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眼》何离离

26、第二十五章

　　N大的图书馆作为全市最大的图书馆，除了对学生开放外也对公众开放。
　　商如沐坐在三层开放式采光的宽敞图书馆里，操作着面前的电脑，现代图书馆全部采用连网阅读形式，所有纸质图书都制作了电子版，极方便查阅。
　　他从成千上万的书签中找到了N大建校前的地址勘测，和当时的商园图纸。N大迁到商园后对这处古典园林进行了保护性改建，现在的商园有些地方也许已经被动过了，如果想找到母亲当年锁放手稿的地方，还需要参考最早的商园地图。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N大迁址时商园图纸是黑白的，带着时代的印记，记录着最初的数据。他将手携电脑的特殊软件打开，无线连接图书馆电脑，悄无声息地将图纸复制到自己的手机里。
　　离开图书馆，他信步走向校区西边的商园，登上园内最高的建筑凌云阁，整个园林如一枝睡莲，轻盈向他展示出清雅的全貌。大家族的兴衰荣辱已经被历史掩埋，故园已是物是人非。
　　商如沐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四层阁楼，小楼飞檐菱角玲珑，那里原是商家几代人的藏书楼，现在作为保护性建筑已经关闭，不对学生教学使用。
　　家族一直以来存放典籍的地方，自然是母亲最有可能选择的一处遗弃手稿的地方，也许他的寻找可以从这里开始。商如沐沉思着，目光变幻。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他接起，商秀明慌乱的样子出现在屏幕上。
　　“二表哥，麦麦出……出事了。”

　　商如沐赶到医院的时候，医院急诊部人满为患，路上他已经问清楚，是电视台今天麦麦去参加录影的摄影棚突然发生火灾，观众一时间拥挤惊慌，造成了不少烧烫伤外的踩踏伤，大批的人往医院送。N市各个电视频道都在插播这则电视台失火新闻，称没有造成人员死亡，火势已经在最短时间内扑灭。
　　商如沐脸色难看地大步往里走，忙碌的护士们看到一个高大英俊的黑衣男人一身寒气地横穿人群，想拦一下询问却都被他阴沉的脸色吓退三尺。
　　走到急诊最里面时，他终于在走廊尽头一张临时病床上看到了面带惶恐的麦麦。
　　商如沐瞳孔一缩，迅速将她全身打量个遍，发现她身上除了灰尘污迹似乎没有什么损伤，心里不禁轻轻吁了口气。
　　“二表哥！”商秀明回头看到了他，站起来。
　　麦麦闻声抬头，看到商如沐的身影眼睛一亮，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绽出笑容，显得一口编贝更白了。
　　商如沐快步走上前低头仔细看了看她：“有没有事？”
　　“没有，我没受伤。”麦麦说。
　　“她没有大事，只是手背稍微有点烫伤，医生说上几天药就会好了。”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说。
　　商如沐扭头，这才注意到麦麦病床边还坐着一个人，手拉着她的手腕，却不是陌生人，正是骆天。
　　他的嘴角抿了抿，视线落到他拉着的麦麦的手背上那几处明显发红的燎泡。
　　麦麦见他盯着看，一把抽出手大咧咧甩了甩 ：“没关系的，只是几个泡，我不疼！”
　　商秀明急急说：“二表哥你来的正好，赶紧劝劝麦麦去做检查吧！医生过来好几次了，想给麦麦再全身检查一遍看有没有别的伤，她就是不愿意。”
　　骆天点头：“连水都不挂。”
　　麦麦的脸立刻垮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商如沐，眼里满是怯意和哀求。商如沐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身体是不能做任何医学检查的，否则肯定露馅，而直接往体内输液更是自杀。
　　商如沐面色不好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天的节目录制时，不知道什么原因摄影棚后台突然起火，观众大乱，麦麦在混乱中被拥挤的人群挤到了最后，听到摄影棚隔壁的一间休息室里有动静，她打开门发现里面有一个人已经因为吸入过多烟尘失去意识了，她便独自奋力将那人拖了出来。她力量不够，那人又沉重昏迷，两人差点被困在火海里，是在外面的商秀明碰到正在帮忙疏散人群的骆天，焦急诉说找不到麦麦，骆天冲进着火的摄影棚，帮麦麦一起把那人救出来，然后又立刻送她来了医院。
　　商如沐听得心中抽紧，沉声问：“你真的没有受别的伤？”
　　“没有！”麦麦大力摇头，“商如沐，我想回家。”
　　骆天和商秀明不赞同地对视一眼，刚想出言再劝，却听商如沐说：“好，先回去。”
　　商秀明着急：“二表哥……”
　　“放心，”商如沐打断她，“她自己最清楚自己，而且我会照顾她。”
　　他看到紧皱眉头的骆天，道：“谢谢你又救了麦麦。”
　　商秀明噎住，自家表哥这将人当成自己辖有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发呆的片刻，商如沐已经俯身把麦麦打横抱起，麦麦脸上明显松了口气，扭身跟他们挥手：“骆天，秀明，谢谢你们！别担心，我真的没事，下次再一起去玩啊！”
　　商如沐脸一黑，下次？没有下次了。

　　麦麦不明白商如沐一路上在气什么，她明明是救了人，这种行为不是应该得到表扬的吗？
　　“商如沐……”她戳戳正蹲在她面前低头给她上药的商如沐，不满地说，“你怎么都不讲话？”
　　自从回了公寓，他就没停下地检查她的情况，拿纱布，涂药，却就是不回答她所有的话。
　　小腿上的青痕未退，手背上又添了新伤，这一身玉肌雪肤眨眼便伤痕累累，商如沐心里很烦躁，拿过洗干净的毛巾一把抹上她沾染了火灰的脸，用力擦干净。
　　麦麦吃痛：“商如沐，疼。”
　　他的手势不变，劲儿却收小了许多，终于放下毛巾，看着那张重新雪白纯净的嫩脸，严厉说：“以后不准再冒险，听到了没有！”
　　麦麦委屈：“我没有冒险，我知道自己能救出那个人的。”
　　商如沐无法平息心中的焦虑，低吼道：“你知道？你以为自己不是纯粹的人类就无所不能吗？你的外表跟人类是一样脆弱的，如果你被烧伤怎么办？”
　　麦麦被吼得发愣，眼里渐渐黯淡。
　　她垂下头，粉红的嘴唇有点发白：“对不起，商如沐，我以后会小心，不会给你添麻烦……”
　　商如沐心里一缩，大力扔下毛巾，他哪里是这个意思？
　　麦麦抬起头，眼角微垂，声音软弱：“我只是想救人而已，下次再遇到危险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不要生气，不要赶我走……”
　　商如沐觉得心头像被扎了一针，扎得他莫名其妙地疼，他一把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直视她的双眼：“谁说我会赶你走的？”
　　麦麦愣愣看他，不说话。
　　商如沐瞬间明白，即使每天表现得再快乐，麦麦在这个陌生的星球上心底里还是有许多恐惧不安的，失去同类孤身一人，睁开眼就要面对那么多新鲜事物，她在这里是如此缺乏安全感。
　　想到上次她以为自己会报警就悄悄逃跑，商如沐觉得心沉了下去。
　　“听着，我不会赶你走，无论何时也不会抛下你。”商如沐一字一句地说，沉重的视线仿佛要直视进她心里，“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害怕，不要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麦麦呆住了，被他圈在怀里，被他的双眸钉牢，恍惚有一种被郑重放在心上认真对待的感觉，这份重量如此沉甸甸，让她的心再次温柔舒展开。
　　于是，她笑了，神采回到了眼中：“嗯！”
　　商如沐看着她，终于叹了口气：“还有，记住，你不是超人。”
　　麦麦扭起眉，茫然道：“超人是谁？”
　　商如沐嘴角扬起，笑了。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
　　商如沐竖起风衣的领口，将指间手套的褶皱捋平，打开公寓的门掩身而出。
　　片刻后，麦麦房间的门开了条缝，探出脑袋，表情疑惑。
　　这么晚了，商如沐为什么要悄悄出门？
　　麦麦索性放弃培养睡意，看到书房门缝里透出亮光，便走了进去。
　　写字台上设置为宽屏的电脑低低亮着，她走过去，发现屏幕上是一副勘测地图，还有许多老照片和文字资料。
　　这是……商园？麦麦仔细辨认了半天。地图上几处建筑都被电子笔圈了起来，一栋藏书楼的图标还被画了两个圈。
　　麦麦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