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我的故事里》田唐

6、学生

　　6.学生

　　认识苏正清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特别护犊子的老师，从他还不是校长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人人都说，老苏对学生比对他亲儿子都好，学生们个个学业有成，他老人家也桃李满天下……但看看他那儿子，文不成武不就也不提了，偏偏还是个，是个那什么……
　　哎呦，那三个字真不想说出口。
　　你说，老苏这人怎么这么命苦呢？老婆走得早，身边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这下可倒好，抱孙子是没大念想了！
　　还抱孙子？依我看，这样的儿子，还不如没有的好！
　　苏景声蓦地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电影已经结束了，陪他看电影的人还在他身边坐着，右手暧昧的摆弄着他衬衫最下面的一颗纽扣。
　　“你逾越了，钱二少。”
　　对方放出格外帅气的笑容，手边的遥控器按了几个按钮，剧场的灯光亮了起来——这个有着超大巨幕，能容纳一百五十人观影的剧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我在犹豫要不要逾越的功夫，你就醒了，运气真差。”
　　“几点了？”
　　“北京时间22点33分，太晚了，你还要回去？”
　　“当然。”苏景声揉着眼睛，整了整衣服，从裤子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家里还有一儿一女等着我喂。”
　　“你说……”钱二少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笑容灿烂又充满诱惑，“娱记们会相信吗？你跟我到酒店来，其实只是为了让我陪你看一场老掉牙的电影？”
　　“他们不会。”苏景声移开了那只手，“而且他们压根不会相信和我一起来酒店的是你。”
　　说着，苏景声沿着台阶走到剧场出口。和出口相连的，是这家五星级酒店顶楼的VIP大堂。钱二少紧紧跟在他后面，服务生谨慎的向他们低头行礼——虽然走在前面这位只不过是混娱乐圈的一个小经纪，后面那位可是他们酒店的老板。
　　“一定要走吗？”
　　看着钱二少嬉皮笑脸的表情，苏景声忍住没有笑出声来，“下礼拜见。”
　　“我送你下去。”
　　于是，第二天，苏景声上了报纸娱乐版的头条。标题也很是抢眼——《苏钱二人夜宿酒店，禁断恋情曝光？》——连从来不关心娱乐新闻的康梓言都一眼看到。
　　其实，康梓言知道苏景声的确是GAY。他记得自己上高二那年，曾经就在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撞见他跟不知道哪个学校的男生激烈的拥吻。他记得那天，自己慌的移开视线，掉头就跑。他还记得几天之后，苏景声跑来跟他说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第一句话：其实你也是吧？
　　什么？
　　GAY，别说你听不懂，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其实你跟我一样。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句话像是一把小巧的锥子，戳进康梓言深沉的记忆中，戳进他恐惧的根源。自此以后，他就变得更加谨小慎微，生怕哪个不小心，自己的秘密会被人知道。
　　他一直，一直都很怕。
　　“小康！康梓言！”
　　康梓言迅速移开报纸，教导处李主任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他揉了揉眼睛，“李主任，什么事儿？”
　　“你们班的那个梁维安。”李主任气急败坏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邻桌的老师们纷纷借口离开，最后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你倒是管的了管不了他啊？你倒是当得成当不成这个班主任啊？”
　　“您，坐下慢慢说。”康梓言给他让了座位，又拿纸杯沏了茶给他。
　　“打从他来学校第一天，我就知道早晚要惹事的。你看看，他的制服都发给他一个多星期了，大概连包装袋都没有拆开吧？还有他那个头发，那是个什么颜色？红不溜秋的。广播操时候一列队，一眼就看到他那个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您别生气，喝水。”
　　李主任喝了一大口茶水，“你这个茶倒是不错哟，哪里买的？哦，是从T市带回来的吧？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哟，连茶叶都比我们小地方的要好。”
　　“不是，是街口茶叶店买的。”
　　听到这话，李主任把纸杯放回桌上，又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继续了刚才的话题，“这个梁维安呀，我对他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一般的学生，在经过了我的教育之后，多半都会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重新回到积极争当优秀学生的队伍中去……可是这个梁维安怎么着？非但不悔改，还提出学校对着装的统一要求是不对的，反倒说起我的不是了。”
　　“这……”
　　“得了，你先自己想想怎么对学生进行思想道德教育。如果想不通，我看你这个班主任也就别当了。”
　　说完，李主任站起身，迈着八字步走出了数学组办公室。
　　康梓言长出一口气，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