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梦是佳期》云绮亦舒

29、宴无好宴 席无好席

　　林岳说是为我接风洗尘，却邀请了作为五大家族之一的周东川夫妇做为陪客，对此解释说人多热闹一些，我也但笑不语。心想今天晚上，的确是宴无好宴，席无好席。
　　众人坐定，林岳首先举起杯，说道：“承蒙向庄主林少侠不弃，赏我老头子的脸，来赴我真宗斩月盟之约，来，老夫先干为敬！”
　　林岳此人，也是我第一次见。只见他一副仙风道骨，侠肝义胆的样子，不似林明的温文儒雅，但是举止表情里，自有一种大家风范。是一个一看就让人肃然起敬的江湖前辈。

　　观其行色，却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如果说他没有中毒，那么，他就不是九日了？
　　再仔细看，眼前的这个人，和九日那双眼睛里透出的阴冷狠戾相比，是完全不同的。难道 ，九日的真实身份不是真宗宗主林岳？那又会是谁呢？
　　“前辈客气了，能让您为我接风洗尘，是晚辈的荣幸！”怀疑归怀疑，但是，为了能让向影庄稳妥的退出江湖，这点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来，林少侠，初次见面，也请和尊夫人满饮此杯！”周东川也举起酒杯敬宇哥和杨晓道。
　　“好，请！”说完，宇哥端起酒杯，却稍有担心的看着我，我摇头表示没事，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即，宇哥也将酒喝尽。杨晓并不多言，状似无意的看了林岳一眼，随着宇哥一起把酒喝尽。周东川见状，和他的妻子王华灵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明却喝的有些急躁，好似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一样。但是，却也没有显得太突兀。

　　一时间，宾主尽欢，气氛其乐融融。
　　“久闻江湖上的云绮亦舒是一个奇女子，今日一见，向庄主不但是奇女子，还是一个绝世美人呢！”放下酒杯，王华灵开口说道。
　　王华灵这个女人，可以说是五大家族中的一朵奇葩，工于心计，善于交际，四面玲珑。这样露骨的赞美之词，若是旁人说出来，必定会让人觉得此人虚伪至极，然而，经王华灵之口说出，却显得真诚无比，让听的人都觉得她这么讲是情真意切，理所当然。

　　“周夫人过奖了！周夫人才是沉鱼落雁之姿，你们夫妇可是武林口口相传的一段佳话啊！”我配合她的话，也恭维道。
　　这个周夫人的确是当得起沉鱼落雁这句话，不同于杨晓的温柔婉约，她却是媚骨天成，举手投足间，全是女人的风情。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牵连着人的每一根视觉神经。我这个女人看她尚且如此，更何况男人？这就难怪当年周东川为了要娶王华灵，费尽心机。看着如今的周东川，再看看如今的周夫人，这周东川可真是名利双收啊！
　　“听明儿说，向庄主林少侠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埋伏，向庄主还受了轻伤，不知道要不要紧？”林岳开口询问，眼里都是关心之色，可真是能装！

　　看这样子，林岳大概还不知到我已经知道了他和九日的勾当，也不知道我知道是他们埋伏我的吧？怪不得林岳装的那么自然，一副道貌岸然，情真意切的样子。
　　“是遇到了埋伏，也受了点轻伤，不过不要紧，只是皮外伤而已，并无大碍，有劳宗主挂心了！”我大大方方的回到，既没有否认我受伤，又没又说我伤得很重，真亦假来假亦真，虚虚实实，让林岳去猜吧！
　　“没受伤就好，明天的斩月盟大会还要多多仰仗向庄主呢！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前些日子在那间客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庄内的弟子和其他三庄的弟子竟全部遇害，除了你向影庄的青影，竟无一活口！”开口说话的却是周东川，果然，正题来了！

　　“说到此事，你们有所不知啊！”我赶忙做痛心疾首状：“我此次来真宗，其实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我顺着周东川的话说到，打算把青影在客栈里遇到的事情解释清楚。
　　“哦？莫非向庄主已经查到当日客栈里事情的原委了？”周夫人开口问。
　　“我向影庄哪里有这么大本事？我只知道，杀害我五大家族弟子的人一定是和我五大家族结怨不轻啊！”我状似感慨的说道。

　　“此话怎讲？”周东川问道。
　　“周庄主有所不知，我的属下青影虽然回到了向影庄，却是身中奇毒差点死在外面，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并千方百计的解了毒，恐怕，我向影庄就要损失一员大将了！”说着，我露出有些后怕的表情。
　　“竟有这等事？”一直不说话的林明开口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对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五大家族同时下手，难道不知道五大家族同气连枝，得罪了五大家族，后果他承担得起吗？”眼里尽是愤怒惊讶之色。

　　听见林明这么说，周东川和林岳同时看了林明一眼，眼里有讶异之色，却都没有多说什么。
　　“是啊，敢同时和五大家族作对的人，一定有什么大图谋，以后，我等行事具要小心为上啊！”我顺着林明的话往下说。
　　这个林明，无形之中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他赶在周东川对我发难怀疑凶手就是青影之前，否定了有可能是青影杀害其他四大家族弟子的猜想，及时的以五大家族同气连枝这样的话封住了周东川的口，使周东川不能再说出怀疑青影的话来，解决了我很大的麻烦！

　　只是不知道，林明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无心的？如果是故意的，说明他是有心帮我。如果他是无心为之，那么很有可能他对他老爹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一无所知，不然怎么会向着我说话呢？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态，我都觉得，这个周东川，真是越来越招人喜欢，越来越可爱了！
　　“这么说来，以后我们武林中人更要齐心协力，对抗外敌了！”林岳见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于是开口说道。
　　“是啊，昊月门阴险狡诈，还听说，五大家族的弟子在客栈遇害当天看见了昊月门杀人时一贯留下的标记，说不定，这时就是昊月门干的，清除昊月门，势在必行啊！”周东川见陷害不了我，于是把矛头指向了昊月门。哼！现在才说现场有昊月门的标记，刚才怎么不说？小人！

　　怪不得司徒岩领着昊月门从不和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为伍，敢情是司徒岩根本就看不上这些人，不屑于他们的小人行径。就像现在，对我向影庄陷害威逼不行，立刻就见风使舵，又说什么齐心协力，抵御外敌，全是为他们的狼子野心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宗主实在是高看了向影庄了，我区区一届弱智女流领着如今势单力薄的一庄子人，能有什么作为？抵御外敌，还要靠宗主和周庄主来费心啊！”我言语诚恳，态度谦恭。
　　“是啊，真宗是武林的泰山北斗，而周庄主是五大家族之首，向抵御外敌这样的大事，还真是要靠二位来完成啊！”一直坐着不说话的宇哥开口说话，把林岳周东川二人恭维的喜上眉梢，实际上，却是为向影庄开脱。

　　“是啊，真宗之名，周庄主夫妇的贤德，在江湖之中有谁不知有谁不晓，我向影庄还要求得二位的庇护呢！”我继续给他们戴高帽子，就不信压不死你们！
　　“林少侠和向庄主过誉了，在下只不过做了些应该做的事情，当不起二位的称赞！”林岳说道，眼里也有得意之色。
　　看着林岳和周东川隐隐的得意之色，我心想，机会来了！

　　于是，我站起身，郑重的抱拳施礼：“我此次来，就是仰仗宗主和周庄主的威名，想让二位为我向影庄做主的，还请二位成全！”
　　呵！我暗暗的轻吸一口气，这一抱拳，肩膀上的伤还真是疼啊！
　　“向庄主莫要如此，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林岳见我行如此大礼，赶忙起身相扶，却在手上用了很大力气，我早有准备，也强忍着肩上的伤状似无意的见招拆招。

　　林岳见我如此，果真以为我真的没有受太重的伤，于是罢手，在我的左肩重重一拍，说道：“向庄主有什么话尽管说，如果我林岳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这一拍，林岳却也用了六成的力气。瞬时，排山倒海的钝痛呼啸而来。我的伤，怕是不离开真宗就好不了了！
　　然而，我依旧面不改色，继续道：“宗主可知道，五年前向影庄遭到歹人毒手，我的父母均死于敌手，我也身中剧毒，至今未清！至逢此浩劫后，向影庄是一日不如日，我这次来，就是想当着天下群豪的面，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啊！还望林宗主和周庄主助我一臂之力啊！”我一口气说完，静待他们的反应。
　　向影庄五年前的那场浩劫，江湖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利用这件事情说现在的向影庄积弱，而我余毒未清没有心力再去经营向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所以打算退出江湖，绝对没有人会怀疑！

　　“退隐江湖？”周夫人说道，妩媚的脸上全是惊讶的神色。
　　“是啊！我不想父亲创下的基业毁于我手，又没有能力保护向影庄的安慰，唯有退隐江湖，才能避免纷争，存活于世啊！”说罢，我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向庄主可真的想好了？”林岳问，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有退隐江湖一说。

　　“向庄主至今都余毒未清？难怪向庄主要退隐江湖，试问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支撑这江湖的明争暗斗啊！父亲，你就帮帮向庄主吧！”林明开口说道。
　　这个林明，今天晚上不是不开口，就是一开口就帮我说话，不是成心要气死他老子？
　　林岳听见林明这么说，只得看向周东川。

　　周东川见状，看了看王华灵，于是，周夫人开口说道：“向庄主的难处，我们自然是知道，只不过，这天下群豪未必都向我们这么通情达理啊，向影庄想退出江湖，恐怕并非易事啊！”
　　看出来了，原来，这周家夫妇最有心计的是这周夫人王华灵啊！一发话，既没有说不支持我，又没有说许诺我什么，简直是滴水不漏！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只不过，有了林宗主和二位的支持，我向影庄退出江湖一事，自是成了一半了，其他的，周夫人无须担心，明天在天下群豪面前我自有对策！”我哪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不给你表态的机会？既然你言语不明，我就替你下决心吧！

　　“真宗和周庄主这么通情达理，自然会帮你的，云绮你就放心吧！”宇哥见状，又给林岳和
　　周东川戴高帽子，恭维起他们来。
　　“那是自然，只是明天还要看向庄主的对策了，武林同道是否会同意向影庄退出江湖，我们也无能为力啊！”林岳见宇哥这么说，也没有办法，只好顺势推舟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言外之意却是：你向影庄要是有那个本事，谁也管不了你！
　　“那就多谢二位了！”我说道。林岳这么说，至少，他就不能公然反对我退出江湖了，也就不能公然与向影庄为难！他这个态度，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现在，示弱麻木敌人的战术战略已经做完，向影庄退出江湖这件事已经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在明天的斩月盟大会耀武扬威强势退出了！
　　这顿接风洗尘宴，吃的是各有心思，索然无味，不一会，周夫人就借口不舒服散了席，于是，众人各自归去。
　　我看，这周夫人哪里是不舒服，分明是去想对策了！

　　他们只表面上答应不与我为难，暗地里能没有阴谋？他们是不会轻易地让我退出江湖的，不然还怎么把向影庄拖进这趟浑水？还怎么阴谋陷害向影庄？还怎么完成他们的狼子野心？
　　看来明天的耀武扬威不那么容易啊！
　　路上，林明送我们回真宗别院，到了门口，告了别却又踟蹰不前。见他如此，我吩咐青影他们先走，杨晓也不明所以的一笑拉着宇哥回了房，于是就只剩下我和林明。

　　“今天晚上谢谢你帮向影庄说话！”我看林明不说话，先开口说道。不管林明今天晚上说的话是有心还是无意，也不管林明出自什么原因，我的确应该谢谢他。
　　“你不用谢我！”林明抬起头，脸上却又带着可疑的红晕。
　　这人，怎么老是脸红？

　　“你——”我开口说道。
　　“我——”林明同时与我一起开口，见我说话，又没了下文。
　　我看着他，示意他先说。

　　林明深吸了一口气，好似鼓足勇气一般开口说道：“向姑娘——”
　　我诧异的看向林明，他怎么可以这么叫我？我们很熟吗？
　　“我知道我这样叫你并不合适，但是，我宁愿把你当成是简单地向姑娘，而不是向庄主，这样，不管你心上有没有意中人，我们都还有机会在一起。我对你是真心的，希望你能认真的考虑我白天说的话！”说完，紧张的看向我。

　　我有一点发愣，这个林明，怎么旧事从提呢？我白天不是明确的回绝了他吗？怎么又说？
　　“我知道现在就让你答复我是不可能的，你毕竟还是向影庄的庄主”林明开口打断我想要一口回绝他的念头，继续说道：“不过，我愿意等，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想！”
　　他竟是这么无条件的支持我吗？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就像刚刚不顾他老爹的意思一意孤行的帮我吗？我到底何德何能让林明再见我两面时对我如此倾心？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疑惑的问。我自问我没有杨晓的温柔，周夫人的柔媚美丽，也没有一个女人该有的娇弱与温婉，他林明怎么就看上我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句话，我也问过司徒岩，司徒岩当时是怎么说的？呵！我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不禁暗道：霸道的司徒岩！
　　“呵呵！”林明短笑，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为什么，第一眼看见你从马车上下来，我就想对你好，就这么简单！”

　　从第一眼看见我，就想对我好？这个林明说出的答案和司徒岩当时说出的答案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可是，林明却是温文儒雅，还是个会脸红会羞涩的可爱的男人。相比之下，司徒岩大概就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猖狂的无耻之徒了……
　　可这样的司徒岩，却轻易地走进了我的心，轻易的让我有了嫁人生子的念头……

　　我忘记林明是怎么和我道别的，也忘记了林明是怎么离开的，更忘记了我是怎么回到了屋子里，我只记得，我被林明的一番话弄得是浑浑噩噩，满脑子的“我要对你好”……
　　直到我躺在了床上，感受着肩上的伤带来的疼痛，脑袋才恢复了一点点的清醒。但愿，明天一切都会化险为夷，我会带着向影庄顺利退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