩摊前没有其他客人，叶清茹在他摊前驻留了一下，觉得他可怜，便走上前随手拿起一只巴掌大的梨看看。原来不是一只寻常的梨形木雕，梨身上横着一条缝，是可以打开的。好奇地将梨打开，里面是手工精巧的木雕，一对半裸的男女抱在一处，女子跨坐在男子腿上。叶清茹脸一红，迅速将梨合上放回摊上，小贩笑着推销：“夫人不买一个？”
　　“我、我不要那种东西。”叶清茹面红耳赤地说。突然想起以前随家人逛街的时候也见过这种东西，那时还不知道里面的两个人是做什么，便不觉得害臊。
　　小贩可怜兮兮地道：“夫人就买一个回去吧，我在这儿摆了有一个多时辰了，今日还没开张呢。”说着拿起梨往叶清茹手上塞，叶清茹两手藏在袖子里不肯接过，生气地扭头要走，小贩无礼地拽住了她的衣袖。
　　一只手拦了过来，刘婶拿过小贩非要叶清茹买下的木雕，一边从钱袋子里掏钱一边骂：“你这小瘪三，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冲撞了我们夫人，小心把你摊子拆了！”小贩只管乐呵呵地接钱，随刘婶怎么骂。
　　叶清茹忙道：“刘婶，不要买那个东西。”
　　付完钱刘婶厌恶地朝小贩甩甩手，挽过叶清茹：“夫人又不是黄花闺女，羞什么？”身后的小贩笑嘻嘻地附和：“是呀是呀，这么大个人了羞什么？”刘婶回头骂道：“你个小瘪三快给老娘闭嘴！不想开张了是不是？”小贩故作害怕地抱着肩抖了几下，引得燕燕等人发笑。
　　采芣往炉里添了两匙香料，扭头看见正在铺床的燕燕单膝跪在床上，往角落里塞东西。怀着疑问和燕燕出了卧室，采芣小声问她在床上放了什么。燕燕掩着口哈哈笑起来，当然不敢太大声，怕里面的人听见。拉着采芣一路小跑到了楼梯上燕燕才说：“不就上午买的那东西吗？我跟刘婶夫人要，向她讨来了。”
　　“放那个做什么？”其实采芣不知道那个梨子是什么。今天买那个木梨的时候，采芣站在后头，视线被挡住。即便她见到了，也不一定知道那是什么。
　　燕燕瞥了她一眼：“辟邪。”采芣不怀疑那个物件是否有辟邪的功能，桃木剑能辟邪，木梨能辟邪自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可疑的是燕燕的反应。果真是放了个辟邪的木梨在床上，用得着笑成这样吗？燕燕不肯多说，拉着她下楼。
　　杨渐源掀开了叶清茹的被子躺了进来，原本面向里的叶清茹警觉地转过身面对他：“你自己没被子吗？”杨渐源眨了眨眼睛：“你不冷？”“不冷，我盖着两床被子。”杨渐源没理会她的抗拒，一边说一边躺下：“被子有我暖吗？”叶清茹瞪了他一下，重新转向里面。
　　他搂着叶清茹，手却在她腹部轻抚：“我又招你惹你了？”叶清茹的生气有时是莫名其妙的，因为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生气，而且都冲这样杨渐源来，可杨渐源从没发觉自己做错什么。还好她不属于那种爱哭爱闹的，生了气也就是不理他、讲话冲点。杨渐源道：“你在气什么？你说呀，不说我怎么解释？”
　　僵持了片刻。叶清茹问：“昨夜去哪儿了？”“我喝多了，在那边屋子睡了。”“前夜？”“回来晚了，怕打扰你。”“大前夜？”“喝多了。”“大大前夜？”“没回来。”“一个人睡？”终于问出了关键。杨渐源搂紧她：“是。”他伸手到叶清茹脸上摸了一下，果然是湿的，默默地把她抱得更紧。他不对她的怀疑进行解释，他尝试过几次，明白叶清茹不可能相信。
　　为了躲开他叶清茹把身子往角落里挪。“哎呀。”她惊吓之中摸出那个磕到了她腰的硬东西，脸色霎时变了。杨渐源已经伸手过来，拿走她手里的东西，惊疑地打开。叶清茹撇过头，杨渐源戏谑地笑道：“原来你也喜欢这种东西。”
　　“不是……”
　　杨渐源贴在她耳边道：“闺房常备，无需害臊。”叶清茹抬起手肘捶向他肋骨，把被子一拉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