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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杨渐源和梅夫人的寝室空无一人。叶清茹揣着不安,四下张望寻找人影。可是门窗紧闭,远远近近,没有半点人气。梳妆台上白瓷瓶里插着一支怒放的红梅,那是梅夫人早晨令人折下。叶清茹战战兢兢地走向梳妆台,抚上枝头红梅。
      “哎呀!”花瓣悄然飘落,一朵红梅,便这样四分五裂。叶清茹正要将台子上的花瓣拾起,树枝上的红梅接二连三地凋落。花瓣掉了一台子一地,无从收拾。叶清茹怔怔地望着七零八落的梅花的尸体,余光瞥到铜镜中的人影。她缓缓走过去,铜镜里的人,姿容秀丽,明艳动人,细一看,那不正是自己的脸吗?她伸出手,轻轻摸着铜镜上的自己,头顶的发髻上,装饰着那把点缀着层层叠叠花叶的铜梳。
      “阿嚏!”叶清茹探出头,炉子里红红的,炭还在烧。好冷,她裹紧棉被。到了冬天更加觉得,一个人住有多么难受。观音菩萨在火光照耀下泛着暖暖的红,叶清茹望着菩萨望尽世间百态始终不变的神情,莫名升起一阵自嘲的情绪。
      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是个噩梦。她闷在被窝里,郁郁地想。这段时间以来,叶清茹愈发讨厌一个人。当没有人陪伴她的时候,她害怕被遗忘,有时她担心,如果自己某一日睡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发现。
      不知道是否因为姓氏的缘故,梅夫人酷爱梅花。到了梅花的花季,她的梳妆台上便摆了一只汝窑白瓷花瓶,插上一支梅花,隔天换一次。这行为在他人看来颇为风雅。可惜杨渐源素日很少归家,鲜有机会看到那鲜艳的梅花。
      叶清茹握着一本书,蹑手蹑脚走进书房。杨渐源的书房是个好去处,平时没人,寒冷的天气里却始终生着火。各式各样的书籍这里有不少,不过杨渐源从来不看,梅夫人偶尔让人取一两本去阅读。叶清茹以前也讨厌读书,可离开了家失去了读书的机会之后,又怀念起来。正好她的空闲多,杨渐源的这些书,不读白不读。
      书房里备有一床锦被,叶清茹知道,可是始终不敢拿出来用。她坐在炭炉旁的地上,披着杨渐源偶然遗落在书房的大氅,手里翻的是戏文。浑然未听得有脚步邻近,吱呀一声门开了,来不及躲藏,叶清茹就维持原来的姿势坐在地上,毕竟读书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书房的地上坐着一个人,杨渐源奇怪地眨眨眼睛,反手关上门。从叶清茹手里拿出那本书来,杨渐源翻了两页,笑道:“我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本书?”发出这样的疑问并非因为他平日不看自己的藏书,而是这种描述男欢女爱的戏文,本就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正经人家多半不许孩子看。
      他依旧把书还给叶清茹,这个举措,就是默许叶清茹在他这里看书了。杨渐源走向屋角的柜子,听到叶清茹问:“少爷怎么回来了?”
      “每个月有五日假,你莫非不知?”叶清茹没答话,她本来就只是随便问问,以免在主人面前显得不礼貌。杨渐源取出柜子里的锦被,走到冻得脸色发白的叶清茹背后,动作轻柔地披在她肩上。叶清茹躲了躲,杨渐源皱眉:“不冷吗?”
      怎么可能不冷?但叶清茹嘴上还是说:“不冷。”杨渐源要为她披上被子,感觉太奇怪了。
      “也罢,我是好心,你却不领情。”杨渐源把锦被一把丢在卧椅上,忽然俯身在她头顶道:“你觉得我是轻薄你吗?”叶清茹的脸猛然涨得通红,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支支吾吾什么话都出不了口。杨渐源弹弹她的肩,上面落了炭灰:“再等两年吧。”意思是说,他对你这个小孩子家家一点兴趣都没有。
      红潮从叶清茹脸上退下来,变得惨白。杨渐源的口气分明在讽刺她自作多情,尴尬得让她一秒钟在这里也坐不下去。杨渐源爬上了卧椅,盖上锦被舒适地准备睡个午觉。叶清茹从地上爬起来。“夫人送给你们的饰物,为何你们都不戴?”杨渐源突然出声,制止了她的离去。
      叶清茹转身面向他:“那是夫人所赐,是无比珍贵的宝贝,自然不能时时拿出来招摇。我们都好好珍藏着呢。”
      “哦。”杨渐源指了指柜子方向:“里头有一只带锁的盒子,将它取来。”叶清茹知道那柜子里有只一只来长的盒子,带锁,但从不上锁,叶清茹不觉得它有特别之处,从未好奇去看过里面装了些什么。
      盒子里丝巾、扇子、香袋,什么都有,估摸着都是姑娘们送的信物,却被杨渐源如此搁置,真是伤人心。杨渐源在一堆杂物里翻腾了一会儿,找出来一支发簪,簪头是一朵立体的白瓷莲花,嵌着银丝,点缀着几颗小小的水晶,将莲花的气质烘托得恰到好处,真如芙蓉出水一般纯净天然。他将簪子举到叶清茹身前:“那我将这支簪子送你,玲珑娟秀,配你正好。”
      一半是怀疑他是否在捉弄自己,一半是对遐想的不屑:“这是哪位美人姐姐赠给少爷的定情信物吧?少爷自己留存好了,奴婢若收了这赏赐,不知要被那位姐姐怎样怨恨。”
      “定情信物?”杨渐源看看手中的莲花,“你果然是戏文看多了吧。这盒中乱七八糟的东西或有不少是她人所赠,这簪子却是我一次逛街偶然瞧见,感觉甚为喜爱,便买了下来。原想找个合适的人赠出去,扔在箱底一时就忘了。你,要是不要?”
      叶清茹很坚决:“不要——”
      左臂一拉,叶清茹身子一转被他拽到身边,敏捷地扣住她的腰身。杨渐源慢慢寻觅着合适之处,把发簪刺入浓密的发丝间。失了神的叶清茹乖乖被他搂着,杨渐源的左手从她腰间移开,她恍然回过神,拔下发簪怒视:“你!”还说不是轻薄?后半句终没出口。
      杨渐源合上盒子,眼神始终不曾理会她:“若不喜欢,拿去丢掉。”把盒子放到她手上:“连同这些,一起丢了吧。”
      叶清茹双手抱着盒子,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把旧情人赠的礼物全部丢掉?难道说杨渐源成婚之后,收敛了?叶清茹也无从去求证这些。她抱着盒子离开杨渐源的书房,却没有直接将盒子丢掉,抱着它回了柴房。
      反正是别人不要的东西,但对她来说或许有用得上的。不知什么时候,叶清茹变得这样节俭或者说市侩起来。果然盒子里有不少好东西,叶清茹不要那些丝巾手帕,想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用它擦过脸就觉得恶心。头饰、手镯、戒指、耳饰,以及一串项链,她将这些东西留下,用一块纯白的丝帕包起来装进盒中,会用纯白丝帕的人,应该不会是那种令人恶心的女人。又挑出一柄漂亮的宫扇和折扇,将其他东西也用丝帕分别包起来。
      “不是叫你丢掉吗?”杨渐源的声音骤然出现,叶清茹惊惶地背过身,见他正从门口走来。看见褥子上她分门别类放好的那些东西,杨渐源嫌恶地蹙起眉头:“做人家的婢女,有这种小偷小摸的习惯可不好。”
      叶清茹心虚地低着头:“反正也是你不要的东西……”几乎要掉下眼泪。
      别人不要了的东西,换作从前的叶清茹,岂会看得上眼?杨渐源也明白她为何做出这样的事,不过是生活艰难所迫。“忘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来找找。”杨渐源的手伸到了那条雪白的丝帕上,本欲抽出来,丝帕一角露出里面的东西时,他又松开了手:“你留着也可,别将弄它丢了。”叶清茹已如惊弓之鸟,连连点头。白莲发簪孤独地躺在一旁,杨渐源问道:“你果真一点都不喜欢它?”
      瞄了一眼簪子,叶清茹脸微红,摇摇头。又怕他误会,补充道:“尚可。”
      “你只是讨厌我给你戴上?”叶清茹这下没有否认。杨渐源哂笑,鞋也不脱躺上叶清茹的“床”,左手撑着脑袋右手却很自然地环过她的肩揽到怀中,叶清茹僵硬地和他对面躺着,不过她眼前是他的胸膛。杨渐源已经捡起了那根发簪重新插在她的头发上。
      他的手往下升,扣住她的手腕提起来,猛然视力,叶清茹吃痛松手,从中掉落一支尖锐的发簪。杨渐源捡起那簪子也装饰在她头发上,离开她身旁:“这样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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