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鱼類

60、入冬初始

　　我长胖了，这么说也不太正确，更贴切的说法是我长壮了，臂膀大腿比原来都粗了一圈，捏起来硬邦邦的肌肉，有时对着溪流中模糊的脸庞会不敢相信这个黑呦粗壮的女人会是自己。
　　抬手摸了摸头发，鸟窝似的到处乱翘，真心够丑的啊！及腰的长发因为做事不方便早已经被我割掉，新长出的头发老是会扎得我脖子难受，可不管是出于保暖还是美观，我都打算在冬季让它重新长起来。
　　鬼兽也有了一些直观变化，胖了一圈是难免的，但是引起我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他身上的鳞甲片。原本银白色的鳞甲颜色有了不同，整体暗沉了许多，现在看起来已经变成了银灰色，往细看鳞甲表面也出现了许多龟裂般的干枯纹理。
　　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健康，我怕他是病了，但他的言行举止又还都正常，也没有变虚弱的样子，我就是有担忧也不知从何下手，也只能干着急。
　　我的准备工作算是接近了尾声，主要也是丛林里的可食植物随着气温下降已经很是稀少，大多已经枯亡，再去采集也是徒废时间，这两天除了捡拾补充一些用掉的材禾外我已经不再进入其中。
　　我准备转移战场，更多的时间耗在山洞这边处理一些首尾。像洞府门口要缝制一张大的兽皮门帘披挂上，要不然点再大的火堆都无济于事，暖气会被洞口吹进来的寒风全部吹散。还有我的衣服，也是时候钩织起来了。
　　鬼兽一大早就跑不见了，我宅着做这些手工活时他一般都没法耐心陪着，一开始愿意作陪也只是出于好奇我做的东西，一旦发现没什么好玩的就会悄然离开自己去找乐子，有时会带回一些猎物，有时却是带回一束花，然后我才发现几天前摆在床头的那束鲜花已经枯萎。
　　很多时候我很羡慕他，活得就像一个孩子，无忧无虑的性子，但他同时又是聪明的，残忍的，狡猾的……只能说是这个世界造就了他这么一个矛盾的存在。
　　又过了两天，半夜的时候我被鬼兽的叫声惊醒，匆忙披上兽皮跑出去时才发现外头轻飘飘的下起了小雪，鬼兽正迎着风雪朝着黑洞洞的远方长啸。
　　我喊了他一声，他转头见到我后竟连招呼都没打就纵身跑走了，也不知他这三更半夜的要跑哪去。
　　后半夜我都没法入睡，忙着将赶制出来的门帘装订上，没有钉子我固定用的是一头削尖了的几根木棍，用石头一点一点敲进去，幸好洞口处不是岩石，要不然靠我一人还真搞不定。
　　搞完时冷得我鼻水都下来了，钻进洞里后赶紧趴下将熄得只剩下一点火星的火堆吹燃起来，坐烤着等体温恢复，颤抖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
　　几天前我就在洞里砌好了一个火塘备着，这会儿刚好可以点上火种，真是明智之举。刚刚回来前已经去查看过，外头的塘火已经熄灭了。
　　搓了搓手吹一口气，我起身取来葫芦锅架上火堆，倒上水烧着，没多久就沸腾了，飘起的水蒸气令室内的温度仿佛暖了几分。
　　我一直坐到天亮都没等到鬼兽回来，心里开始有些着急，外面的小雪已经转成了鹅毛大雪，砸落在地上的声音“噗噗”响，可想而知这雪下得有多急多大，不过一夜间外面就像换了一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只远处的山林间还看得到一点绿色，除此再无其他。
　　怎么办？这情况我要出去找么？
　　我看了眼工作台上还是半成品的衣服叹气，咬咬牙将身上的兽皮裹紧几分，脚上再包上两块小兽皮扎紧，深吸了几口气就跑了出去。
　　我不敢跑远，只打算出去一段看看。
　　风雪很大，能见度很低，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不一会儿连感觉都没了，脚上更糟糕，才踏出去几步再踩下雪水就都渗进兽皮里了，冰的我直叫，哇哇的往回跑，这才出去不到三十米就受不了了。
　　不行，硬件太差了！
　　我捂着两个脚丫子死命的搓，冻得僵硬的脚趾半天没点感应，现在总算是相信以前新闻报导总说一到冬天就好多人冻掉手指脚趾的事情是真的了。
　　半天才回了点温，我上赶着搬来几块沉甸甸的石头，将洞口被大风吹得不住翻滚的兽皮门帘边角压住，一块不够再磊一块，压的扎实。
　　这前后就一会儿功夫，风力也变大了，门帘被风压吹得鼓胀起来，中间洞眼拼接的地方“嘘——嘘——”的冒着强劲的风束，看得我直咽口水，好怕它下一秒就经受不住被吹跑了。这下我是彻底不敢出去了，外头的温度和昨日相比已经天差地别。我打了个冷颤，决定多削几根木棍出来做固定，恩，还要再做一张门帘出来罩多一层，现在这样还是漏风。
　　鬼兽你就自求多福吧，现在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救不了你了！我双手合十，朝四面八方都拜了拜，将知道的各路神仙法名都逐个念了一遍，但还是难求心安，静不下心做其他的，只能时不时的跑到洞门那扒开一角门帘张望。
　　大半天就这么过去了，当熟悉的腔鸣伴着风声传来的时候我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总算落了地，揪起一块黄棕色的兽皮钻出了洞口，边喊边扬着兽皮给鬼兽示意方向。
　　洞府位置的这座山丘已经被雪完全覆盖住了，连洞口的门帘外层都被雪渣喷成了雪白，从近处看都不一定发现得了这里有个山洞，更别说从远处看，我是怕鬼兽找不着地方了。
　　不过鬼兽的方向感一向很强，我的担心好像有点多此一举。鬼兽很快纵身来到了跟前，看到我在洞口迎接他似乎很高兴，圆溜溜的脑袋把我一顶，一把把我顶得踉跄后退了几步。
　　他果然是去捕猎了，尾巴上圈吊着一头猎物，看不出全貌，正发出虚弱的叫声，这倒是稀奇了，我还从来没有哪次见到鬼兽带回的猎物是活口的。我好奇的往他尾巴上多瞧了几眼，没看出什么来。
　　鬼兽应该只是先回来确认一下我的存在，这么一着算是打了招呼了，转身又迈步往外走。我急得直喊，他停了一下回头看我一眼，咕噜了几声像是抱怨一样，蹲下身示意我爬到他背上。那勉强样看得我直咬牙，好想上拳头，亏得我还担心了他半天。
　　我迟疑了一下，想想还是爬了上去。没有一下子就开跑，应该不是要去远的地方。
　　鬼兽身上好凉，触手冰冷，甚至有几块鳞甲片上竟然都结了一小层薄冰！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我嘀咕了几声，赶紧哈了几口气把薄冰化开一点，再把散开的冰碴片一点一点揭掉。
　　走没几步鬼兽就停下了，我探头看了下竟是到了小溪边，溪水竟然就冻上了！薄薄的冰层覆盖了水面。我心里咋舌，就一天啊，这么快就结了冰，再过两天估计就冻结实了，到时想凿出水来可就难了。幸好下雪了，取雪也方便，取雪化水，用水还不至于有困难。
　　鬼兽上脚往水面上踏了一下，冰面毕波裂开，再踏一脚就出来了一个大洞，下面的溪水涌了一些出来。
　　我正想猜猜鬼兽这举动是何含义，他已经甩动着尾巴将上面的猎物扔进了水窟窿里，猎物下水一阵尖锐的惨叫，不停的扑腾想往岸边游来，但每要成功都会被鬼兽一脚给踢翻回去，游往另一边也会被他用尾巴圈回来，一直重复。
　　好残忍！
　　我看了鬼兽一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正专注的看着那只动物在做垂死挣扎，感觉到我看他，还“唧——”一声抬抬下巴示意我专注重点在下面。
　　我没有开口阻止他什么的，因为我知道鬼兽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这么大冷天的出去抓一只猎物回来不可能就只为了这样貌似戏弄生命的游戏，鬼兽虽然好玩，但在对待食物的事情上从来不马虎，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直接抹脖子结束它们的痛苦不是更痛快？
　　说白了还是对他的行为不敢苟同，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警告自己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鬼兽的一举一动。
　　抿抿嘴，我看回水里，那是一只头顶长着长弯角的黑棕色动物，个头挺大的。它的脖颈直长，溪水淹了它大半个身子，只脖颈露了出来，“呖呖呖呖”叫个不停，在水中颓于奔命，一段时间后动作渐渐缓慢下来，叫声也变得断断续续，直到知道自己怎么跑都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它不动了，停在溪水中央睁着两只暗红色的大眼直直的望着我们，只虚弱的叫声还时有发出，在我耳边回荡。
　　我有些不忍，撇开眼看向了别的地方。
　　一直等到水面又重新凝结上了一小层冰花我们才离开，溪水中的动物已经彻底死去，一动不动的僵直在那里，被飘落的冰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