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梦是佳期》云绮亦舒

7、你的甜蜜 我的伤心

　　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盘旋不断，粉红粉红的一片一片，当真是烁烁华彩。
　　近前，终于来到宇哥的“陋居”，只见旁边竖起一块大石，上书“桃花坳”。
　　瞧这满山的的桃花，流光溢彩，的确对得起“桃花坳”三个字。

　　推开竹子编的矮篱门，踏进院子，只见整个院子十分干净整洁，宇哥什么时候也会打扫了，以前来的时候，院子里总是杂草丛生，乱七八糟的，现在倒是收拾的很利落。
　　院子一边不知何时种了几棵柳树，刚刚露出一片片新绿，随着春风微微的荡漾，却也和旁边的几树桃花相得益彰，宇哥何时也喜欢柳树了？我记得，以前这院子里没有柳树的，不过两年没见，看来宇哥的变化很大呢！
　　原来，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喜好。

　　进到屋里来，好像没有人的样子，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纸，上面盈盈飒飒的毛笔字刚劲有力，一看就是宇哥的字：

　　桃花烁烁耀其华
　　绿柳丝丝惹人怜
　　春闺屋里梳妆懒
　　却道郎君画眉迟
　　妆成桃花交相映
　　人比桃花耀人眼

　　“却道郎君画眉迟”？“人比桃花耀人眼”？我默默念道。
　　却道郎君画眉迟，宇哥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诗句？整个词句充满宠溺与戏谑，画眉迟？宇哥给别人画眉吗？人比桃花耀人眼，是谁比桃花还要好看？
　　宇哥这里有女人？

　　不会，宇哥一向生活严谨，可能是……可能是……只是随手写来的!
　　再捡起一张，字迹娟秀，看样子像是女子所书；

　　逃之夭夭烁烁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宇哥这里的确有女子！
　　女子！
　　还要宜其家人？

　　光看字体，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个温柔妥帖的女子。
　　怪不得，院子里如此干净整洁。
　　宇哥这里原来是有女子的吗？并且要宜其家室了吗？

　　那几株随风飘摆的柳树也是她所种吗？
　　我拿着这张纸，好似有千斤重，原来，宇哥，他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幸福。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我对他的情谊吗？

　　如果知道，怎么还会有其他的女子在？
　　如果不知道，宇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因为不喜欢我装作不知到？
　　“咦？门怎么开了？是来人了吗？”院子里传来一声好听的女声。

　　我站在原地，怔怔不能语，脚步好似有千斤重。
　　果真，宇哥这里有女子！
　　并且，应该住了很长时间！

　　不然怎么会知道，这里经常是人迹罕至，仅凭一扇开着的门，就知道有人来访？
　　“是不是云绮来了？”这是宇哥的声音。
　　“应该是她来了。”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开口，这个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是啊，司徒，除了你和他，别人还真不知道到我住在这里。”宇哥说道，司徒？司徒岩吗？难怪他会出现在这里，原来他和宇哥是相识的。
　　人生果真无常，就在刚才，我还和司徒岩在树上拼个你死我活，还在想司徒岩的武功和宇哥的剑术谁高谁低，这么一会，他们却以朋友的关系一起出现了。
　　说话间，一行三人似乎已经走到了屋外。

　　吸口气，终于明白了明叔为什么说“并不是任何事情都会维持成我们想象的样子，凡事要看开一点。”
　　我还能怎样呢？我可以选择不看开一些吗？我可不可以不要接受这个事实？我可不可以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晃着宇哥的手臂说不？
　　可以吗不可以，不可以！

　　因为我是向云绮，向影庄的向云绮，向影庄的一庄之主！我不可以软弱，不可以哭泣，不可以抱怨，不可以不坚强！我还有仇未报，我还有心愿未了！怎么可以向一个小女孩一样撒娇耍混？
　　九日，九日，这一切都是你赐予我的，我一定要复仇！
　　“云绮？”宇哥试探的叫我。

　　云绮，只要你报了仇，就做回自己吧，也放过自己一次，说不定，说不定到那时，我和宇哥，还会有希望？
　　我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待笑容满面，回头。
　　“你到哪里去了？”我走出屋子笑问。

　　便看见一个女子聘聘婷婷的立在那里，身姿婀娜，眉目细腻，肤如凝脂，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散发出的温暖和宇哥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便是这个女子吗？宜其家室？
　　“怎么了？云绮，脸色这么不好？”宇哥诧异的看我“怎么哭了？”

　　“嗯？”我哭了？一摸脸，果然，脸上有湿过的痕迹“没有，来得太急，让风刮的”我急忙矢口否认，不想让宇哥因为我的狼狈而误会什么。
　　“脸色怎么这么白，不舒服吗？”美人问道。
　　“没事”我微笑道“这是谁，宇哥，你也不介绍一下？”我看着美人道。

　　“我是杨晓，宇的，嗯”美人迟疑道，显然正在措辞。
　　“娘子”宇哥自然的接到。
　　那情形，仿佛天经地义一样，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你下聘了吗?!你什么时候娶得我，我怎么不知道？”杨晓娇嗔的拉过宇哥的手臂，形神具是亲密。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顿时，我的身体如五雷轰顶一般怔怔不能动！
　　曾经，我也会捧着那个手臂对宇哥这般无赖调侃，可是现在，捧着宇哥手臂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子……

　　“好了，别闹，云绮笑话你了。”宇哥看着我，拉过杨晓的手，对杨晓笑道。
　　四目相接时，宇哥的眼里全是情意，仿佛会让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却是心甘情愿的沉沦下去，就此可以不管不顾……
　　可是，那充满情意的双眼看向的却不是我，是另外一个女子！

　　我的宇哥，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心顿时，如刀绞一样的疼，疼的无法呼吸，疼的无法支持，疼的无以复加……

　　原来，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啊！
　　我的宇哥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没有我！！！

　　“娘子？娘子……”我在心里默念道。
　　我的心，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
　　娘子？娘子！！！

　　没有机会了，从此以后，那个陪着宇哥生生世世的人，是眼前的这个女子，陪着宇哥煮酒焚香的，是眼前这个女子，陪着宇哥走遍山川，看遍景色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你只不过是一个看客而已，你只不过是一个别人风景里的一个看客而已！
　　“看吧，你和杨晓太突然，不只是我惊讶，连云绮也被你们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司徒岩仿佛是看出了我的失态，站在宇哥身后说道。

　　“这次叫你来，就是让你来喝喜酒的，云绮，”宇哥笑着看向司徒岩，又说道“你还记得他吗？”
　　我顺着宇哥的话，愣愣地看向司徒岩，什么叫我还记得他吗？我应该认识他吗？可是，现在心已经疼的开始麻木，怎么还会有心思想起别的事情？
　　“你真的想不起他是谁？”宇哥问到。

　　我茫然的看向宇哥，昊月门门主司徒岩，我以前并没有见过啊！
　　“想不起就不要想了，我告诉你我是是司徒岩。向云绮，从现在开始，你要记得我！”看见我的迷惑，司徒岩一脸的悲喜莫辨，却语气肯定的说道。
　　宇哥欲言又止，听见司徒岩这么说，只摇了摇头，却不再说什么。

　　“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吧。”杨晓拉着我，笑着往屋里走。
　　“是啊，进去吧。”宇哥说道。
　　正值饭点，按理说应该很饿才对，可是，浑身上下好似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没有半点精神，更何况，这顿饭还是宇哥与杨晓的喜酒？

　　原来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这一顿喜酒吗？想到这，更是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真希望永远不要吃这顿饭，可是，我这样想，有意义吗？
　　杨晓手脚麻利的张罗了一桌子菜，不一会儿，四个人便在桌子边坐定，准备开饭了。这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子吗这样的女子，果然适合“宜其家人”。
　　宇哥拿起一酒壶，分别给我们斟满：“来，虽然没有提前告诉你们，但是，我和晓晓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们是我和晓晓最重要的朋友和家人，所以我们，还是最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就看在我和哓哓今天大喜的份上，喝了这第一杯酒吧！”

　　原来，你一直只是把我当家人一样对待。
　　家人而已啊！
　　司徒岩一手拿着自己的酒杯，一手拿起我的，慢慢的递给我，我接过这杯酒，看向司徒岩，酒杯触手间，温热的感觉传上指端。

　　酒怎么是热的呢？
　　“看你脸色苍白，还是少喝凉酒吧！”司徒岩淡淡对我说道。
　　原来刚刚他拿起酒杯时，用内力把酒温了起来。他这样做，那个样子仿佛是对一位久违了的老朋友一样，这样的关照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哦，谢谢你。”我有些不知所措他这样的关照。
　　他是单纯的看我脸色苍白才这样做，还是已经知道我受不得凉？
　　难道，他对黑衣人用内力使出凉气时，那么快就收手也是因为察觉到了树上的我受不住凉气的侵袭，开始呼吸急促的原因吗？

　　也难怪，他那么好的内力，能从我的呼吸上辨别出什么，也并非难事。
　　可是，我们这也仅仅是第二次见面而已，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既然这样，就罚酒三杯吧，姑且放过你一次，”司徒岩举杯对宇哥说道：“祝你们，夫妻恩爱，早生贵子。”说完，转过头看向我。

　　“也祝你们，”我深吸一口气，绽出一个笑脸：“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原来，这样对宇哥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是很难啊！
　　“好，谢谢你们！”宇哥和杨晓郑重的道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带着温热，仿佛将眼泪咽入腹中，全是苦涩。

　　“云绮，这杯酒敬你！经常听宇说起你，我没有妹妹，以后，我就和宇一样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要是我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你要多担待啊！”一番话，被杨晓说的诚诚恳恳。
　　闻言，我赶忙将酒杯端起“谢谢……嫂子，以后，宇哥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啊！”
　　杨晓，照顾宇哥，你一定会做得比我好吧，也只有你这样的女子，宇哥才会喜欢……

　　“云绮，你放心，我一定会的！”杨晓立刻说道，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吃点菜吧，弟妹，云绮。”司徒岩眼见着我们手起杯落，夹了菜放进我面前的碟子里。
　　“空腹喝酒容易胃疼。”宇哥闻言，也夹了菜放进杨晓的碟子里。

　　“云绮，这次出来不容易吧，外面，”宇哥看一眼司徒岩“现在不太平啊！”
　　“嗯，我立刻就得走。”其实，原本的打算是住几天再走的，可现在……“我得和血影他们会和，不然，怕出什么事情。”
　　还是快点走吧，不然不是会更难过。

　　“这么快？”杨晓赶忙问道。
　　“嗯，真的不能耽搁太久。”杨晓的急促的惊讶让我很诧异，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哦，我是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应该多住些日子才对。”杨晓看见我的诧异，解释道。

　　“真的不了，下次吧，多住几天再走。”会回到。
　　下次？不知道下次我还有没有勇气踏进这个院子里？
　　说完，我就立起身，顺手拿起地上的一坛酒“这可是你们的喜酒，带回去给明叔尝尝。”

　　“就走？那要小心一点啊，平平安安的，别让你嫂子和我担心。”宇哥说道。
　　如果这是哥哥给妹妹的关心，我不要！！！
　　我很贪心，我不只想做你的妹妹！一个声音在心里叫嚣着，一定要快一点离开这里，在这样下去，我会受不了的！

　　“嗯，”我竭力避开宇哥的眼睛，看向司徒岩尽量平淡地说：“后会有期吧！”说完，拎着酒就往外走去。
　　宇哥和杨晓、司徒岩一直送我到院外，在我的劝说下才回去。
　　北方的春天，天气还是有些冷的，到了晚上，寒气尤其重，让人很不舒服，抬头望向天空，墨蓝色的夜空下，月朗星稀.

　　我独自走在山路上，品味着这份孤独与伤痛。是谁说，“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
　　长长的山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寂寂独行，脚下的小道蜿蜒而上，地上尽是树叶的影子，满是斑驳。
　　现在这样子，应该是“暮然回首，你已不再，只留我一人，暗夜无眠，独自蹉跎……”

　　这样的晚上，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凉气，我是不是，应该喝口酒暖暖身子？
　　明叔，看来，我要把给你留的喜酒喝光了……
　　可是这样，会不会醉呢？

　　醉了的感觉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就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情？
　　会不会忘记宇哥已经有了相爱的人？

　　罢了，就让我也放纵一次，管他什么凉不凉，热不热，就只放纵这一次吧！
　　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