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派胡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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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洛拿着简历，抬头看着人才市场里面乱糟糟的人群。他已经来转悠很多天了，这里鱼龙混杂，大妈老头和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各色各样。今天说什么也得投上去一家……他这么想着，咽了口吐沫。
朱常洛毕业半年多了，还没有找到工作。他大学念的建筑，稀里糊涂的念完，感觉什么都不会。这个专业学好了，就职倒是容易，但是朱常洛对自己的水平有数，他不怎么指望会有哪个专业对口的公司来聘用自己。
现在快到中午了，人才市场里人少了一点。他捏着履历书，手心都要出汗了。前面有一家公司朱常洛路过了好几次，是市里一家很大的海洋公园，招聘各种职位。他犹豫了好久，最后硬着头皮走过去，看了一眼招聘官，但是还没出声，嘴巴就定在那了。
“呃——”
招聘官抬起头，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好？”
朱常洛快喘不过气来了，他原地缓了一会，见那人的胸牌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何其。他没认错！但是看何其的样子，倒是好像不认得自己了。
朱常洛有些难堪。他撰着履历书艰难的坐下来，就好像那椅子上有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何其笑了一下，带着点纡尊降贵的语气说：“你不要紧张。”
两个人面对面看了一会，朱常洛没忍住说：“——是，是你啊。”
何其扬了一下眉毛，转而低头整理桌上一摞一摞的履历。“怎么？你不是来应聘的啊。”
朱常洛一瞬间都想抬屁股走人了。他张张嘴，挤出一个挺难看的笑：“——呃，我刚辞职，裸辞，没想到碰上你了。”
何其笑了一下，伸出手要简历，带着点成功人士都有的居高临下。朱常洛磨了一下后牙槽，抹抹脸换上一副不冷不热的笑容：“哦，我这不是看着这里坐着的像你，就过来看看，没想着来你们——”他装模作样的看看上面的公司名，然后舌尖滑了一下，有点刺耳的说：“你们这种公司上班。”
何其脸上的笑一点都没变，他收回手，眼睛眯起来：“…所以，你这种好学生的态度这辈子就变不了了是吧？”
朱常洛扭过头，一副我不想再谈的样子。
何其看看表，想了一下说：“既然你不是来我这里应聘的…要不要一起吃饭？下午你还得继续找工作吧。”说最后一个词的时候，他简直像是在嘲笑了，那笑意就含在嘴巴里，让朱常洛恨不得一拳揍过去。
所以朱常洛口不择言的回击：“那倒不用了，我还没轮到和个变态吃饭的——”
他看见何其的脸色，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何其听见变态这个词，突然变的面无表情——这点倒是变的好多了，朱常洛想。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把自己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来，再揍上几拳。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的瞪了一会，最后何其先移开目光。他清清嗓子，宣布说：“我有女朋友了。”
朱常洛一脸怀疑的瞪着他，有点结巴的说：“——女，女朋友？”
何其脸色红了一点，他一挥手，跟挥走一只大苍蝇似的。“好吧……男朋友。随便什么朋友，总之我有伴儿了。”他看着朱常洛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就没好气的补了一句：“所以早就不喜欢你了，别自作多情以为我在缠着你！”
朱常洛眨眨眼睛，反应过来。他蹦跶起来，气急败坏的说：“你这个——”
何其站起来，不客气的打断他：“那你要不要去吃饭？”
朱常洛歪着嘴巴，大声的说：“不去！”但是何其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劲儿，蛮横，不讲理。他揪着朱常洛的衣领子把他拽过来，更大声的说：“你不去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朱常洛气坏了，脸色通红。何其拽着他的手，挣也挣不开，最后何其烦了，回头一瞪眼：“吃顿饭会死啊，矫情什么！”
然后他不等朱常洛骂脏话，就吓唬他说：“你要是撒泼，这里人可都看着，你想找工作？做梦去吧。”
朱常洛被他唬的一愣，跑神的一阵就被何其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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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出了人才市场，何其见朱常洛不挣扎了，听话了，就放开手。朱常洛耷拉着脑袋，自暴自弃的说：“哎——哎，你往哪走啊！”
何其低头看他，朱常洛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今天没带太多钱！——呃，不是我吃不起啊，等下次带钱的。”
朱常洛今天中午本来想吃碗拉面了事的，他还在花家里的钱，总是得省省的。如果何其带着他去什么高档的地方……
何其哼了一声：“去民勇啊，下面不是有美食城么，你爱吃那个土豆粉吧。”
朱常洛的脸色缓过来了。“土豆粉好，土豆粉好。”
何其的步子小了一些，让朱常洛跟的不那么辛苦。他偏偏头，语速极快的说：“你大学不是读的建筑么？”
朱常洛低下头，没说话。
何其又清清嗓子：“你之前的工作是做什么的？”
朱常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包，含糊的说：“反正不是做人事给人面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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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各自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朱常洛其实是有些不自在的，但是何其看起来倒是很平静，好像以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吃过饭朱常洛就要回去了。何其陪他到车站，等车的时候，何其拿出手机，说：“把你电话号给我吧。”
朱常洛抬头瞅瞅，果然是爱疯。他把手伸进兜里，握住自己很旧的诺基亚：“哦，你记着我的号，给我拨过来吧。”
兜里手机刚震动一下，公交车就来了。朱常洛不去看何其，只是摆摆手：“我走了。”
身后人没说话，朱常洛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窜上车去，快快的走到最后面。何其在外面对他挥挥手机，脸上带着笑。
车开的时候，朱常洛看见何其摆着口型，很清楚的俩字：“——撒谎。”
他瞪大眼睛，又涨红了脸。但是车已经开走了，把何其讨厌的脸扔在了后面。朱常洛心跳的很快，气的，加上被揭穿的羞耻感。他是撒谎了，还撒了很多。何其还是和以前一样烦人，总是非把人扒光了扔在太阳底下——
忽然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短信。朱常洛掏出来，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激动。他低头看看，是个陌生号。[别生气，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在撒谎]。
朱常洛要昏过去了。他短短的指甲狠狠戳到按键之间的缝里：[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招聘官先生。你玩的开心吗？]
那边答非所问的回了一下：[这个星期天可以出来么]。
朱常洛没回过去。他满脑子都是自己今天像个傻子一样对着何其说着一些根本不存在的过去，他没有工作经历，还得生涩的讲自己为什么辞职……
他沮丧的低下头。如果可以，朱常洛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何其，至少不是在人才市场……他们已经长大了，没有工作是个让人抬不起头的事情，但就在曾经，五六年前，朱常洛还以好学生的姿态，肆意鄙视何其这样拖后腿的人。
早知道会这样相遇，真不如在家睡觉。朱常洛叹口气，觉的全身都没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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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几天，何其都没有再联系自己。朱常洛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都是老同学么，他有点可耻的抱着一点点希望，何其能帮帮自己什么的……朱常洛不挑工作，只要有地方收，能攒经验就行。
星期天一大早，朱常洛被短信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一只眼摸过手机，看见何其的短信：[出来来。]
朱常洛哼了一声，翻个身夹住被子。[在睡觉]
他还想迷糊过去，那边电话就过来了：“几点了还睡。”
朱常洛带着点嫉妒的说：“你今天休息啊？”何其轻轻笑了一下。“要不要出来？”
朱常洛吸吸鼻子，不情愿的说：“下午我有个面试。”
何其拖长音说：“哦——”
朱常洛声音又尖起来了：“怎么啦？面试怎么啦！”
何其心平气和的说：“没什么啊。要帮忙吗？面试练习什么的。”
朱常洛梗着脖子说：“不需要！我自己就行，你别多管闲事。”
何其咂咂嘴，像是漫不经心的说：“这倒也是，过去你可是好学生，又是告状精，面试自然难不倒你。”
朱常洛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过去了：“你说谁是告状精？！”
何其在那边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说：“你说呢。我和孙妮放学一起走被你看见，然后班会说早恋问题，是谁说我谈恋爱了来着。”
朱常洛脸红脖子粗：“我看见你俩拉手了！”
何其咯咯笑了起来：“我放学还堵过你，把你摁墙上亲呢，你怎么不说咱俩谈恋爱了。”
朱常洛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气的直翻白眼。那边还在火上浇油：“咱们三年高中同学，我只亲过你四次，其中一次未遂，你为这事把我告老师五次，借口都是我放学找人揍你。你就不能来点新鲜的？”
朱常洛说不出话了。他哆嗦了半天，最后对着电话喊：“……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要脸！！”
何其嗯哼了一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朱常洛气得要命，暴躁的说：“我要挂电话了！”
何其突然有点没那么蛋腚了：“挂什么电话啊挂电话。我等会去你家找你，还是以前那地儿吧？没搬吧？”
朱常洛恶狠狠的说：“呸！”然后就按了红键子。
他翻身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怄的不行。高中的时候何其曾经在很多男生面前宣布他最讨厌朱常洛这种傻了吧唧的好学生，而且他说到做到，总是想方设法和自己过不去。然后等天黑放学他就躲在小路里堵朱常洛，堵住了就说他二百五，俩人最后肯定就吵起来了，最后何其就一把揪住朱常洛的毛寸——
他在被子里嗷了一声，不愿意往下想了。何其以前就跟所有的差生一样，倔脾气，爱打架，一点就着，四肢有力。谁能想到他现在变成这样了呢，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看起来……看起来……
朱常洛不愿意想和他何其现在的差距有多大。他俩曾经在成绩上就好像出木杉和大雄，在体力里上好像大雄和胖虎。现在体力关系还是没变，但成绩却颠倒了一下，朱常洛成了名副其实的大雄，这真让人沮丧。
他觉的有点憋气，把脑袋伸出了被子。正好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短信。[你怎么还是那么爱生气啊，等会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去吃可以了吧]。
朱常洛看着短信，眨了几下眼睛。他不是没想何其对自己的态度，一些细节还是能表现出来点什么的。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抱着哪怕能胜过朱常洛一点点也好的心态，给他回：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啊，靠]
那边没动静了。朱常洛等了一会，觉的自己真是没趣，这种问题也问得出来。他把手机一扔，更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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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快中午的时候，朱常洛刚要烧水泡方便面，门铃响了。他过去拿听筒，问：“谁啊。”
那边说：“赶紧开门，别磨蹭。”
朱常洛没想着何其真来了，他愣了一下，才去按开门键。何其慢悠悠晃上来，手里拎着肯德基。
他不是第一次来朱常洛家了，高中的时候来过好几次，打着赔礼道歉的旗号，把朱常洛堵在他的小房间里实施犯罪活动。他把肯德基递给朱常洛，脱了鞋望了望：“你爸妈没在家啊。”
“去市场忙活了。你干嘛过来啊。”
何其的笑带了一点得意：“怕你饿死。我也没吃，赶紧给我倒点水。”
朱常洛去弄了，然后两个人坐在一块，准备开饭。鸡块的香味直往上扑，何其把东西都拿出来，塞到朱常洛眼前。“吃吧，吃饱了下午好去面试。”
朱常洛觉的自己脑子肯定是迷糊了，短路了，抽风了，他看着何其，鬼使神差的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啊？”
何其哼了一声，斜了朱常洛一眼。“就你啊？算了吧，好马不吃回头草，况且你又不是什么好草。”
朱常洛哦了一声，不问了。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俩人盯着汉堡都没动嘴。最后何其又说话了：“……那什么，我给你整理了一份面试问题的资料，你没事看看，挺有用的。”
朱常洛点点头，问何其：“你工作怎么找的啊？”
何其喝了一口水，坦率的说：“家里给找的啊，还能怎么找。”
朱常洛心里沉了沉，没精打采的点点头。何其笑了一下：“但又不是所有人工作都是靠关系才上的，你努努力，总会找到的。”朱常洛挑挑眉，算是默认了他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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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面试何其陪着朱常洛去的，出来的时候何其感觉还不错，小公司总是没那么严厉和规矩多，连面试官都挺和蔼。俩人随便逛了逛，又回到高中那边，在学校外边转转了一会，看见里面有几个班在上体育课。
何其趴在铁栏杆上，有点怀念的说：“你看那个破篮球框还没安上啊。”
朱常洛瞪了他一眼。那个篮球框是他给拽下来的……何其上体育课又来找自己茬，以前朱常洛比现在还矮一点，加上学习压力挺大，就跟个营养不良的鸡崽儿一样。何其搂过他把他抱的高高的，朱常洛吓的没地方抓，只能揪住离自己最近的篮球框，然后何其就松手了……
他连人带筐摔下来的时候，瞥见了何其惊慌的脸。他确实过来接自己了，但是到底晚了一步，朱常洛摔的差点昏过去，他就觉得脑袋被抱起来，何其慌乱的说，野猪，野猪啊，野猪你不是挺瘦的吗，怎么篮球框也能拽下来啊……野猪你别吓我啊。
然后就是挨骂请家长写检查，那段时候何其对朱常洛特别好，不欺负他，晚上还和他一起回家，而且不会偷袭过来亲自己。朱常洛觉那时还觉得何其是良心发现，变好了。结果等他腰不酸腿不疼后背的淤青都消掉了，何其立马又开始折腾自己。
两个人绕着学校走，说了很多以前的同学，还有老师。等那帮孩子上完体育课，三三两两的往教学楼里面走的时候，何其钩住了朱常洛的爪子。“——你说咱现在要是还念高中多好。”
朱常洛甩掉他的手，不客气的说：“就你现在这张脸，别做梦还能冒充高中生了，嘁。”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派胡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