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香》林*时

64、第六十三章

　　厨房的桌上摆了几个小菜，李三娘特地从京城著名的酒肆打了几斤酒放在家里，主要是烧菜时候调味用，偶尔嘴馋就倒出一点来尝尝。元莲兴奋地挥舞着两只小手，叶清茹把她面前的碗筷都推得远远的，免得被她弄倒：“近段日子，很久不见于将军了。”叶清茹本来就不常见他，于靖偶尔来看望元莲，都是同李三娘一起，叶清茹就让人把元莲抱到楼下，她只在楼上看着。
　　李三娘突然笑了起来：“那小子，终于有姑娘肯收他了。”
　　“要成亲了？”叶清茹惊讶地问，李三娘控制不住一样不停地笑，还是对她点了点头。哪怕于靖喜欢的是男人，也不可能扛得住家族的压力终身不娶，这个世上本就没几桩婚姻是称心如意的，何况两个男子怎样结合？不知于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叶清茹装出一个笑容：“真是可喜可贺。”
　　李三娘开始讲述于靖的婚姻：“他的条件也不差，不知何故就是没有姑娘看得上他。本来有父母做主聘个好姑娘也不是问题，可是偏偏他十几岁时父母先后下世了，唯一的姐姐又远嫁，无人为他的婚事操心。他散漫到十八岁，终于觉得自己该安个家，看上了一个富户的女儿，居然被人家姑娘拒绝了。从此他有心爱的姑娘都不敢说了，总不能指望人家姑娘来倒贴吧？王爷曾经想替他下聘，他担心被拒又推辞了。这次还是王爷给他做的主，是某位侍郎家的小姐。他现在乐得跟猴子似的爬上爬下筹办婚礼。”
　　这么听起来，于靖喜欢女人？叶清茹没敢问这么不礼貌的问题，但明白过来她好像一直存在着某种误会。于靖不是断袖，那襄王呢？他在王妃死后不再续娶，没有纳妾没有宠姬，至少在叶清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守身如玉。对一个正常的男人，不可能这么做吧？叶清茹可以想象杨渐源现在娶妻纳妾左拥右抱其乐融融，她告诫自己别生气，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杨渐源是什么人。
　　“此事段贵人脱不了干系。陛下早就下令皇宫中取缔五石散，段贵人却从未断过服用五石散，她的五石散从何而来？如今察陛下的神情，定是服了五石散，必是段贵人教唆。”
　　襄王若有所思：“此事托付给大人了，必要将五石散的来源弄明白。”今日是皇帝的生辰，百官俱赴宴紫宸殿，却在庆典上不约而同地发现皇帝和宠妃段贵人行为异常。五石散荼毒京城勋贵多年，众人对此并不陌生，段嫣然服用五石散更是公开的秘密。皇帝被人发现服用五石散，却是头一次。
　　头发花白的大臣辞别出门，方退出门槛，一个两三岁女童迎面奔来，狠狠撞在他腿上立刻向后跌坐在地：“呜啊——”大臣一脸窘迫，手忙脚乱地把女童拉起来。襄王追出来察看，大臣不停鞠躬道：“万分抱歉、万分抱歉，小郡主跑得太快，老夫头昏眼花一时没看清楚闪避不及……”
　　郡主？“无妨、无妨。”襄王带着歉意地微笑将女童抱起来，扶住大臣：“大人走路当心。”目送年迈的大臣远去，襄王抱着女童回到大堂里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女童看着他眼泪汪汪，不时抽搭。居然，长这么大了。他没有妻子儿女，这个孩子从哪里跑出来，不用怀疑：“你娘呢？”
　　元莲晃晃圆圆的脑袋：“不见了，娘不见了。”大约是睡醒不见母亲，跑出来找。元莲可怜地看着自己的小手，襄王把她的手掰过来，两只手掌都擦破了皮。鼻子上也擦破了一块，应该不是刚才撞的，这个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孩子跑得这么快，路上肯定没少摔。
　　襄王唤来婢女：“帮她处理下伤，送回她母亲那里去。”
　　“殿下！”于靖站在大堂门外行礼，头一抬愣了下。元莲突然嗲声嗲气地喊了句“干爹”，于靖走过去心疼地碰碰她的鼻子：“哎呀，怎么摔成这样？为何会在这里？”比起襄王元莲显然更喜欢这个熟悉的干爹，向他扑过去，襄王顺势把她塞进于靖手里。于靖心疼地翻来覆去看她的小手，本来不哭了的元莲开始撒娇地哭起来。
　　襄王忍不住提醒他：“于靖，可有事要禀报？”
　　于靖方才想起了正事，任由怀里的元莲先哭着，说道：“我听说南边有动作，想跟殿下请个命。”元莲本来就是撒娇，见没人理她，干嚎了几声就不哭了。见到襄王的犹疑，于靖急忙道：“殿下对我没有信心吗？我跟着殿下这么多年，虽然殿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本事我虽学不会，好歹也沾染了一二。愿为陆元帅所驱使，为皇帝、为殿下建功立业。”
　　襄王道：“你的本事我信得过。我只是担心，来日京城中或有用得上你的地方。那时你若不在我身边——”于靖的武艺精湛智谋也不错，唯一欠缺的是统御千军万马的魄力，着实是个出色的辅佐之材。襄王能看透他的心思，聪明的于靖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他不想一辈子当襄王的左右手，他的志向是成为国家栋梁。“你的志向如此，我何意阻拦？稍后我致书一封，你带去给陆元帅。”
　　于靖大喜过望：“谢殿下！谢殿下！于靖一定不负殿下期望，不会给殿下丢脸！”襄王看了眼元莲：“你知道此番要讨伐的是谁吗？”于靖察觉到他的眼色：“不是李仁植吗？”李仁植是嘉政帝手下的头号武将，一直与他们征战不休的重要对手，是天德皇帝矢志铲除的敌人。
　　“是杨渐源。”于靖暗暗吃惊。杨渐源一直只负责防守西南一线，该处并非双方争夺的焦点，比起不断给他们找麻烦的李仁植，杨渐源真是太不起眼，他们对杨渐源的了解也有限。襄王解说：“李、王二人在大江中游久攻不下，嘉政的兵力八成都投入在此，我们突袭杨渐源，让他们措手不及。届时沿江而下，可以擒获嘉政。”当然这是最好的构想，西南进军路线崎岖，杨渐源也未必如他们想象的容易对付。
　　于靖把怀里的小孩放到襄王手上：“末将一定会将此作为使命，势必拿下杨渐源。”
　　“哎呀，莲儿。”叶清茹抱起元莲，才发现她小手上的伤：“怎么弄的？”元莲轻轻把两只小手碰了碰：“摔倒了。”“你一个人跑出玩了？”元莲勾住母亲的脖子：“莲儿找娘，莲儿找娘。”叶清茹一听就明白，今天趁元莲睡下的时候让小娥看着她，自己去了李三娘那里，一定是元莲醒来的时候小娥因为什么缘故走开了，她就会跑出去找母亲，元莲以前也经常干这样的事。可能叶清茹太疼她的缘故，元莲比起她的哥哥姐姐，更加黏人。叶清茹随手拿了桌上的手绢：“我们去姑姑那里，吃饭。”
　　元莲也懂得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李三娘做的菜是她的最爱。李三娘说于靖要出征，今日特意为他践行，跟王爷借了餐厅，不然叶清茹素日与于靖都保持距离。她到时于靖与李三娘都在了，李三娘高兴地迎上来接走元莲，于靖又立刻从她怀中抢了去。叶清茹坐在桌边，李三娘道：“等等，还有人没到。”还有人？莫非是襄王？叶清茹知道襄王与李三娘、于靖说是主仆其实是朋友，叶清茹开始担心。元莲等不住，李三娘先给她舀了一碗汤，于靖笨拙地喂着。
　　于靖的动作甚是滑稽，李三娘大笑：“好好学着点，等你回来的时候，要喂的可是自己的亲闺女了。”于靖委屈道：“三姐，我是家中独苗，你就让我对得起爹娘吧。”李三娘递给他一条手绢：“我祝你儿女双全，多多益善。”
　　“于将军要打仗去了？”叶清茹的声音让于靖的手抖了一下，汤洒在了元莲的衣服上。幸好这个季节衣服穿得不少，他赶忙擦干净：“你都喊我将军了，当然是要打仗的人。”叶清茹问：“这一去要很久吗？”他要去攻打嘉政帝的军队，不知会不会遇上杨渐源。于靖摇头：“谁知道呢。快则一年半载，慢则十年八载。莲儿，干爹要出远门了，亲干爹一下。”元莲撅起小嘴，在于靖脸上留下一个油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