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墨画·过往·下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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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一路向上都没遇着些什么阻碍。静，这过道静得可怕。有时候，静也是一种武器，还是杀人的利器！
一旦静了，人就免不了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经不住精神崩溃，这也是很多人上不了明月楼的原因。他们大都意志不坚定，抑或者抱有旁门左道的心思，走在这样一条静得可怕的走廊上，他们先活活把自个儿给吓死了！
傅红雪显然不属于这类人，他从小就是在这种静得可怕的地方长大的。石屋不光静，更黑。在静得可怕，黑得可怕的地方长大的人，自然不怕这些雕虫小技。
所以，不同于叶开那边仙乐绕耳，美梦迷离。傅红雪一路走来十分的平淡无奇。也不知爬了几层楼，傅红雪走进了一个空旷的大厅。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风，哐当一阵作响，风卷起了这满屋子的卷轴，敲打着石壁，还隐隐有书墨之香。
傅红雪却看也没看，径直向前走去，待他走到大厅中央时，两方的门都轰隆一声，紧闭了。应声而来，所有的卷轴悉数打开，书墨之香扑鼻而来，纸下滑擦擦作响。
好巧的机关！
连傅红雪也不得不佩服！傅红雪扫视了整个屋子一遍。除了画轴，还是画轴！而这破机关之处必定藏在这画中。傅红雪，本是不想看画的。因为这些画必定是陷阱。可如今他却不得不看。
画也平淡无奇，不，这些画，简直不能称之为画，这四壁上的画，有些不过寥寥几笔白描，有些甚至是泼墨而绘，瞧不出任何技法，可偏偏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画，凑在一起，却扰了人的心智。
连起来看，却也是一幅旷古绝今的画！
这是一幅延绵着回忆的画。傅红雪瞧着前面那一篇浓密的泼墨，他想起了他幼年的生活，一片浓密的黑暗，岂非是最真实的写照？
他的童年很单调，拔刀，拔刀，除了拔刀，还是拔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时候，他拔刀，只想让花白凤能瞧上他一眼，夸奖他一句。可他五岁那年，高烧不退，差点死了，花白凤也不闻不问。任着他一个人缩在石屋的角落里哆嗦。
那时候，花白凤说了什么刺耳的话，他已然记不清了。无非是训斥他。这点小伤小病都忍不了，还怎么为父报仇，做白天羽的儿子！所以他忍，他一直最会做的事，便是，忍。
可笑，他不是白天羽的儿子。血脉相连，却半点血缘关系也不沾……
傅红雪是尊敬花白凤的，尊敬到畏惧的境界，所以他一直不敢回去见他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却不知叶开回去过没？
童年的记忆总归是心酸到麻木了，如今想来也无动于衷，再也激不起半点涟漪了……
再往后的几笔简单的白描，就像是傅红雪生命中的阳光一样。他离开了石屋，到了边城，然后……他遇见了……叶开？不，是翠浓。翠浓才是她生命中的阳光。
可他的阳光似乎湮没了……日落后的黑暗，比纯粹的黑暗更难熬……因为有了对阳光的眷恋……没有了他想当然的阳光，傅红雪就这样一点，一点，湮没在那片黑暗之中，多少有他咎由自取的地方。
傅红雪这个人很爱钻牛角尖儿，他以为他很爱翠浓，可他骨子里又有一种放不下的骄傲，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打从心底里看不起翠浓，只因为她陪过各式各样的男人，而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叶开居然也是翠浓的老朋友，想来还是不一般的客人，让翠浓甘心不收钱还送珠花。
傅红雪的眼里有了火焰，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那个小楼梯，狭窄，拥挤。
翠浓站在楼梯口，似已怔住，她看着叶开，叶开看着她。怎么看都是一幅温情脉脉的画面，可傅红雪却怎么瞧怎么刺眼！傅红雪记得，那时候，他是一直死死盯着翠浓的。
可这墨迹斑斑之下，他似乎感觉自己一直没有离开叶开那双震惊，欲言又止的眼睛。他是愤怒地瞪着叶开的！？可他为什么要瞪着叶开？难道是因为他看着翠浓？
是啊，他叶开，人见人爱，有了丁灵琳，又为何要再来招惹翠浓？他傅红雪有的东西，他叶开就一定要悉数夺了去？
傅红雪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情绪再度失控，嫉妒夹杂着愤怒，他不知道是哪种情绪，又是哪一种愤怒，他用最恶毒的言语生生地撕裂他和翠浓之间微弱的牵绊。
他说，他看不起翠浓，可他更看不起自己，他没办法养活翠浓，还迁怒。他究竟是生翠浓的气，还是只因为叶开？他一直知道翠浓以前是做什么的。傅红雪无疑是个很自虐的人。
傅红雪爱钻牛角尖儿，可他却从未想过，究竟是因为翠浓认识叶开他嫉妒，还是叶开认识翠浓他愤怒。
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差别……
如今的傅红雪眼里有了痛苦，他折磨翠浓，折磨自己，究其原因，似乎，还是叶开不是普通客人占得比重更大……
满目的疮痍，傅红雪忽然不想看了，他想闭上眼，可是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些似乎在变动的墨迹。他仿佛看见了匹练般的白光。一柄刀破空而来。
一柄飞刀，三尺七寸！叶开的刀！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柄惨碧色的剑！而他的手里握着一柄漆黑的刀，黑得令人心碎的刀！他的刀！
那也确实是个令人心碎的晚上。傅红雪最不愿面对的晚上，翠浓死的晚上。情到浓时情转薄，也许那一晚太过于刻骨铭心，所以，让傅红雪忽略了某些异样……
翠浓死的时候，他很伤心，很痛苦！可他却依旧能平静地同王大洪决斗，并借机找出幕后主使，让翠浓沉冤得雪，死得瞑目。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而真正让傅红雪失控的是，那柄飞刀！
刀光一闪，一柄短刀插上了李马虎的手腕。
刀光一闪，一柄短刀杀了那无辜的孩子。
刀光一闪，封住了王大洪的口。
那时的傅红雪沉溺在翠浓死的悲伤中，看不清。此刻的傅红雪才惊觉，那时，他不信的是叶开会想杀他。他愤怒的，依旧是叶开要杀他而误杀翠浓。他悲伤的，仍旧是叶开杀他翠浓为他而死。追本溯源，还是两个字——叶开。
看不见的刀，才是最可怕的刀。
摸不着的情感，岂非也是最折磨人的惩罚？
这些画也像是懂得人心一般，将傅红雪最不愿面对的一切都直白地摊开在傅红雪面前。画外的傅红雪站在阵中，看着画里的傅红雪，他似乎听见了心碎的声音，却不知是为谁碎的？
是爱人的离去，还是朋友的背叛？抑或是两者都有……
他还看着自己痛苦地去放纵自己，人的心是有多悲伤才会像一只负伤的疯狂野兽一般胡乱发泄自己的欲望，再落荒而逃？
那时的傅红雪吐了，吐得整个人都空了。如今的傅红雪瞧见了还是忍不住想要呕吐。
他恨自己，他似乎更恨叶开。一种没有来由的恨，容不下半点欺骗和侮辱的恨！爱恨交织，很多时候恨比爱更刻骨铭心，恨才是最难甩脱的。
这也许只因为在他的心底深处，叶开一直与众不同。
你若爱过一个人，恨他时才会恨得更深。
时至今日，傅红雪还能感受到当时那股强烈新鲜的恨意！是那种恨意让他活过来！如今也是那人的阳光，让他挺过最难熬的日子。
这一路，叶开一直跟着他……
一股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五味陈杂，傅红雪终于闭上了眼，不忍卒看。
所以……这是……朋友？
本来傅红雪是想等救出丁灵琳之后，便一个人离去。他走他的独木桥，叶开自有他的阳关道。可是，朋友这个词，兄弟这个词，都来得太诱人了……
翠浓的爱很卑微，她永远只能跟在傅红雪的身后，追逐着傅红雪永不停息的脚步。
傅红雪的爱很偏激，他孤僻的个性，黑暗的童年，让他受不了一星半点儿的背叛，他停不下脚步，至少翠浓那点杯水车薪的爱，不足以让他停下。
翠浓不明白，傅红雪更看不清，其实，两个人之间不是一前一后一高一低的不平等，而是与子携手的相濡以沫。傅红雪他只是需要一个能并肩同他说笑的人，就是那个人会让他体会到喜怒哀乐，能给他黑暗的心里带来曙光。
而傅红雪一直没发现，亦或许，他一直排斥发现，这个人早已走进了他的生命中……
刀光一闪，满室的画轴应声落地，有石板门轰隆的开门声。傅红雪睁开了眼，眼里已经不再失神凌乱，清澈得如一汪湖水。
他走进了门里，然后他瞧见了一个人，一张熟悉的容颜，魂牵梦萦。
沈梦溪深感无聊，他从第一层走到第二层。阁中央摆了一盘棋，一个童子跪坐于一侧。沈梦溪再一瞧屋内没有门的通道，只好无奈地坐下，下了一盘棋。
童子的棋艺并不精湛，所以沈梦溪很快就承让了。童子瘪瘪嘴，还是依照规矩给沈梦溪开了门。
于是沈梦溪再上一层楼，惊觉这屋子同楼下无甚差异。屋子中央还是摆着一盘棋，若不是棋旁坐着的不是那个童子，而是个娇俏的小姑娘，沈梦溪一定会认为自己是撞鬼了！
耐住性子，沈梦溪又开始下棋，小姑娘的技术确实比那个童子强，不过，沈梦溪一浊世翩翩佳公子，下棋自然不在话下。
再度轻松拿下一局。更上一层楼，没想到还是一样的景致！沈梦溪唇角和煦的笑容就要变成抽筋了。下棋，除了下棋还是下棋。
沈梦溪就这样走到了第八层，这第八层的中央还是布着一局棋，可这次棋旁边却没有人坐着等候。
沈梦溪提起精神走近。瞧见竟是一盘珍珑棋局，破局，则可登楼。沈梦溪来了兴致。开始潜心研究起来。可越是研究便越是陷入困局。已然四面楚歌，死气沉沉，死局无疑！
沈梦溪蹙起了眉头，手里捻着一枚白子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墨画·过往·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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