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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人间界 ...
蜀山剑派处巴蜀,立蜀山之巅,门人盖以斩妖除魔、行侠仗义为己任。
山下部族以苗人称众,其他各部奉酋长为尊,分散他地居住,诸族间无多往来。
屠苏身着天墉道服,发式、耳坠与颈环却与蜀地男女颇为相似,不免勾起少时回忆,神色露出少许寂寞与感伤来。
陵越不忍见他神伤,为分散他注意,一路上便除了些新奇赏玩外,与屠苏说起了些门派旧事。
据古书载,西天昆仑原有八大修仙门派,流传至今却不过寥寥数个。
天墉虽列位在上,实力却非当时最强,直到紫胤真人降至城中,带来“人剑合一”的御剑术,天墉始有今日。
[这么说,师尊原非本门中人?]
陵越点头,续道:
紫胤修身成仙,莫说山河万里,便是天涯海阁,来去也是随意,来到天墉,不过因一段未了尘缘。
待天命了却,自是乘风离去,再不管红尘中事,故三百年不曾收徒,惟陵越与屠苏是例外。
至于缘由,紫胤却未说破,只道时机未到,此掠过不提。
天下之大,修仙者众,门派往来却罕有稀少。
天墉奉剑为道,蜀山业已修剑为主,却一直不曾有所瓜葛。
掌门继位之事兹事体大,按理非外人可知,蜀山拜帖却系紫胤真人一人。
[……师尊?]
据传紫胤真人未入天墉前,曾有恩于蜀山剑派。
至于传闻是真是假,由于涉及蜀山派中秘辛,故旁人无从得知。
却也恰巧证实紫胤真人于蜀山派中地位,确实非同一般。
……于是便有了今日一行。
[到了,下来罢。]
屠苏松开环着陵越的手,轻轻一跳,跃下剑来。
他虽身形轻盈,陵越却看出他眼底不舍,轻叹一声,收剑落在屠苏身旁。
御剑之术瞬息万里,旁人只道入门技艺,却是屠苏唯一不能习得的。
[[涵究师伯。]]
陵越见涵究立在一旁,拉过屠苏前往执礼。
涵究长老司戒律之职,蜀山拜礼诸事自交由他负责。
随行弟子除陵越、屠苏外,尚有师姐芙岑、师妹芙蕖、戒律长老亲传弟子陵端及陵隐、陵卫等人。
观天色不早,离蜀山剑派尚有距离,涵究遂令众人于客栈歇息一晚,待降至镇上,却只见跟在身后不远的陵越、屠苏二人,未见他人踪影。
[嗯。]
涵究身份持重,加之不喜屠苏,亦不欲多言,只道稍待片晌。
屠苏蹙眉,暗里扯了扯陵越衣袖,以传音入密道:
[师兄,师尊为何不与我们同行?]
陵越凝望空中,心想这几个贪玩的傢伙,究竟是去了哪里胡闹,听得屠苏声音,轻道:
[……我亦不知,师尊只道继位大典那日他定会到场,隔天便匆匆下了山,不知去了哪处。]
[竟连师兄都不晓得师尊去了哪里?]
——且行色匆匆的模样,也不知是出了何事……
[无妨。师尊既言明不会错过时日,便定会赶来,我们只需将涵究师伯交代的事办好就行。倒是你,那玉珏可有好生带着?不久便是朔日……]
[屠苏省得,已将玉珏穿成颈链,贴身佩戴,绝不敢离身。]
陵越点头道:
[如此甚好!那日我会守着你,若有不适要即刻告知与我,师尊已传我一套口诀,当对你有所助益。]
说话间,其他人也陆续赶到。
到最后芙岑与芙蕖到时,天已昏黑,众人遂跟在涵究身后,往客栈行去。
□
南苗诸族偏居一隅,部族往来亦甚少,倒是这集贸城镇颇为热闹。
叫唤吆喝的买卖声、挑担赶集的摊货小贩,乳糖捏着的小人、香甜酥脆的吃食等,确是满目琳琅,应有尽有,看得这些难得下山玩耍的小辈弟子们人人欢喜兴奋,亦是冲散了些往日在门内的肃穆井然。
涵究虽重礼仪尊卑,也知人之年少心性,只要莫闹得过分,却也未多加训斥。
一路上,芙蕖紧挨着陵越与屠苏,拽着大师兄的袖子要他讲这讲那。
陵越给她缠得没法,见屠苏眼底亦有些隐隐期待,只得耐下性子一一解说:
[那叫“影子戏”。]
[影子戏……那是什么?]
屠苏顺着芙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左前人声聚集处,搭着一方帷,帷旁张着好些灯烛,男女老幼皆围在帷前,望着帷上映着的小人影。
离得近了,除了人群的嬉笑哄闹声,听得最清的便是帷后的说唱声,最奇妙的是,帷上的小人影便随着唱词,或跑、或跳,还会指人说话,很是有趣。
陵越抓着想往人群跑的芙蕖,对屠苏道:
[这影子戏也叫“灯影”,所以离不开灯烛,那些小影子,是用兽皮,经过选料、雕刻、上色等工序做成的,可以说是门手艺,配上趣怪的唱词曲调,就好像人在戏台子上演戏般,很有意思。]
——戏台子……?
中原风物与此地大为不同,你自然看什么都觉新奇。
……我、我又不能离开这儿太远……大哥哥说的……在河上放灯、在戏台前看戏,我一样也见识不到……
莫要沮丧,你如今年纪尚小,怎知日后便没有机会踏遍这缭乱红尘?
唔,最好是有……不然可要闷死了……
脑海里霎时闪过的人声,快得几乎要让他抓不住。
屠苏蹙眉,不由抚着抽疼的额角——
这……是谁在说话……?与……我……?
韩云溪的记忆。
那个与我说话的人……是谁?
——很是熟悉的感觉,似乎认识了很久,为甚么却全然想不起他的模样……
[……嘻!大师兄好厉害,好像甚么都知道一样!]
[也不尽然,不过是儿时曾见过罢了。]
[真的?是说上山前吗,大师兄小时候住的地方是不是也那么热闹,天天能看到这些新奇好玩的东西?]
上山前住的地方么……
陵越的眼神亦不由得一黯。
确实,那都曾是些快乐的日子。
父亲、母亲,以及幼时的他,和美的一家。
若没有后来的那些事,今天的陵越又会是怎样的?
却绝不是现在这样罢……
昨日因,今日果。
[大师兄?]
[无事,快些走罢,我们落得太后面了。]
他往屠苏看来,却见屠苏亦是神思不属的模样,甚或面色有些发白。
陵越心里一惊,恐时日渐近,屠苏身中煞气发作,也顾不得什么,忙催了芙蕖赶上队伍,急急往客栈行去。
□
[师兄,我真的没事。]
屠苏按着陵越探他额头的手,摇头道。
陵越却不信他说词,以为他一径隐忍,不免急道:
[你若非身体不适,何以面色如此难看?]
见陵越口中喃喃念起口诀,屠苏忙道:
[……我、…!]
[你甚么?]
陵越亦动了气,早前二人已有约定,若屠苏身有不适定不可欺瞒,现下面色惨淡,话声虚软,却仍要找借口推脱无事,岂非将他话全当作耳旁风!
屠苏再三摇头,拉过陵越双掌,牢牢握住,片晌,涩声道:
[……方才师兄提到那影子戏便如真人在戏台上唱戏般…我……突然脑海中浮现一人,那人也曾教我许多谷外新奇事物,我却怎也记不起那人面容……]
陵越一怔,下意识反握着屠苏手心,轻道:
[倒真是我误会了……]
[不,师兄亦是关心我。只是那人……师兄亦知,我只依稀记得些过去的事……印象里那人穿戴全不像族里人,可是我又怎会认识谷外的人……?]
末了,竟是连自己亦不确定起来。
那人身穿一袭鹅黄长衫,语声柔和好听,与自己也应是极好的……
却为甚么完全记不起他的样子来,他又是如何来到灵谷,与他、韩云溪认识的——
[够了!]
陵越一声呵斥,让屠苏惊而回神。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抚着额头,蹲坐到了地上去。
原是已疼得没了意识,若非陵越喝止,屠苏亦不知自己会变得如何。
[……师兄…]
[够了够了!莫要再想了!]
陵越眼见他这般模样,明明不是因为身中煞气,却也弄得如此狼狈,怎会不心疼。
一把扯过屠苏抱在怀里,抚着他因疼痛而绷紧的背脊,摇头道:
[……你若是记得起他这个人,总有天也会记起他的名字、他的模样,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偏要苦了自己!傻师弟,你心中负累,师兄知有多重,只是你莫要一味逞强,徒让为兄无计可施、无法可为,终要心痛致死!]
那么多年来,他早将天墉视之为家,门内上下,皆是他陵越的亲人手足。
缘为天定,不论过去曾能造就怎样的“陵越”,他的明天,只在天墉。
而屠苏,也是那个明天的一份子。
[对不起,师兄……我总叫你担心……]
回抱他的师兄——陵越,屠苏轻道:
[……师兄,莫要难过……]
一声轻喃,让二人抱得彼此更紧。
陵越一为屠苏心疼,二为父母黯然。
这些,屠苏都知道,所以他说——
师兄,莫要难过……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陵越突然松了怀抱,面上已不见先前忧虑神色,只听他道:
[对了,给你看样好东西。]
[甚么?]
陵越笑着揉了揉屠苏的头发,转身出了屋子,道:
[我去楼下取来,你坐会儿。]
屠苏点头,本想在椅上坐下,却又忽而像想到甚么事般,踱步到了窗前。
推开客栈的雕栏红窗,还能看到街上未散尽的食摊摆货,人声、烛火,衬得寂静深沉的天穹好似也着了火般,红彤一片。
这般欢欣热闹的景象,可惜阿翔却无法得见……
因下山事重,阿翔带在身边多有不便,屠苏便将它留在了天墉。
如今分开已有时日,难免有些想念,也不知阿翔是否照顾好自己,千万别饿着——
[来尝尝这个!]
陵越不多时回到屋里,见屠苏立在窗旁远望街景,便放下手中托盘,走到他身旁,亲身把人拉了过来。
屠苏顺着陵越意在他对面坐下,低头见餐盘上盛着两碗不知是甚么的吃食,不由抬头望向陵越。
陵越洒然道:
[这叫“猫耳朵”,是江南一带的风味小吃。你出生南疆,自不晓得中原的风土人情,今趟恰巧遇上这么个食摊,便买了些给你和芙蕖尝尝。]
屠苏接过陵越递来的筷子与汤匙,学着陵越的样,舀了一勺,细细一看,确实很像猫的耳朵。
观这吃食,应是白面磨出的面食,只不知这耳朵的造型是怎么捏出来的。
[……这是面……食?]
屠苏盯着勺里的猫耳朵看了好一会儿,才吃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有些甜甜的,面团做工也很精细,煮熟后嚼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是面食的一种,模样瞅着让人欢喜……尤其是小孩子。]
陵越想了想,才又补了句,屠苏往他看了眼,低头又舀了勺汤喝起来。
晚膳时,他因回忆之事心中烦闷,故未吃上几口,说不饿便是骗人,何况这面汤是陵越专诚去买给他的,屠苏自是吃得格外香。
[慢些,要是还饿,我这碗也给你罢,反正早前也吃得很饱。]
屠苏摇头,边含糊不清地道:
[……先前芙蕖问,师兄似不愿多答,……我、……]
——我亦想问问,师兄以前……
[……我儿时家住琴川,毗邻扬州,镇上很是热闹……]
陵越放下碗筷,似要叹息。
人说近乡情怯,光是忆起昨日景象,已叫他生出退却之意。
怕的正是这份介意——
[有机会……真想去师兄的家乡看看……]
屠苏轻道。
陵越却笑着摇头,道:
[莫要安慰我,那里说是家乡,也已经没有甚么人在了……]
而今牵挂不在往昔,这一段因缘,终有日他可堪破。
一如师尊常言,红尘万丈,缘之深浅,不可妄求。
[……]
屠苏原还想说些甚么,却还是忍住了。
喝下最后一口面汤,道:
[谢谢师兄。]
他仍是记着父母予以的好,活着一日,便记着一日……
哪怕他成了天墉城紫胤真人的大弟子、哪怕父母早已不在人世——
这一碗猫耳朵,承的,不正是他与父母的情么……
莫怪乎,吃在嘴里,甜在心里,含着一份淡淡的思、淡淡的伤。
[傻瓜,谢甚么!]
陵越把吃完的碗筷放在食盘上,屠苏想给他打下手,却被隔开,道:
[我把东西端去膳房就上来,时候不早,洗簌一下便歇下罢。]
[……好。]
* 过度章节,交代师尊背景,接续仙四剧情。
* 私设师兄琴川人士。游戏时就觉奇怪,昆仑距琴川实遥远,屠苏一人来到江南,或是因躲避师门,不过也是可以写的地方。
* 如果是为了看看师兄出生长大的地方,跑再远也不为过,嘿嘿~(作者YY自重=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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