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眼》何离离

9、第八章

　　麦麦站在“春风”书店里，三面墙密密麻麻的书让她的下巴一直没有合上。
　　书籍——人类智慧的结晶！这里有好多结晶……
　　商如沐给一个顾客结完帐，看到她一脸震惊向往的样子，说：“书都可以看，不要弄坏。”
　　麦麦眼睛亮如灯泡，无限惊喜地看着商如沐，在确定他不是开玩笑后，立刻抱下一摞，扑到柜台后开始埋头苦读。
　　商如沐没想到她这么求知若渴，轻轻一笑便也开始忙自己的，稿子的交期很紧。
　　半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麦麦在看书之余还研究明白了钞票的面额，在看了几次商如沐给顾客结账的过程后，自告奋勇接手这项工作，竟做得有模有样，没有出错。
　　下午的时候，麦麦已经很胜任柜台的工作，这让商如沐意外了一下，他以为她说要为他工作是说着玩的。他不禁注目于她现下正在认真读书的侧脸，柜台的收款机将下午的阳光挡了一半，只剩下几缕投射在她栗色的头发上，给她镶上温暖的绒光，让人觉得静谧。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孩。
　　正出神间，手携电脑屏幕一震，有新邮件进来。商如沐收回视线，打开自己的信息平台，一封邮件静静地躺在虚拟邮箱中，标记为A。
　　带上耳机，点开邮件，蓝斯•洛夫特富有金属特质的声音响起：
　　“穆尔，你确定要这样下去？跟我联系一下，兄弟。地球是圆的，你能退避到哪里去？”
　　商如沐眉间一动，自嘲地翘了下嘴角，沉默了一刻，他伸出食指点击显示屏的电话簿，拨了蓝斯的号码。
　　“喂，蓝斯，是我。”
　　“哦，上帝！”蓝斯•洛夫特热爱大惊小怪的语调一如既往，“穆尔，我以为你真的要隐身去异次元空间了！”
　　异次元空间是《独行人》系列里的一个空间，蓝斯曾表示自己也是老朋友的读者，并孩子一样索要过签名来着。想到蓝斯说话时的丰富表情，商如沐也不由愉悦地微笑。
　　“没有去异次元空间，只是到了中国。”
　　蓝斯怪叫一声：“半个地球外，还真够远。伙计，你来真的？”
　　“他……怎么样？”
　　蓝斯顿了一下，明白他在问谁。
　　“老板还是老样子，没有意识，医生说醒来的可能性不大，只能尽量维持他的生命。”
　　商如沐淡淡地“嗯”了一声。
　　蓝斯的声音于是再次高了起来：“所以你得赶紧回来！你不知道，现在公司里乱得很，菲利普不能服众……”
　　“蓝斯，”商如沐打断他，“这些我并不关心。”
　　“听我说，穆尔，这是个好机会，父亲和几位叔叔都支持你，只要你回来……”
　　“蓝斯，我十年前就说过，我不会再回家族了，关于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难道你真的只想当个作家？”
　　“我只想平静地生活，远离纽约。”
　　“……”蓝斯沉默了一下，片刻又打起精神，“好吧，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兄弟，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先要保重自己。”
　　“我会的。”
　　“那么，中国怎么样？有什么有趣的事？”
　　“没什么，捡了个失忆的女孩，还没有找到她家人。”
　　蓝斯再次大惊小怪：“你又捡什么迷途的羔羊了？以前是流浪狗流浪猫，现在捡人了？”
　　他语气一变：“不过兄弟，最好弄清她的底细，虽然这次你走得够远，但是还要小心。”
　　“我知道，”商如沐答着，目光飘向麦麦的方向，女孩仍安静地埋首在柜台奋发苦读。
　　“但愿。”蓝斯嘟囔。
　　麦麦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为不远处通话的主题，先天超群的记忆力让她的阅读如行云流水，她沉浸在书海，汲取人类文明的各种知识。
　　身边一暗，她半天才迟钝地抬头，正碰上商如沐垂眸的视线。
　　“十本书？”他翻着被她看完放在一边的一摞书，锐利的目光射过来，“你都看完了？”
　　一天的时间，她已经读完十本书，这可能吗？
　　麦麦呆了呆，一天十本书算多吗？地球人到底是有多龟速啊哟！
　　正在两人无语对视之际，整个店里的灯突然一起闪了闪，与此同时商如沐的手携电脑，麦麦面前的收款机屏幕突然同时一花。
　　商如沐心中一动，刚要查看，灯光却又稳定下来，电脑屏幕也恢复如常。他微微诧异，转身检查电脑，没有注意到那一刹那麦麦脸色一变，猛回头看向天空。
　　透过书店的玻璃墙，视线穿过微微闭合的云层，飞跃大气层外上亿公里，笔直射向太阳系的中心，那颗地球的生命之星太阳刚刚发出一声咆哮，像个脾气不好的狮子懒慢地闭了口，却依然充满暴躁压抑的气息。
　　麦麦一瞬不瞬地盯着太阳，心跳杂乱。
　　商如沐确认一切如常后，忽然发现麦麦竟然直视太阳一动不动，他大吃一惊，飞快扳过她的脸。
　　人的眼睛是不能长久看着高亮度的太阳的，阳光穿透晶状体和玻璃体后会灼伤视网膜，她刚才那样盯着太阳看了多久？
　　商如沐压下眼底一霎的焦灼，捧着她的脸仔细看她的眼睛，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微微上翘，深湛的眼眸中似有紫光流转，转瞬即逝，依旧是清瞳如墨，黑白分明。
　　麦麦不明白他为何紧张，不解地问：“怎么了？”
　　商如沐眉目缓舒，却口吻严肃地警告：“不要再这样看着太阳，你不想要自己的眼睛了吗？”
　　呃……难道人类连自己的恒星都直视不了？麦麦再次被人类的脆弱震惊了。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书店的玻璃门音乐一响，有人走进店里。
　　“奇怪，刚才我的手机突然不能通话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抱怨着。
　　“是啊，是不是通讯网络出故障了？”
　　两个女孩的谈话声打断了麦麦和商如沐的眼神“交流”，商如沐抬起头。
　　“最近怎么老是出故障……啊！二……二表哥？！”
　　慢条斯理变成了慷慨激昂，麦麦被这声尖叫吓得一激灵，回头看，只见两个女孩中扎马尾辫的那个正目瞪口呆地指着商如沐，眉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上去。
　　二表哥？这是个什么头衔？麦麦迅速复习地球人亲属关系称呼表。
　　商如沐则意外地看着马尾辫女生，俊逸的脸上一抹疑问飞逝。
　　“啊，皱眉的样子也好帅……”另一个女生原地抖动，小声花痴，“他就是传说中的店主？”
　　马尾辫女生恍若未闻，上前一步激动地说：“二表哥，我是秀明啊，商秀明！”

　　就在麦麦刚才凝视太阳的刹那，美国国家海洋大气管理局(NOAA)的宇宙中心气氛也同时为止一紧。
　　几分钟后，Rebecca走进宇宙中心的主机大厅，看到老师柏森•加纳利博士高大的背影凝伫在巨大的透明显示屏前，数据流光纤一样在环绕整个大厅的屏幕上流淌飞奔，太阳的即时图像在屏幕正中央高悬。
　　大厅工作台前聚集了来自全球顶尖的天文和物理学家，工作人员疾步走动，低声交谈。
　　Rebecca墨绿的眼中浮起忧色，高跟鞋轻轻敲出利落的节奏，走到博士身后：“老师，确定了，是M6.7级耀斑。”
　　她一按手中的传感器，大屏幕数据一变，刚观测出的参数一行行显示出来。
　　柏森•加纳利博士微微抬头，这位国际上首屈一指的天文泰斗已经六十五岁，依然体格宽大魁梧，花白的头发和络腮胡须有些乱，带出些沧桑沉稳的气质。
　　“给我接通总统办公室。”他的目光没从大屏幕离开。
　　“好的。”Rebecca立刻将手携电脑屏幕投射到主屏上，号码接通，很快总统艾伦•盖尔那头金色的短发便出现在大屏幕上。
　　主机大厅静了下来。
　　“您好博士。”艾伦•盖尔点头，“说说情况吧。”
　　刚才全球的电子信号突然中断，高压输电系统大面积不稳，连白宫的电脑也黑了一瞬，虽然出现异常的时间很短，只有两秒钟全球网络就都恢复正常，公众对此并无太大反应，但是对熟知内情的人来说，这是个无法忽视的危险信号。
　　柏森•加纳利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总统先生，刚刚测定，这次是太阳爆发M6.7级耀斑，六级磁暴，北半球四分之一地区受影响。”
　　艾伦•盖尔眉头皱了皱，低声骂了句。
　　“总统先生，”柏森•加纳利脸色凝重，“太阳活动比我们预料的时间提前，强度更高，埃癸斯计划必须加快脚步了。”
　　“计划一切顺利吗？”
　　“需要您的帮助。”柏森•加纳利眼中闪过一丝波动，“我们需要早年一位科学家的研究手稿，必须尽快拿到，涉及到计划中关键的一部分构想。”
　　“谁的手稿？”
　　“是一位华裔女天文学家，”柏森•加纳利说，“她已经失踪多年，但是现在必须查出她的下落。”
　　“没问题，我们会尽全力找到她。”
　　“她的名字是凯蒂•商，”柏森•加纳利顿了顿，Rebecca微讶侧头，听出老师语气一瞬间的不同，“我知道的她还有个中文名字——商诺。”
　　Rebecca心中惊异袭来，老师说的是那位三十年前轰动天文界的女科学家“鬼才凯蒂”吗？这个名字不显于世，却是这个领域内人尽皆知的一段传奇。
　　视频通话中的总统艾伦•盖尔郑重点头：“好的博士，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