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鱼類

32、羞愧

　　等到烟雾终于没那么大了，火也基本上只剩下些火星子了，怕它灭了，我赶紧低下身子鼓起腮帮子朝火星吹了几口气。尘灰飞扬，火红的星子蹦跳了几撮出来，我皱眉回避了下，扭头咳了几声，又继续朝冒着袅袅黑烟，但仍然没燃起来的火堆吹气。

　　这不是办法，吹了大半天了，火不见长，但也不见灭，我心里火急火燎的，天几乎已经完全搽黑了，即使洞口采光再好，现在也几乎看不见了，入了夜没有火，我感觉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我抓了几根底部岔开的树枝捆在一起，它们枝上很多都还带着绿叶，不能做烧火用，我捡它们主要是看重了上面两个巴掌大的树叶，被我扯下几片垫在屁股底下坐着，想着在这洞里如要待段时间还会用得着，现在却被我捆成一支扫帚，从洞内清扫出来一些枯枝烂叶，所幸没有沾上雨水，虽是带点潮，却还能做柴禾用，火堆也终于靠这为数不多的干枝叶燃起来了。

　　我松了口气，蹲坐在火边烤了一会，好不容易暖和起来了，肚子也开起了演唱会,“咕咕咕”的哀鸣不断。

　　没有食物，我盯着树头的一棵果实有一会儿了，最后还是咬咬牙撇开视线，杜绝了自己所有的贪念。

　　我出去在就近的一棵阔叶树上拆下一片叶子，叶面大，叶心有些凹下，我用它收集来周边雨后滞留在林间叶片里的水，很干净，做饮用是没有问题的，至少目前我是不缺饮用水了。

　　我狠狠灌了几口，虽说水吃不饱，至少麻痹了一下自己的心。

　　今天的体力也耗了个七七八八，精神有些萎缩，我缩在角落里，眼皮不受控制的打战，困顿频闪，倒是很快就忽略了饥饿感。强打起精神，我挑了最后几根手臂粗的树干往火堆里扔了进去，火光闪了闪。

　　这样的树枝要更耐烧一些，烧红了，就是我睡着了不注意让火灭了，树枝上的火星也会留得久些，容易再次点燃。

　　害怕夜晚有什么爬虫走兽，我费劲的拖来一些较大的树枝堆放在洞口。一是可以混淆路过的野兽，一是可以免去晚上应付烧火所需的柴火。所幸洞并不大，很快就堆满了。

　　这个洞不大，洞内也不深，最里面只容得一个人身能挤进去，多是石壁组成，倒是不至于烧一烧火就发生火灾，这点我还是挺放心的。

　　我清扫了一小块空地出来，就地躺下，葵叶子充当被子盖着。不舒服，可也只能将就着。

　　我囫囵的睡了一觉，实在太累了，醒来的时候心里暗咒自己睡的太死，这种情况以后不能有，谁知道会不会睡着睡着就永远醒不来了呢？

　　然后一抬眼，我看见了我最不愿意看见的光景。

　　一个高大的，壮硕的，野蛮的，白色的身影正坐在我的那个火堆旁不知在干些什么，背对着我，火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对面的洞壁上，分外狰狞。

　　旁边是不变的肉块，看得出来他刚处理好今天的晚餐。

　　我木然的爬坐起来，只想到再有一次机会，绝不会让自己睡过去。

　　洞口简单的伪装早就被拆得七零八落，洞外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啪嗒啪嗒”的雨声，照是以前，这可真是一个好眠的夜晚。洞内燃烧着火堆，温度相比外面要高些，暖流与洞口湿冷的空气碰撞，透明扭曲的水雾在洞口缭绕，给人粘腻湿冷的感觉。心里有些异感，我回头，迎上鬼兽扭转过来的视线。

　　我爬起来，在鬼兽的注视下一步一步靠近他，最后很自然的在他身边坐下，就像练习了上百遍那样自然。

　　我愿意主动靠近他，他看起来挺高兴，表示亲热的凑过来脑袋，在我颈间拱了拱，然后又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坐回去。

　　我呆了三秒，然后耸耸肩，觉得这样其实挺正常的。鬼兽想要亲近我，这么多天来，我也算看明白了。理智一直不让我承认，很大原因是因为对另一陌生物种的恐惧，即使他表现善属和善，从来没伤害过我，我还是想逃。

　　只有我自己让我感觉安全，就算是现在我也还是这样认为，于是我明白了怎么做对自己才是最有益的。往往妥协虽无可奈何，却也只能这么办了。

　　我看到火堆比我睡前烧得更旺了，火蹭蹭蹭的往上冒，里面有许多明显不是我之前添进去的柴火。我的第一反应是鬼兽是不怕火的……作为野兽来说，这还真难得。就我所知，就算是森林之王狮子或老虎，也都是会怕火光的。这能说明什么？说明鬼兽比之它们更加强大？还是说他的生活中“火”已经是一种司空见惯的东西？

　　我还在不住的猜测着，然后看着他把一根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来的粗树杆一尾巴拖了过来，锋利的爪子一伸出来，唰唰几下就把上面湿润的树皮扒了下来，露出里面干燥的木质，手指一伸一缩之间，树杆断成了几段，被一把扔进了火堆里，一瞬间就被火苗吞没了身影。

　　我脸那个黑啊，怎么就没想到呢，像这种骤雨天气，树木不可能吸取大量水分，很多就是表皮湿润而已，像鬼兽这样，把树木的皮扒了，里面露出来的自然是干燥易燃的上好木柴。

　　果然要比我这个自称灵长类几万年了的人类要聪明啊！

　　我羞愧难当，就差把脸上这张老皮也扒下来践踏几下。揉脸，扭开头一阵无语。

　　他把我衬得是那么的愚蠢……有些好笑，这还真有些本末倒置，也不得不承认，人家住这里的，怎么样就是比我这半路出家的强。

　　又开始了每日必然上演的喂食情节，我吞下一块烂肉，又开始糊涂了，不明白鬼兽这样对燃火如此熟悉的，为什么会依然吃生食？

　　这答案并不好猜，我只能顺着路子猜想他可能并不知道火除了取暖其实还能干些其他的路用……

　　我可惜的在肉块与火堆之间来回看了看，要是烤熟了，说不定味道要好些呢，天知道我生食了这么多天，肚子里该长满了寄生虫！一想到这，我就犯恶心，满身心的反感，撇开头，拒绝那块在我眼中满身病毒细菌的烂肉泥，什么食欲都没了。

　　其实也是差不多饱了，我还不至于乱来。只是跑了一天，本以为能逃开了，一觉醒来又成了镜花水月，心里多少有些来气，也就只能在这个程度上耍耍脾气了。

　　鬼兽对我的食量把握是非常精准的，从第一次喂食过后，每次切给我的那块肉块都刚刚好——够我吃掉一半。我想他的终极目标是让我把整块都吃下去，因为我能感觉到他每次喂食到最后，肉泥块总是会越来越大，也不等我张好嘴就急着往里塞，有几次我就让他得逞了，胃那个撑啊，真是活受罪，喂猪也不是这个喂法，跟填鸭似的。

　　今天我就硬生生把一整块的肉吃剩下了三分之二，撇开脸摆手，表示不吃了，坚决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