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第四十八章 ...
-
元羲出生的时候就有七斤半,比一般婴儿大了不少,母亲因此比别的产妇吃了更多苦头。出生之后的短短几个月里,也长得飞快,眉清目秀生得十分漂亮。人家看了都说这孩子长得像母亲,但叶清茹怎样看都看不出所以然来,这么小的孩子,五官都没长开,怎么看得出像父亲或像母亲?像母亲最好,叶清茹自认为比他父亲好看得多。
“你在他旁边趴了一个下午。”杨渐源忍不住抱怨。从他来到卧室,她便这样趴在摇篮边一声不响;等杨渐源午睡醒来,她还是维持原先的姿势一声不响;杨渐源出去练了一个时辰武艺,她仍旧趴在那儿一声不响。中途元羲醒过几次,她给他喂过奶、换过尿布,除此之外便是杨渐源一直看到的那幅景象。
发生采芣的事后,叶清茹担心元羲的安全,把乳母辞了自己照顾。为此深受折磨的不是叶清茹,是杨渐源和燕燕等几个婢女。婴儿半夜中经常哭闹,作为婢女实在不好意思让夫人总是爬起来,于是在外室设了铺盖她们轮流睡,深夜里元羲醒了就要第一时间过去哄小少爷。叶清茹反正无事可做,晚上没睡好白天接着睡,长期不能睡一个安稳觉的杨渐源几乎崩溃。但叶清茹不肯把元羲给别人照看,他劝说多次无效,也舍不得硬将他们拆开。叶清茹的担心未必是多余,孩子放在身边总是安心些。
以前二夫人每天要乳母把元羲带到她那里去玩一会儿,现在叶清茹亲自照顾元羲了,二夫人就没有再要求过看元羲。有时元鹭的乳母带着她过来,杨渐源便让乳母把元羲抱过去给二夫人看看。
襁褓里的元羲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嘴巴旁边,突然笑了起来,可爱的样子让叶清茹忍俊不禁。看到她傻笑的样子,杨渐源再也忍不下去,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清茹。”叶清茹抬起头,带着些许疑惑。杨渐源问:“你要不要出去散散心?让燕燕在家照顾元羲就可以了。”燕燕应该是叶清茹唯一能放心的人。杨渐源认为她有变傻的趋势,如果一个人长期不出门,应该会闷坏的,尽管叶清茹不出门是她自己的原因。
“不去。”叶清茹断然拒绝。她不喜欢出去,尽管在家无聊得要发霉,但有元羲陪着她就够了,她宁可在家发霉也不愿意出去跟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打交道,杨渐源的狐朋狗友在她眼里就是莫名其妙的种群。自从有了元羲,她天天守着元羲,杨渐源一个月不回家她也不会过问,甚至不会发现。
杨渐源笑了笑:“后日卢九三十生辰,你随我去吧。”卢家是同李家、杨家一样的世家大族,世族也有高低之分,杨家的门第低于李家,李家又低于卢家,卢家则是第一等的世族,当朝有“四大家族”之谓,卢家是四家之一。叶清茹不晓得这个卢九是什么人,有无官职,不过听到他的姓氏,再高的官都得给三分薄面,何况是杨渐源这种中等世族出身的四品武官?叶清茹未答应,杨渐源问:“胜琼楼,可有兴趣?”
胜琼楼是京城第一的酒楼,叶清茹很小的时候跟随父母吃过,不过那是七岁之前,除了那令人惊叹的歌舞,那里的菜是什么样式、什么口味,她半点不记得。叶清茹摇头:“没有。”她对杨渐源一贯的冷淡,杨渐源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不再同她计较。
“去吧。”叶清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没有再拒绝,杨渐源的心情豁然开朗。
叶清茹没有太刻意打扮,毕竟是人家的生日宴,她不是主角。织有同色花纹的紫色锦缎抹胸,杏色长裙,绣着华丽花鸟图纹的敝膝,鹅黄纱衣重重叠叠,半掩白皙手臂;珍珠翠钿装饰的双环望仙髻;妆容淡雅,无需太多修饰,她本身的容貌已经足够艳惊四座。一路上不声不响,叶清茹斜眼望向一直看着她的杨渐源:“看什么?”杨渐源淡淡笑了一下,靠向牛车前手指挑开车帘,看向外头。
卢九公子包下了胜琼楼的三层,虽然只有一层,已经足够摆下六七十桌,但中间的桌椅全部移走,铺上红毯,作为表演歌舞所用。西侧垂着珠帘,作为女性眷属的席位。一看到那么多的陌生男女叶清茹便发慌了,叶清茹没有想到要和杨渐源分开,从来没有跟那些贵妇人打过交道的她面对那些人一定会手足无措出尽洋相,站在楼梯旁边,拽着杨渐源的衣袖不肯放。
杨渐源有些尴尬,此时一人从楼梯走到三层,一眼便望见了杨渐源,视线下移到杨渐源被叶清茹牵着的衣袖,笑着走过来。那个男子叶清茹倒有印象,元羲的百日宴上见过他,身边的他的夫人不曾见过。叶清茹迅速松开杨渐源的衣袖向陌生人回礼,继而望着杨渐源。
“表兄、嫂夫人。”杨渐源微笑着打招呼,拉过叶清茹道:“内人不曾到过这等场合,少见多怪,幸好表嫂在此,望表嫂代为照顾。”叶清茹暗自扯扯他的衣袖,虽然说起来是他的表嫂,叶清茹又不认得。杨渐源将她往表嫂身旁推,那位表兄使了个眼色,表嫂亲切地上来挽住叶清茹的手臂。
叶清茹只好礼貌地微笑说:“给嫂嫂添麻烦了,多谢嫂嫂。”面前二十六七岁的娇小女子含笑点头,面上有惊叹之色。叶清茹跟着她走到珠帘后,接待的婢女引她们到一张桌前,似乎因为安排座位之时即考虑到亲缘关系,叶清茹和这位表嫂竟然就在一桌。表嫂看起来热情,入座后却不怎么再搭理叶清茹,只有当其他人询问时,会代为介绍。
“杨渐源的夫人?”不少人都毫不掩饰地表达惊讶。每个人惊讶背后的涵义或有所不同,叶清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京城贵妇圈子里的名人,这全都有赖于她们的丈夫、兄弟口口相传,杨家嫡系的独子杨渐源迷恋一个据说是没落官宦人家的小姐,他们感兴趣的原因则是从少数见过她的人那里听说的,这个小姐的美貌风姿。而联系上可怜的梅家小姐,叶清茹在这些女人口中的名声就不太好。除了礼节性的应答,没有什么人愿意同她说话。
三层中央的红毯上载歌载舞,小时候在胜琼楼看过歌舞,从天而降身披孔雀翠羽的美妙身姿始终萦绕在叶清茹脑海,至今想起来便觉眼前一片孔雀羽毛的光辉。可惜今日并没有那样的舞蹈,叶清茹在这个位置,看得也不清晰,兴许因为人长大了,那些舞蹈再也不能给她惊艳之感。
纵是规规矩矩的人,酒宴到了后头,总是要出乱子。隔着一挂珠帘,男人们在那边闹得厉害,人们围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灌酒,那个男子看起来已经醉得快爬不起来了,他们便冲珠帘喊道:“郑家的新娘子快出来,你家夫婿醉得不行了,快来替他喝!”珠帘内一阵哄笑,后面一桌便起了骚动,叶清茹望去,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被其他妇人从凳子上推起来往外赶,结果那女子跑往反方向的雅间躲进去。那群男人中有人喝多了,竟然冲过珠帘去捉郑家夫人,此时趴在桌上的年轻男子突然清醒了连忙喊道:“我还能喝、我还能喝!”
叶清茹在闹哄哄的人群中不断搜寻杨渐源的身影,但那边实在太混乱,距离又远,根本找不到她要找的人。此时整个楼层突然鸦雀无声,只顾寻找杨渐源的叶清茹察觉得晚了一些,听见身边的人低声讨论,反反复复出现三个字,段嫣然。叶清茹举目望去,对面的男人们各自就位,屏息凝神,红毯中央放着一张凳子,坐着一个白衣女子,面前摆着一把箜篌,断断续续发出几个音节,是在调弦。
从她们的谈话来看,那个就是段嫣然。叶清茹充满好奇,奈何段嫣然背对着她,丝毫窥不见她的容颜。调完弦,连贯的箜篌声如同淙淙流水从琴弦间淌出,空灵悠远。“不过如此嘛。”有人不屑地说。确实,在对音律只懂皮毛的叶清茹耳里,这个乐声的技巧,也不过是一般乐伎的水平。在座都是教养精深的名门闺秀,精通此道者恐怕不在少数,对段嫣然的箜篌更看不上眼。饶是如此,对面的男人们一个个听得入迷,叶清茹想,迷人的不是音乐,是段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