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湘**晚

13、失去

　　从警察局里出来，安逝牵着顾若谦没走几步，便被一个背着画板的女孩子拦住。

　　着装随意。年轻的面孔，带着还未褪去的青涩。

　　她的笑容灿烂：“我想给你们画一幅画，可以吗？”

　　安逝皱了皱眉，正准备拒绝，却被顾若谦抢先道：“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若谦--”

　　握住他的手，顾若谦微笑：“没有照片，留下一张画也不错。”

　　女孩子指挥他们在公园前的长椅上坐好，两只手握在一起，相依相偎，摆出幸福甜蜜的模样。

　　安逝苦笑。

　　顾若谦却很配合。

　　担心顾若谦长期摆一个姿势会太累，于是抬手一勾，将他直接勾进怀里靠着。

　　顾若谦抬眼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他却反而笑了，收拢了胳膊，不给他挣扎的机会。

　　那女孩子在对面捂着嘴偷笑。

　　半个小时过去了。

　　女孩子收了画板，将画好的素描递给他们。

　　虽然只是简单的灰色线条，却将那份融洽和亲密毫无保留地勾勒出来。教人一看，便心生艳羡。

　　“怎么样？不错吧？”

　　顾若谦含笑着点头：“不错。”

　　女孩子哈哈一笑：“喜欢就送给你们啦！希望你们永远都像现在一样幸福~~”

　　“谢谢。”

　　转了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道：“对了，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前面有一场测试情侣之间默契的游戏，你们可以去试试哦~说不定还能拿到一等奖咧！”

　　顾若谦颔首：“好。”

　　“那就，再见啦！”挥挥手。

　　“再见。”微笑。

　　低眉看见顾若谦眼中的亮光，安逝无奈：“想去？”

　　顾若谦眼中含了期待地将他望着：“好不好？”

　　抬手理顺了他被风吹乱的额发，叹了一口气：“好。”

　　顾若谦轻笑。

　　“你啊，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这样不好？”

　　吻着他的额头，笑：“怎样都好。”

　　·

　　等安逝和顾若谦来到举办游戏的会场，游戏的第一轮已经结束了。主持人正焦急地四处搜寻第二轮的人选。

　　眼尖地看到他们二人，他的眼睛瞬间一亮，立即从台上奔下来把他们拉了上去。

　　安逝冷冷地看着他握在顾若谦手腕上的五指，终于忍无可忍的抬起手把指头一根一根扯了下去。

　　看着主持人疼得咬牙切齿却又奋力维持脸上接近扭曲的笑容的模样，顾若谦忍不住抿唇一笑。

　　陆陆续续又抓了其他几对情侣上台，主持人再次把游戏规则介绍了一遍。

　　规则很简单。

　　情侣中作为攻的一方将被蒙住眼睛，作为受的一方则站在对面，等待攻方找到。

　　两组人之间必须维持半米之外的距离。受方不能说话，不能做出任何提示。攻方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据对方的手，判断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另一半。

　　一旦确定此人是自己要找的人，就将手上的鲜花交给他，然后在此人额上印下一吻后揭开眼罩。不管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都必须退回到主持人身边，等待其他人的选择。

　　安逝在被蒙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之前看了顾若谦一眼。

　　他站在离自己不过一米远的距离。

　　可是他却觉得，有些莫名遥远。

　　能不能从人群里找到他，他真的没有一点把握。

　　握紧了双手，他缓缓一笑。

　　安逝的字典里没有不战而败。

　　不论结局如何，总要先试一试。

　　·

　　只听到主持人一声开始，台上顿时响起一阵欢快的音乐。伴随着音乐的节奏，站成一排的攻方慢慢迈开了脚步，一点一点摸索到对面。

　　顾若谦站在人群里。

　　安逝就在他的对面，一米远的地方。

　　蒙上眼的他，比平日里多了一些踟蹰和犹豫，迈出的步子明显小心翼翼很多。

　　不知何时，夕阳彻底从天边消失。

　　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

　　五彩霓虹在苍茫的夜色里，争相闪耀。

　　身边的音箱里在唱：

　　“自从遇见你的那天起

　　我的心就不再属于我自己

　　不管上天下地都看见你

　　想念如影随形

　　猜不透这是什么道理

　　怎会想你想到昏天又暗地

　　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爱情

　　已悄悄闯进心里……”

　　浅白的歌词。

　　却唱出甜蜜又无奈的味道来。

　　身边的同伴等不到他们的爱人，多少有些慌乱，顾若谦却唇角勾着淡淡的笑，一动不动，静静站在那里。

　　安逝终于走完了一米的距离。

　　不曾改变。

　　不曾旁移。

　　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握住他的手。

　　顾若谦含了笑地将他望着。

　　周遭的人全都将视线集中在了这一处。

　　有羡慕，有嫉妒，有激动，有祝福。

　　如果他选定了他。

　　那么他们这一组，将成为游戏举办以来，耗时最短的一对，也是最有默契的一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安逝将他的手放在掌心。

　　然后慢慢凑近--

　　眼看着双唇就要贴在他的额间--

　　却在距离2公分的地方突然停下来。

　　松开交叠的双手。

　　转身离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明明，已经确定。

　　明明已经，就要选择。

　　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

　　顾若谦低下头，看着自己伸在半空的手，不由苦笑。

　　很多东西，错过了，就错过了。

　　再也不能回头。

　　·

　　最后的结果是，大奖被另一对有默契的情侣拿到。

　　原本游戏失败的情侣都要接受连续KISS十分钟的惩罚，但顾若谦看到安逝有些发黑的脸色，于是赶紧趁着大家不注意，拉着他跑了。

　　回家的路上，安逝沉默着没有说话。

　　倒是顾若谦轻轻笑了：“我没有介意。”

　　见安逝还是不说话，他只好继续道：“明天会回来吃饭吗？我给你做一桌好吃的，好不好？”

　　安逝终于开了口：“明天，我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不过，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顾若谦笑容不变：“好。我等你。”

　　安逝侧过脸，在他的唇上印下深深一吻。

　　·

　　第二天，顾若谦起得很早。忙忙碌碌准备了一整天，黄昏的时候，安逝终于回来了。

　　面上含了笑，眼中却透出隐约的疲惫。

　　一手扯下领带，随手揭开盘子上的盖子。

　　“若谦，你是做了一桌满汉全席么？”目光扫过桌面，唇角似笑非笑地一勾，有些意味深长，“还准备了红酒？”

　　顾若谦擦干双手，解开腰上的围裙，把他的西装接过来挂好，笑道：“大部分都是新学的，你来尝尝。”

　　安逝洗了手在桌边坐下，顺手打开红酒，倒了两杯，一本正经道：“看这颜色，闻着味道，就觉得食指大动。”

　　顾若谦扑哧一笑：“马屁留着尝过之后再拍吧，先吃吃这个虾子……”

　　安逝笑着将顾若谦夹到碗里的几样菜咽进去。

　　顾若谦望了望窗外，叹息一声：“又下雨了呢。”转眼看向安逝，伸出手，“我给你盛饭。”

　　正说着，安逝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安逝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名字，目光闪了一闪。

　　“为什么不接？”

　　大约是觉得刻意反而带了一丝掩饰，安逝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将听筒贴到耳边，只听了几句，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

　　挂了电话，安逝随手将手机搁到桌上，就匆匆站起来：“若谦，公司有急事，我恐怕得出去一趟。”

　　顾若谦垂下眼：“事情就这么急吗？连留下吃一顿饭的时间也没有？”即使今天，是我的生日……

　　安逝摸了摸他的头：“等我回来，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见顾若谦不说话，安逝继续道：“为了惩罚我，到时候我做两桌好不好？”

　　顾若谦若有若无地一笑，些微讽刺和自嘲：“你去吧。”

　　吻了吻他的额头，安逝努力笑了笑：“等我回来。”

　　望着他的背影，顾若谦伸出手，拿起落在桌上的手机。

　　已接来电：若清。

　　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

　　他终于还是走了。

　　他让他等他。

　　所以他等了他一次又一次。

　　他求他原谅他。

　　所以即使明明知道他的心已经不在了。

　　他还是选择了原谅。

　　左边胸口的位置，悄悄溢出一丝疼。

　　从口袋里掏出药瓶，打开扔了几颗到嘴里。

　　顿时舌尖上萦绕的都是那慢慢化开的，浓郁的苦涩。

　　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却觉得胸口的闷疼一阵强过一阵。

　　安逝……

　　我怎么能跟你说不要走……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墙壁缓缓地滑落在地上。

　　地板上的寒意冰凉凉地渗进骨头里，那么冷。

　　他突然想起临走前父亲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若谦，当年你因为他才决定回到我身边，现在你又要因为他而离开么？”

　　“离开这里，你将一无所有。”

　　“所有为你准备的治疗都不会再为你服务，好不容易找到的心脏供源也不会再属于你。”

　　“即使如此，也还要走吗？”

　　他记得自己当时点了点头，轻而坚定。

　　他以为，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丢了命也是值得的。

　　却不料世事无常。

　　没有谁有义务一定要摒弃拥有，陪另一个人地久天长。

　　父亲是对的。

　　那时他说：“你现在可以这么义无反顾地抛弃曾经的拥有，不过是仗着他爱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他的爱呢？又该如何自处？”

　　他现在，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仰起头，他很想放声大笑。

　　可是，张了双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么无奈。

　　捂着胸口，喉间一阵急促的呼吸。

　　大口大口地喘息。

　　心脏的绞痛几乎让他痛晕过去。

　　口袋里的药早就不管用了。

　　这是……就要死掉了么……

　　顾若谦笑了。

　　死了，就不用再看到你在别人身边幸福了，是不是。

　　努力支撑着身体站起来，顾若谦打开门慢慢走了出去。

　　就算死去，也不想死在那个人的世界里。

　　就让所有的画面，定格在五年前那个美丽的邂逅。不再改变。

　　永不，改变。

　　记忆里，是谁在他的面前卖力讨好，笑容灿烂。

　　是谁在他的耳边学着诗人吟唱：“此生此世，唯愿，与君同好。”

　　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人，却只握了一掌虚无。

　　安逝……

　　顾若谦重重地倒在地上。

　　漫天大雨，铺天盖地。

　　脸边的泪和雨水交织在一起，再也无从分辨。

　　黑暗而冰冷的世界在顾若谦的眼中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彻底消失了。

　　整个天地只剩下雨落下的，淅淅沥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