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话 天空之下，大地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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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极地之岸的时候，守岛人瞪大的眼睛黏在黛夜的身上简直是扯不下来，直到黛夜一个冰刀般的眼神甩过去，守岛人这才讪讪地收回了目光，然后又是四下游离，似乎在找着什么。
登上返回菲奥雷王国的豪华邮轮，黛夜站在甲板上，背靠在栏杆，享受着久违的阳光与空气。对她而言，汲取魔力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但是魔力感知的范围内，隐隐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黛夜不觉地回望着那片冰雪世界，茫茫白皑之间，一抹银灰隐约地闪过，然后消失不见。
金色的眼眸一沉。
是他吗？
“为什么不去和她道别？”守岛人斜撇了一眼身旁的人，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哼，守了人家四百年，现在来害羞了？
“没那个必要。”银发男子淡淡地应了一句，转身走向冰雪中的绿色岛屿，只有冷淡的话语传来，“因为，她会回来的。”
那个人还在这里，她一定会回来的。
两个星期后。
亚德里艾尔大陆，菲奥雷王国。
漫步于熟悉的大地之上，却是如此陌生的气息。
微沉着眼，黛夜略带疑虑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露西一直偷偷侧目，注意着身边人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来回看了好几眼后，犹豫再三，还是问道：“怎么了？黛……黛夜？”念到名字时，露西不经意地停顿了一下。虽然，已经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但是黛夜开口的次数用一只手就可以数的出来。浑身的疏离感让自来熟如纳兹都没能和她搭上话，突然这么亲密的叫她名字……不会有事吧？
果然，听到露西的称呼，本是微沉的眼眸更沉了几分。但除此之外，再无异样。沉默在持续，正当露西想随便找个话题岔开这份尴尬的时候，黛夜终于说话了，却是一个问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哈？”露西一时没能理解她话中的含义，愣在当场。
“X784年。”虽然是一路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但是一直有在关注她们谈话的艾露莎，回答了这个问题。
“X784年？”黛夜脚步一顿。都四百年过去了吗？
“怎么了？”露西见黛夜神色有些异样，不由担心的问道。
然而这次，她没能再从黛夜口中得到一个字的回应。
“露西姐。”温蒂偏过头唤了一声。两个星期了，黛夜对他们都是这样不咸不淡的脾气，他们倒是已经适应了。不过露西还是没有放弃和黛夜能好好相处，现在……
露西回了温蒂一个笑容，表示她没事。看得出，黛夜并不是针对他们。大概是习惯了一个人，所以才会习惯了拒绝他人的靠近。正是因为如此，她不想放弃。
思绪游离之间，一片巨大的阴影投下，一行人完全笼罩在黑暗中。众人抬头望向头顶，一座浮游岛从他们上空缓慢行过。
“这……这是什么？”露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口中已不自觉地问出了声。
“那是天空之城，评议会关押犯人的地方。”艾露莎的眼神晦暗，“犯下罪行的魔导士都会被关在那里，评议会利用特殊结晶的魔力，将整座岛屿悬浮在空中，并驱使它在空中一直移动。既可以阻断罪犯逃狱的退路，同时也可以防范有人劫狱。”
听完艾露莎的解释，众人若有所思。艾露莎的眼追随着头上的阴影渐渐褪去，目光却愈发深沉。
杰拉尔，就被关在那里。
天空之城缓缓地来，又缓缓地去了。
待到纳兹他们望着那片阴影渐渐离去不见，回过头来继续朝着公会前进时。黛夜像是感觉到什么，突然定住脚步，转身回头，金色的眼眸锁住苍穹中那点渐行渐远的孤岛，十多天来沉然如死水般的面容在此刻变幻莫测。
惊诧，揣测，疑惑，安然，怀念，悲伤，怨恨……最后只留下无穷无尽的寂寞。
深藏于心的种种情绪刹那间难以自抑地争涌而出，最后被强迫沉滞于心。
死水，依旧还是死水。
“怎么了？”艾露莎回过来，不解地看着她，“我们已经到了。”
惊醒一般，黛夜转过身看向艾露莎，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指示，望向身后。
矗立的灰石建筑，暗红的砖瓦铺设，最顶端的钟楼摇摆，温暖一如黎明的夕照。最是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建筑中心的橘红色旗帜，印画着白色的象征图案。
那是……仰着光芒，正展翅飞翔，一袭妖尾摇曳，骄傲而孤高的……妖精。
毫无疑问的，是她。那个似天使，又似妖精的女孩子。此刻，仿佛正静坐在钟楼上，依旧对着自己浅浅微笑，明媚静好。
可是……为什么？
明明是自己……背叛了她。
“黛……黛……黛那个什么？”同样察觉到黛夜的异样的纳兹停下了脚步，想了半天没能拼全那个名字，询问的话卡在了喉头。
“黛夜。”出乎意料的，她回答了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像是在转移自己杂乱的心思。
“哦对，黛夜。”纳兹不在意拂开格雷的嘲讽，笑嘻嘻地对黛夜说道，“进去吧，会长等我们好久了。”
望着那面橘红色的旗帜，暖色的色调融在心底，仿佛能将沉寂多年的寒冰都化掉。定了定心神，黛夜回眸最后看了一眼已消失不见的光影，沉下一切思绪，迈步向前走去。
然后，推开了那一扇门。
门后，是她从未想象过世界。
好像从来与一切悲观的消极情绪绝缘一般，欢乐得不真实。
喧闹在大门开启之后，看清了门口失踪已久的五人二猫，停止了片刻，随即是更浓墨重彩的恣意。
“哟！纳兹，你们舍得回来了？外面的世界好精彩，精彩到都不想回家了？”马卡欧第一个冲过来，一把搂过纳兹的脖子，拳头狠狠戳上他的额头。
“格雷大人！你终于回来了！朱碧亚……朱碧亚好想你……”一个人阴暗的缩在柱子后面，朱碧亚默默含泪地注视着心上人。
被死死盯住的格雷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冷战。
“露酱，你终于回来了！”蕾比飞扑露西十环命中，“没有你们几个公会都冷清了不少，只能靠着你们的画像调节气氛呢！”
说着，一指旁边正在作画的里达素，画架上正是一副最强小队的彩画。
“呃……虽然很感动，但是这东西真的很多吐槽点呢……”露西扶着额头有些无奈。
“嗯嗯，大家都很精神呢。”温蒂笑眯眯地看着不知道怎么又打了起来的纳兹和格雷，不时有火焰和冰块在身边掠过也恍若不觉。
“应该说是精神过度需要一日一发泄吗？”夏露露凉悠悠地吐出一句，然后视若无睹地晃开了哈比殷勤奉上的不知道从公会那个角落里刚刚翻出来的珍藏鱼。
“欢迎回来。”米拉杰在吧台后笑着打招呼，“要饮料吗？”
“请给我一杯冰水，谢谢。”艾露莎坐到吧台前，接过米拉杰递过的水慢慢地喝着，完全不理会身后的一群闹腾的家伙。
调侃、嬉笑、打闹，似乎从来不曾离开过。
直到他们注意到门口还停留着一个陌生的身影时，所有的笑语在一瞬间停止，打量的目光一一落在来人身上，带着好奇的探寻与疑惑。
对于外来的入侵者，在这样的环境中，总是那么格格不入。
而现在，她就是那个外来的入侵者。
黛夜嘴角微勾，却不带笑意。
一片寂静中，本是坐在酒柜吧台上的矮小老人缓步向她走来。
“我是马卡洛夫。”清明的眼与自身直视着，语调沉稳，“妖精的尾巴的第三任会长。”
闻言，依旧是微仰着脖颈，目光居高临下。
也许是来人对会长的态度太过傲慢，公会中的人或多或少都觉得有些不满，一时窃窃的私语四下迭起。
“那家伙是谁啊？”
“听说会长让纳兹他们去哪里带人回来，大概就是她了。”
“居然看不起我们会长？她也太嚣张了吧……”
“敢藐视妖精的尾巴……不想在这个镇上待下去了吗！”
……
虽然自身的恭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马卡洛夫却对黛夜的态度毫不在意，毕竟早在预料中。略带警告的眼光环顾四周，议论声退去。
“请宽恕我的冒昧。”再一次放低的身段，马卡洛夫对黛夜微微屈身，“敢问阁下之名？”
眼底升腾起朦胧的雾气，仰起的脖颈微微低下，冷漠而疏离的话语在整个公会中回荡：“黛夜。”
例行公事的询问，马卡洛夫点头，然后起身，字字沉顿的话语在一片寂静的公会中显得格外郑重：“妖精的尾巴初代会长——梅碧丝·维维亚米利欧，有请黛夜阁下！”
语落，挥手直指公会中央，那面橘色鲜明，描画着妖精的尾巴会徽的妖精旗帜。
……梅……碧丝？！
时隔那么长的年月，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瞬间一怔的金色瞳孔中流转着莫名的情愫，是震惊，也是欣慰；是痛苦，也是感动；是愧疚，也是怀念。无数的情感在心头翻滚反复，像是投下的巨石掀起无法平息的惊涛骇浪。
那面旗帜的背后，那般熟悉的魔力波动，毫无疑问的……是她。
……梅……碧丝……
一步一顿走上前去，不由自主地覆上旗帜，原本应是常温的布料，竟有着晨曦初阳的温暖。战栗的双手渐渐握紧，似乎在追回那段逝去的时光。过去与现在交织，令人不禁有些分不清真实与梦境。
狠下心来，双手用力，巨大的旗帜顷刻坠落。
当橘色一晃而下，旗帜背后，沉寂百年的画像终于重见天日。
一如朝阳初芒散落的金色长卷发，碧绿的双眸清澈如洗，粉色的魔法斗篷包裹着娇小的身躯。画像上的女子一个人，站在天空下，清秀干净的脸庞上一派安宁。那只伸出的右手仿佛还带着温度一般，延伸至未尽的一端，那里等待的另一只手犹豫着，最终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追随着那股温暖而去。两只手并未相连，却又恍若紧握在一起。岁月似乎止步在那双苍穹之顶的眼眸中，仰望天光。
黛夜单膝跪地，颤抖的手指轻抚上画像上那人的面庞，脸上已是泪如雨下。
那种表情，那个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曾经将她从阴霾中引向阳光下，让她相信世间还有值得她守护的东西，闪耀的光芒像是能温暖人心底最寒冷的坚冰……仿佛救赎一般。
梅碧丝……你是在用这种方法，传达着无法亲口说出的原谅吗？就算是死亡，你也在等待吗？你知道我会后悔、会愧疚，所以即使相隔那么久远的时光，也想告诉我，你不曾责怪的心意吗？梅碧丝……
无法抑制的泪水狂下，黛夜怔大的金色瞳孔中有着难以企及的悲伤。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在自己背叛离开之后，一个人撑到了最后啊？那么娇小的身躯，却以人类之姿与强大的妖兽抗争……沐浴鲜血与背负死亡，辛苦创立公会……这一切，她都是一个人……
Fairy Tail……妖精的尾巴……
梅碧丝……你是怀着多么宽恕的心情，将一人之力的公会，冠以此身之名？
早已干涸的眼眶在倾泻，从未屈服的身躯在颤抖。
痛哭的悲恸，响彻天际：“梅碧丝——！！”
整个公会一片寂静，所有人无一不被那份悲伤所感染，长久地沉默着。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没有人愿意打破这段沉默。
画像上的人，与画像前的人，穿越了时光的重逢，仿佛划开了另一个世界。
与黛夜已经有所相处，知道她的脾性的几个人更是震惊，那个似乎万事不关己的女人竟然也会有这般失态的时候。而马卡洛夫则是站在黛夜十步远的身后，静静地注视着她，一脸凝重。
长恸之后，再也未闻哭声。黛夜目光深沉，凝视着画像许久，然后单膝跪地，低着头，以臣下之礼，深深致礼。
礼毕之后，黛夜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画像，用手背拭过眼下，坚定转身。
直面整个公会的，又是那个冷漠而强势的黛夜。
“要我做什么？”黛夜注视着面前的马卡洛夫，语调平淡。
马卡洛夫眼神不经意地略过身后的纳兹等人，然后将目光重新望向黛夜：“我想你应该知道。”
眼角的余光随着马卡洛夫的视线在纳兹等人身上落了一瞬，黛夜已经明了马卡洛夫的意思，闭眼，又睁开，目光中有着不一样的光彩：“我明白了。”
黛夜右手抚上胸口，一字一句：“从今以后，妖精的尾巴与此身同在。”
这是她对梅碧丝未尽的承诺。这一次，她会用生命来守护。
马卡洛夫点头，转过身来，对着纳兹说道：“从今天起，黛夜就是你们小队的一员。”
“哈？哦，没问题！”纳兹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应了下来，附带回以一枚大大的笑容。格雷、艾露莎、露西和温蒂对此也没有意见，微笑着向会长致意。
公会中的其他人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是纳兹他们带回来的人，加入他们的小队也是理所应当，因此也没有人多说什么。唯有角落中的基尔达斯，审视着黛夜的目光越发深邃。
沉寂的公会因为新成员的加入又重新掀起了喧嚣，妖精的尾巴依旧是那个与悲伤绝缘的地方。
黛夜对此却并没有其他表示，而是径直向大门走去：“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自己的事情要做。”
冷冽的声音刚刚落下，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后。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话 天空之下，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