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七夜路漫漫（原繁花深处）》栖*

45、娶她；决绝；分离

　　叶宁昊刚下飞机哪里也没去，直接让秘书下车，一路将车开去J大。其实他的心情既有即将见面的欢愉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心念念的人怀着其他人的孩子，虽然他不想去介意，心里的那个疙瘩却依旧存在。他突然觉得后悔，后悔为什么不在别人之前将她占为己有，为什么要因为想尊重她而苦苦压抑自己。

　　飞机上，他想了许多，包括过去几年所有发生过的关于她的事情，过去的岁月犹如走马灯一遍遍地在他脑中盘旋回放，他忽然就觉得无论如何自己也放不下那个心尖儿上的女人，所以在决定来J大的那刻起，他想不论孩子的爸爸是谁，他也不会在意，会将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即使她不愿意，他也必须要娶她，然后用尽一辈子的时间让她忘却过去，会用所有的耐心让她向自己彻底打开心扉。无论如何，他与她都会有一个最最美好的未来。

　　衍施的手机关机，他只能给严晓晓打电话，正是上课时间，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子只说她去了医院并且会很快回来。

　　他把车子熄火，停在路边，心情很烦躁，下车点了支烟，烟雾一圈圈地被寒风吹散在空气里。

　　天气很冷，他回来得匆忙，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厚实，却觉得忽冷忽热的，仿佛正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酷刑。一想到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他就觉得心寒，但是想到两人会结婚，所有的火热又将那点寒冷冲刷得一干二净。

　　穿着厚厚羽绒服德尔女子出现在视线里，叶宁昊更加坚定要娶她的决心。车上下来的女子穿着纯白色的中长款棉服，长而厚的毛线围巾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人看起来不是很好，有些萎靡不振，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离他两米多距离处的地方却像没看见自己似的，眼神空洞漠然。

　　叶宁昊心疼得不行，赶紧跑上去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施儿，没关系，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衍施身子明显一颤，忽然情绪崩溃似的，哭喊出声：“孩子没了，孩子没了，孩子没了……”一声比一声凄凉。

　　眼泪流进心爱的人心里，滴滴都会得到无限的疼惜。叶宁昊把她抱得更紧，几乎哽咽着开口：“没关系，没关系，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孩子，相信我相信我。”

　　此话一出，衍施哭得更加伤心，“不会有了，不会有了……”

　　叶宁昊抱着她在她的发丝上亲吻，一点点地抚慰她，“相信我，会有的，一定会的。”

　　衍施就这样待在他怀里几乎哭得肝肠寸断。许久之后，等她心情平复了许多，才发现两人大白天的在学校门口当众搂抱，虽然这个点几乎没人，还是有些赧然，退出他怀抱擦眼泪，小声道：“对不起，我只是太伤心了。”

　　叶宁昊抬手替她擦干眼泪：“我理解，不要难过，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不能怪你。”

　　她眼泪又出来了，“不一样的，你不知道我多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怎么能无缘无故就没了。”

　　叶宁昊帮她擦泪的手一僵，脸上的柔情也僵住，艰难开口道：“施儿，我们结婚吧，马上就结婚好不好？”

　　衍施愣住，结结巴巴地说：“结……婚……”

　　“是，以后再没有别人，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填补你心中的创伤，你也忘了那个人，我们结婚好不好？”

　　衍施愣愣抬头，瞪大了眼睛看向叶宁昊：“别人？自己的孩子？”

　　叶宁昊自己都觉得这般急切想跟她结婚不可思议，继续道：“我知道求婚要戒指，不过昨天我赶着回来找你，时间来不及，没有买……”

　　“什么别人？什么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她都听不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都不用管，我们只管结婚就好。”叶宁昊试图再去拉她，却被她躲开，一边用力的摇
　　头，一边后退，“你以为孩子是别人的？是不是？你说结婚是可怜我同情我，是不是？”

　　“施儿，你别这样，我真的不怪你，我们结婚就好，结了婚一切都会好的。”衍施的反应绝对在他的意料之外，一时他也有些措手不及，只想着先安抚好她的情绪。

　　“呵……呵……呵……”边笑边流泪，她无法理解她的人生怎么会失败成这个样子，怎么会？

　　“别这样。”叶宁昊难受得不行，上前几步又被她躲开去。

　　“好痛。”衍施指着心的位置，紧闭着双眼不去看他，心痛得她无力的退后几步，眼泪从紧闭的眼睛里挣脱而出。

　　“施儿，别这样……”叶宁昊浑身一震，试图走近。猝不及防“啪”的一声巨响彻天际，引得三
　　三两两的人频频过来观望，叶宁昊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掌掴自己的女人。

　　衍施睁眼，明明身体虚弱而憔悴，眼神却是说不出的决绝与倔强：“叶宁昊，我恨你，恨死你，这一辈子你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滚……”

　　“不……”叶宁昊下意识就拒绝。

　　衍施冷笑：“怎么？你也会伤心么？滚，听到没有？再不滚我就死给你看，听到没有？”

　　叶宁昊被她的决绝震慑到了，就怕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也不敢忤逆她，而且脸上火辣
　　辣的，心碎了一地更是疼得紧，他迅速抽离转身，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声更是催促他脚步不停前进，他告诉自己必须快点离开，否则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对她的哭声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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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经》上说，当女子在爱，她的心顺水而下，流徙三千里，声音隐退，光线也远遁，她以爱把万物隔绝，把岁月亦都隔绝，她在这寸草不生的幻境深爱一回，如果受伤害，她便憔悴。

　　衍施觉得她不是憔悴，而是已然憔悴不堪，她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哭得如此伤心，也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心仿佛被人生生地剜了出来，血淋淋地铺了一地。她的身子从内而外不自觉的簌簌发着抖，在他车子倒出离去的那一刻终于猝然向后倒去。

　　明明还是晴朗的日子，为何她眼里的世界却是黑暗一片，并且一点点地在将她吞噬。

　　世界上最悲的事，是你明明站在幸福的最高度，以为幸福就在你触手可及之处，突然基础坍塌，
　　那一瞬间的失重，无人给你支撑，你只能躺在寒风刺骨的苍茫世界里无语悲鸣。

　　世界上最伤的事，是伤痕累累的心找不到任何依靠，却依旧不得不被一伤再伤。

　　世界上最悲的事，是一伤再伤的心苦苦寻求不到解脱的窗口，任那颗珍贵的心被同一个人剥离得碎了一地，却不得不独自弯腰拾起。

　　世界上最伤的事，是折磨受尽，爱已远离，却因为活着不得不与风独自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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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宁昊一路沉着脸把商务车当跑车使开得飞快，越往前开，离她越来越远心也越来越空，他忽然想起离婚之后的五年分离，五年这个数字一冒出来，他几乎立刻浑身冷汗直冒，忽然他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只知道他们的人生再也耗不起第二或者第三个五年。车子忽然一个急转弯，难听刺耳的车轮摩擦声哧哧地响起。

　　叶宁昊赤红着双眼回了去，远远地看见几个学生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样子，他甚至来不及悔恨，迅速停车奔过去。衍施平躺在地上，白色的外套铺散开，双目圆睁，却像个活死人似的一动也不动。

　　叶宁昊这一刻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心都有，情况紧急没有任何多余时间给他悔恨。打横抱起她的时候，他发现她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连眼睛都不曾有过眨动，像是完全走进了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独立于外的世界，他不只觉得心慌，更多的还有无限的恐惧。

　　“心跳正常，呼吸正常，瞳孔正常，生命体征也很强，没有任何问题，先送去病房吧，等一下抽个血再做个进一步的检查。”医生做了个初步但很详细的检查，从急诊室出来告知结果，离开时被叶宁昊拉住询问，“既然一切正常，为什么我太太都不动，连眼睛也不知道眨？”

　　“叶太太大概是在之前受了刺激，导致大脑暂时性排斥接收外界信息，叶先生先耐心等待，等她醒了就没事了。”

　　“那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一般而言，一至两天就会醒，这期间院方会给病人输营养液。我估计她应该在以前就有什么心理创伤，这种现象通常只在受了刺激的人身上出现。叶先生最好是找她在乎的比如亲人爱人朋友多跟她说话，或许会有帮助。”

　　心理创伤？呵……叶宁昊心理难受至极，弯腰俯下身在衍施额头上轻轻地印上一吻。

　　医生叹息了声出门，走到门口想起一件事又折回去，“这个是在叶太太身上发现的。”

　　叶宁昊接过病历本，医生解释道：“叶太太天生体质阴寒，医生诊断她很有可能会不孕不育，我想大概这就是刺激她的最大原因。”

　　“不孕不育？”叶宁昊足足愣怔了十几秒才回过神，“有办法治疗吗？”

　　“有些困难。”半晌，又轻松一笑道，“不过我听妇科医生说过这算是一种富贵病，用药极其昂贵，对于叶先生来说应该不难。”

　　叶宁昊大大的松了口气，“谢谢！”

　　叶宁昊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前，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床上的人眼神空茫，静静地躺着，动也不动。

　　叶宁昊想象她当时一个人面对医生的情景，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想起两人之间的对话，恨不能时光能够倒流，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憎恨。

　　不孕不育，呵，叶宁昊想他再不能随心所欲下去，从今以后他必须保护她为自己一生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