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追夫记》花落随溪

29、茗州，尘埃落定

　　今早，我们一下楼，只见月儿还在。难道她在这里，坐了一夜？

　　“敏儿，对不起！”她一看到我，就跪在我面前一遍遍地道歉，我们都成了整个大厅的焦点了。

　　“月儿，别这样，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月歌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敏儿是这样一个美丽善良的人，可是她却把她想得那么不堪，还因此伤了她。敏儿善良，听自己说很多话，她是自己心中视为真心朋友的人，她竟然可以这样伤害了敏儿。她本来想要用那把刀杀了自己，但是还没有跟敏儿说过对不起，她不好意思走。

　　“我没脸再见你，敏儿，对不起。”她就这样跑了出去，难道她想不开？

　　“月儿！”我跟在她后面，但愿她别太傻。

　　追到一个湖边，她正要跳下去。

　　“月儿，我还没原谅你呢。你要是这么死了，我永远都会恨你。”

　　“我...我没办法原谅自己了，敏儿，真的对不起。”

　　“你死可以，我陪你！如果你愿意让我陪你一起，那么你就跳。”

　　“敏儿，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她抱着我，一遍一遍哭诉着，一次又一次问着为什么。

　　“你或许可以试着忘掉他。”敏儿叫自己忘掉他，可是她根本做不到。她若是做得到，就不会那么痛苦，她爱他已经那么多年，忘记哪有那么容易。

　　“我做不到。”她渐渐说出来的那四个字，与我心里的那四个字一样。爱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叫一个人可以这样如生如死，却又无法忘记。即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们都不愿意去伤害自己心爱的人。我看着不远处的千夜，我的心终于可以知道原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道出了，爱情没有理由，爱上便是爱上了，无法改变。爱情没有所谓好坏，沉沦了之后只能听之任之，笑着、哭着、幸福着、痛苦着，爱着、恨着、悲伤着、无奈着，都无法转圜，因为这是人的宿命。

　　或许爱情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深刻、是‘还君明珠双泪垂’的无奈、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承诺、是‘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的伤感......爱情没有办法定义，只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罢了。

　　听着她的抽泣声，我也倍感无奈，这样的她我该如何安慰。或许不需要安慰，我只要给她一个怀抱，她自然会渐渐平复。她的头上是一支简单的发簪，已经发旧，可是还是那样美丽，是他送的吧。她如此珍惜，她真的爱他，可是他却不是。

　　洛阳、洛阳，名字取得文绉绉的，可是心术却不正，还要欺骗月儿如此透明的感情和纯洁的心灵。我没有办法，原谅这个人的所作所为。

　　安顿好了被点了穴的月儿，让舞袖好好照顾着，我和千夜飞羽一道出去了。

　　“我不会原谅他，这样伤害了月儿以后还能不受到惩罚。”

　　这傻丫头倒是心善，不过那种人恶事做尽，如今是替天行道了。

　　“你是洛阳吗？”

　　“是。不知官爷有何吩咐？”洛阳笑脸迎人，真是欠揍。

　　“有一桩案子，跟你有关，我们大人请你过堂。”

　　“案子？草民自认本分，怎么可能？”

　　“叫你走就走，废什么话。”

　　大堂上，所有人已经摆好阵仗。

　　“大人，洛阳带到。”

　　“本官就罂粟花一案，进行了调查，最终得知你就是幕后主使。洛阳，你可认罪？”

　　“草民无罪，又该怎么认？”

　　“不进棺材不认罪。来人，把证据抬进来。”

　　一个个大箱子被抬了进来，众人哗然，都没想到这些箱子里都是她们深知害人的罂粟花粉末。有些人更没想到这些粉末会让他们倾家荡产，没想到这个人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大人，这些怎能证明是我的？”

　　“从你的别院搜出来的东西，怎么不是你的？”

　　“这些东西草民见所未见，之前草民已经将别院租给他人，他们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原来是在做这些勾当。”

　　“你......”这个乖张滑头的人，若是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还拿不下他。

　　“大人，证人到了。”

　　“带上来。”

　　这个证人不是别人，就是之前被他刺伤的虬髯大汉。

　　“你是谁？”

　　“回大人的话，罪民李贵，是帮助洛阳贩卖罂粟花的人。”

　　“你知道些什么，如实说来。”

　　“是。每年六月罂粟花落果的时候，我和洛阳都会一起到草原的罂粟花原去，洛阳知道罂粟花的粉末中有能让人成瘾的物质，便起了这贼心，让那里专门提炼粉末的人帮助我们把罂粟果中的物质提取出来，好带回来打捞一笔。前几天的晚上，我和洛阳清点完新到的那批货。结束之后，罪民一时贪心，向他索要钱财。没想到他却给了罪民一刀，幸好罪民命不该绝才被人救了。”

　　“洛阳何来那么大片罂粟花原？”

　　“洛阳骗了罂粟花原主人的女儿月歌，得到了月歌的芳心，所以主人便将花原的四分之一相赠。哪知道洛阳贼子骗了月歌回来，之后还将主人给杀了，得到了整片的花原。”

　　“贼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什么李贵，我根本不认识，月歌的确是我妻，但是什么杀了她父亲夺走罂粟花原我根本没做过。”

　　眼前这般狡辩的贼子，让龙大人一下子也哑口无言。

　　“你爱过月歌吗？你把她看成你的妻子吗？你拿这些理由搪塞、狡辩，你觉得对得起一心为你的月歌吗？”我站在他的面前，一遍遍地指责数落他，他有什么资格说爱，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贼子有什么资格说爱。

　　“你......”他面对眼前这个女人的一个个问题，没有了答案。

　　“啊！”他掐住了我的脖子，拉着我出了衙门。

　　“放开她！”北风千夜的三个字寒冽，让他为之一颤，而我也感觉到他在害怕。

　　“夫人！”走到了客栈前，舞袖看到了我们。

　　“洛阳，你赶紧放开敏儿啊。”月歌醒来不得动弹，好不容易说动舞袖帮她解穴，一下楼便见了这场景。舞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她竟然错成这样，如此离谱。

　　“还不都是你害的。”洛阳的一句话，让月歌彻底寒了心，瘫在地上。

　　“你在说什么，月儿对你真情真意，你就算不爱她，也不用这样伤害她吧。”要是我有武功，早就把你给杀了，千刀万剐才消我心头之恨。这种就是男人中的败类，不死也不行，说不定死了阎王还嫌他脏。

　　“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他那狗样，谁看得上他啊。

　　“你真的没有爱过我？”月歌站起身来，问着洛阳，“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吗？那么为什么要跟我说，你会带我游遍世界，让我那么相信你，你是爱我的。为什么，你为什么可以那么残忍，在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却把我踢走，跟我说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你把我当成什么，用完就丢的东西吗？洛阳，你......为什么可以这样？”

　　她安静地说着这一切，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她的话让我心酸。我看着她的脚步一点点前进，看着她的眼神毫无焦点，我才知道她是死了心了。宿命就这样残忍让他们相遇，让她无可救药爱上他，让他把她当成工具利用毫无感情。这一切到底是什么造成的，难道这是老天开的一个大大的玩笑吗？洛阳拖着我一步步地往后退，他的眼神充满了害怕。为什么他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如果，你需要一个人的鲜血才会停下这样荒诞的举动，那么就让我来结束吧。”她拔出匕首，刺进了心脏的位置。

　　“不要！”她应声倒在地上，洛阳的手松了，我跑向她的身边。

　　她已经没有了呼吸，悄然永远地离开了。我抱住她孱弱的身体，大哭着。为什么，该受到惩罚的不是你，为什么老天要让你承受这一些？她的样子安静，没有遗言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她最后一句话我永远不会忘记。她从来不会去想怎么害人，可是为什么，她从来没害过人，老天却急急地将她带走。她那么善良，可是在世界上只活了二十年，只有二十年。

　　她的血湿了那泪人儿的衣衫，也许老天感动了，天上缓缓落下雨滴来，慢慢地变成了倾盆大雨。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那善良女孩儿如何结束这一切，还有另一个善良女孩儿如何声嘶力竭想要挽回这一切。可是时间过去，什么都回不来了，一切都回不来了。这就是时间的残忍，什么都在向前，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隔了几日，天气一直不好，我也很少开口。因为我知道，我失去的不仅是一个好朋友，而且有些事情也让我深思。她为什么会拥有那样的勇气，为了迷途不归的人结束自己的生命？尘埃落定，付出的代价竟然如此大。一想到她安静的离开，我的心深深纠疼，想着想着，泪就如雨下。而此时，他会出现在我身旁，递上一方手帕，并将自己最温暖的地方给我。每当靠在他的怀里，我不知道是该感到幸福还是感到悲哀，可是那一瞬就够了，真的够了。

　　“我们走吧。”我擦干眼泪，对他说，“我们去草原，去月儿的家乡，把她的骨灰撒在她最爱的土地上。”

　　“随你。”他复而又将眼前的泪人儿拥紧在怀里，她的这样，他的心很疼，因为她又安静了。

　　我将月儿火化了，将她的骨灰小心盛好，我们便驱车往草原去了。

　　一路上只是听闻洛阳变得疯癫，口里总是嘟嚷着他负了所有人、更负了她，当大刀落下的那一刻，他闭上了双眼，表情那样自若。或许那就是他那天眼神充满害怕的原因吧，也许他并不是不爱月儿，只是习惯了这样的月儿，开始变得不知道如何表达了。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想，至于事实，已经无法考究了。

　　当我们的马车驶进草原之洲的时候，我才知道月儿为什么会是那样地善良纯真。这里山美水美草美，天空湛蓝晴朗、白云自由飘荡、牛马羊成群结双，这样的美景怎能不养出那样干净的人儿。
　　选了一处山峰，将月儿的骨灰洒出，再见了，那个美丽善良、纯真干净的傻女孩儿。你对爱情的执着和善意，我会将之和你的笑容一起放在我的心上。

　　他握着我的手，我靠在他的肩上，我知道这一切是过去了，但是身边的这个男人会给我无比的鼓励，让我再次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