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事实·故友·曼青 ...
-
夜，黑得静默，月，忽明忽暗地闪躲进层层阴云之中，只余几点微弱的星光倔强地闪烁。风云骤变，转瞬之间。在皑皑白雪掩盖下，大地显得十分苍茫，偶尔一丝寒风拂过，那是透彻身骨的凉。叶开微微叹息，这俨然是隆冬腊月，除夕佳节贺新岁的日子。可即使满目的红也没法给这个隆冬增加些许暖意。这个冬天太过寒冷了，一如人心……
“下雪了……”叶开痴痴地盯着天下打着旋儿的六棱雪花，冰凉的温度，一如身旁的人，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捧在手心怕化了，置之不理又止不住相思无尽。
傅红雪苍白的手还是握着他漆黑的刀，却是看也不看叶开，只是望着孤灯下的两杯酒。酒在这寒冷的日子可是个好东西。驱寒，暖心，可傅红雪却不想再碰了。
见傅红雪没有答话的意思，叶开心下微叹，喃喃道：“我还记得我离开明月楼的时候，还是晚秋，正是猎狐的好时机呢……”
是的，那一天正值晚秋，习习的凉风席卷肃杀之气，在那方古朴的庭院，吹起满庭落叶，弥漫着的血腥味儿却怎么也消散不了……
那日，叶开出手之后，吕迪占尽先机，在他第一次暴露胸口空门时以他奇巧的轻功躲过了吕迪的杀招，却还是没能逃脱吕迪的连环攻势。他负伤的右手始终拖了他的后腿，没能挣脱桎梏，吕迪那掌毫无悬念地打在叶开的胯骨上，骨裂的声音，叶开的心也碎了。但吕迪的招式却没有停下来！
傅红雪听及此处也不免紧了紧手，眼眸微微下垂，抿着唇，在小酒馆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神色。叶开只是呷了一口烈酒咂吧咂吧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夜愈加深沉。夜空中早已没有月华的影，只有几点疏星夹杂着雪花映衬着雪地愈发白得刺目。在淡淡的星光下，一道鲜红的身影一闪而过，如雪地红梅一般，刺眼夺目。
丁灵琳追得很快，但她追的人似乎跑得更快。她毫不迟疑抛下满堂宾客穿窗而出，却也只能看到十丈开外的点点疏影。可她却不想放弃，她是如此迫切地想要追到这个人，人年轻的时候骨子里总有种挥洒不尽的冲劲去刨根问底儿。她使出了全身的气力追过去，却怎么也看不见人影了，只有横巷中古老祠堂的一盏孤灯仿佛是在嘲笑她的无知与不负责任一般。
在这古老的长安城里，随处可见的祠堂，破旧，冷落，无人。就像她此前辉煌的人生陡然间变故连连一般，好不凄凉！丁灵琳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嘶声大呼道：“叶开，我知道是你，我也知道你一定能听见我说的话。”黑暗中寂静的似乎只有几株还未凋零的古柏还在寒风中夹雪发出阵阵叹息，回复丁灵琳的嘶喊。
“叶开，不管你想不想来见我，你都应该听完我说的话。”丁灵琳咬咬唇，“你这个混蛋，我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知道吗？！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干嘛装死来吓我啊，死混蛋！至少出来让我见一面，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啊？！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丁灵琳是个真性情的女孩子，说着便一把拔下头上的八寸金钗，毫不犹疑地刺进自己的心口。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有条人影轻云般飞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丁灵琳连忙抬起朦胧泪眼，在惊喜的片刻便诧异地睁大了一双美目！
“这位姑娘，我说你放着好好的新娘子不当，非得追着个混蛋出来，还为一个混蛋要死要活，这桩买卖可真不划算，不是吗？”戏谑的语气如一盆凉水般陡然泼在丁灵琳身上，彻骨的寒。丁灵琳止不住地直打哆嗦！
来人竟然不是叶开？！
昏暗的小酒馆。
叶开还在那儿没心没肺地插科打诨兀自斟酌，傅红雪却有些不耐烦地瞪了几眼优哉游哉的叶开，色厉内荏道：“你被吕迪打伤了？”
叶开耸耸肩，不以为意：“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叶开此言一出，傅红雪眼里带着一丝戏谑道：“然后你一直在疗伤？”
叶开思忖片刻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吧……”
这下傅红雪眼里是满含嫌弃之色，冷冷道：“你真是越发本事了。”
叶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道：“红雪，就咱俩的交情，你怎么能跟他一样，就知道损我，数落我的不是呢？！”
叶开也觉得很憋屈啊，敢情江湖人称兵器谱第一，排名人榜第一，还就真得天下无敌？受个伤都那么大惊小怪的！他叶开是人，又不是神！再加上自家家师当年行走江湖也是饱经风霜，江湖上刀口子底下混的，哪能不受伤？！
叶开看着傅红雪紧蹙的眉毛，觉得小题大做，但他不知道傅红雪蹙眉倒不是嫌他丢脸，一则忧心他受伤口是心非，这二来嘛……
“‘他’是谁？！”
“他就是……”叶开的话里带着些许无奈……
原来那日，吕迪一掌打来，叶开看来必死无疑之际，叶开连忙挥出左手挡住吕迪的攻势，两只手指正好夹住吕迪如利器一般的手。吕迪的手很好看，充满了金属般的光泽。叶开的手也很好看，苍劲有力的手指骨节分明，还能看到那白皙的皮肤下蜿蜒的青筋。这样交织的两只手当真如同艺术品一般，可如今却没有任何人有心情来欣赏。
只因这看似纹丝不动的两只手，蕴含着的力量已经让周围的生灵都沉寂，在这肃杀的秋风里格外寒心……总之戴高岗是吓得一片惨白！没有人能知道这两只手还能对峙多久，直到一片树叶不经意间飘进两人的屏障之中，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那树叶飘落的速度极快，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两人之间的煞气！吕迪倒退一步，眼里充满了震惊，这手法分明是……吕迪不由又看向了惨白着一张脸连连倒退的叶开，小胡子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叶开倒是顿时松了一口气，放心地往后倒去，不出意外地倒在了一个还算结实的肩膀上，同样毫无意外地听到了耳边响起的嘲讽：“我说叶大榜样，这榜样怎么当的？伤成这样，你可也真够丢人的啊！”
叶开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许是不小心牵扯到了痛处，倒吸了一口气，仍是微微笑道：“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这么不坦诚。”
吕迪看着叶开身后与叶开年纪相仿的少年，以及同叶开熟稔的态度，心下更是诧异！刚刚那手法，分明是——小李飞刀！
丁灵琳睁大一双美目呆呆地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剑眉入鬓，目如朗星，鼻若悬胆，简单的发髻，着一身靛蓝色衣袍，长身而立，端得是风流倜傥，俊逸不凡少年郎。那少年正用星眸似笑非笑打量着丁灵琳，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正死死拽紧丁灵琳的簪子。丁灵琳挣扎不能，不由蹙起眉头忿忿问道：“你既然不是叶开，为何出来？！你究竟是谁？！”
那少年咧嘴大笑道：“哈哈，叶开那混小子运气可真好，有你这样的姑娘对他生死相随的，真不知道他这混球哪儿好了，弄得个个姑娘都跟丢了魂儿似的，非他不嫁，要我说，姑娘们都瞎了眼了，尽喜欢这种坏小子，偏偏我这种好男人没人要了！”说着说着又挤出一副特别心酸的模样，看得丁灵琳一阵恶寒。
“你究竟是谁？！”丁姑娘的耐性一直很差，除了对叶开。
“我？”那少年扬了扬眉，笑道：“不才姓李，小字曼青。不知姑娘芳名？”
“李曼青？！”傅红雪的声调忍不住扬了上去。显然这个名字让他有点儿意外。叶开扶额，有些头疼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个李曼青，李事儿妈。”叶开忍不住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世人皆知“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若一个人连小李探花的名讳都未曾听闻，那么他恐怕不用在江湖上混了。但他杀了上官金虹之后，便封刀隐退，再也不问江湖事。直到在那个黄沙弥漫的边城，叶开出现了，带着他的刀出现了。三寸七分，飞刀！小李飞刀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无疑是江湖的爆炸消息。叶开岂非早已成为众矢之的？！
在叶开因缘际会下凭借小李飞刀声名鹊起立威于江湖之际，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位小李探花有个同叶开一般大小的儿子。他这个儿子，才是小李飞刀真正的传人。而这个儿子，正是李曼青！
吕迪上下打量着李曼青，眼里带着一丝精光，小胡子也开始雀跃，心里早已跃跃欲试。想当年叔叔银戟温侯吕凤先排名便低于小李探花，如今若是赢了这李寻欢的儿子，倒是比欺负一个重伤的叶开，更能挽回吕家的面子！
但可惜的是，李曼青压根儿没有同他决斗的意思，整个人的精力都耗在了打趣叶开的狼狈上面了。可是让吕迪胸中一口闷气难平。
最终还是叶开直起身，缓缓上前，微微福身，歉疚地笑道：“我朋友不知个中原委，冒昧打断还望见谅。但今日你我的决斗尚未结束，一切还未有结果。”韩贞的死一定得有一个交代，这是叶开的坚持。李曼青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吕迪打量着眼前的两人，半晌之后，眼里露出一种赞赏之意，笑道：“你本已受伤，所以我更不能杀你，因为我要等你的伤好了，再一决胜负。”
叶开胸中泛起一丝惺惺相惜的敬佩：“你……”
李曼青倒是不以为意，冷哼道：“你真以为你今日能杀得了他？他虽然一直很窝囊，但有件事，你要知道。”
“什么事？”
“他是叶开，他身上背负的是小李飞刀的声誉！”说到小李飞刀，李曼青的眼里有了敬意。
吕迪冷冷笑道：“我知道。”一个伤了右手又没刀的人不足为惧。
突然墙外一人叹息道：“但有件事你却不知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三位当世高手面前，其功力岂止可怕可言？！
墙外那人徐徐道：“今日你若真想杀他，现在你也已是个死人了，他身上并不止一把刀。”
吕迪面色微微一变。李曼青却心情大好，很显然墙外之人的话深得他心，他也乐得给吕迪补刀，悠悠道：“还有件事你不知道，叶开可不止右手会用刀！”
吕迪瞳孔突然紧缩。叶开无奈地笑了笑，这人真是来拆他台的人。但他更在意墙外的人。而显然吕迪比他更按捺不住，转瞬之间他人已窜出墙外。
李曼青也想追出去，可此时叶开却一个趔趄，一口鲜血涌出。气得李曼青直跺脚，哼唧骂道：“诶！你怎么老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啊！”说着一把扶住叶开，幽怨地望向墙外的黑影，此刻叶开松了一口气，放心地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事实·故友·曼青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