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话 你我的心跳与鲜红的罪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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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经过了大魔斗演武，妖精的尾巴的人气在菲奥雷王国水涨船高，每天递交的入会申请，可以淹没整个前台。为此，米拉杰叫苦连连。除了申请，亲自上门的魔导士也是络绎不绝，一个星期，公会都不怎么敢开大门。还好，现在门口多了一个迷宫庭院的屏障，公会的内部才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关于这件事情，梅碧丝早就对此有所预见。回去天狼岛前，特地嘱咐了会长马卡洛夫，三个月之内，妖精的尾巴不招收任何新成员。等到三个月过后，大魔斗演武的热潮过去了，这个时候再来对外接受新人。如此一来，可以挡掉很多不是真心想要加入妖精的尾巴、只是冲着优胜公会的光环而来的魔导士。
所以，到目前为止，公会中只是多了斯汀和罗格，还有一个白龙硬塞进来的艾绮恩。
三个都是灭龙魔导士，三个都和那个男人有关系。最重要的是，黛夜还不能拿他们怎样，真是……各种不爽。
他们的加入，没有给妖精的尾巴带来太大的改变。斯汀围着纳兹打转，罗格围着伽吉鲁打转，艾绮恩粘着黛夜。一切的一切，和谐而美好。
这一天，没有出任务的公会成员们照例待在大厅里，喝酒的喝酒，打架的打架。
直到黛夜从二楼下来了，打架的那群战斗狂人顿时收敛起来，一个个列队站直了，脊背僵硬、表情惊恐地等待妖精的训话。
绿发的女人没有说什么，一双金眸带着警告扫过眼前这些小崽子，打架的事就算过去了。
紧张的情绪被放下，大家这才注意到——
黛夜的左眼角下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纹上了一枚粉红色的妖精图案，淡淡的颜色看起来粉嫩又清新，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初代会长的身上，那件娇俏可爱的斗篷。只是一枚精致小巧的纹身修饰，那张满是阴郁和戾气的面容，竟然奇迹一般变得柔和起来。在场的人不禁想起梅碧丝曾经说过的那句话——黛夜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看到他们一脸呆滞的表情，黛夜挑起眉毛：“难道我没有拥有这枚纹章的资格吗？”
其他人连同会长马卡洛夫，一起咽了一下口水，只敢摇头不敢说话。
只有杰拉尔微微一笑，非常自然地回答道：“不，很可爱。”
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的身上：你们两个果然是搞上了吧！
单屈着一条腿，右手撑着膝盖，拖着下巴。黛夜坐在大厅的长桌上，四周的喧嚣和凌乱被她尽数收入眼中，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靥。
马卡洛夫看着这样的黛夜，不禁感到很欣慰。
比起刚来的时候，黛夜身上越来越有人气了。仿佛终于从高高的神台上走了下来，不再那么高不可攀。
以前的她，执着的大概只有初代会长，和这幢公会建筑。像是一个野兽占据自己的领地一样，霸占着一块无意义的地皮而已。而现在，妖精的眼神中，开始有了其他人的身影。
从守着一个冷冰冰的公会，到现在，守护公会里的成员。甚至已经开始护短了……
不得不说，这是马卡洛夫都没有想到的变化。
嘈杂的环境中，艾绮恩从黛夜出现开始，就一直紧紧地依偎在她的身边，脸上还是挂着胆怯而不安的神色。
这个海之灭龙魔导士的胆子小得不行，非常排斥一切陌生人的接近和示好。因为白龙的关系，艾绮恩特别地黏黛夜。应该说，她是把对白龙所有的依赖，全部转移到了黛夜的身上，除了黛夜，公会的其他成员和她说一句话，都能把她吓哭。对此，大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白龙做的事情是很过分，但是，大家并未把对白龙的情绪，转嫁到艾绮恩的身上。这一点，所有人都还是很有共识的。
黛夜已经看过艾绮恩的记忆了。不看不知道，眼前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实际上，她已经十八岁了。
艾绮恩的记忆，从被父母抛弃到大海的时候，就此开始。海龙阿特拉尼亚救了她，给她取了名字，教她认字说话，传授她灭龙魔法，失了父母的孤女渐渐长大。直到龙消失的那年，不得不还巢的海龙把她送回海边，潜入海底沉眠。留在沙滩上的小姑娘，又一次被抛弃了。
777年，艾绮恩四岁。
没有父母的养育，没有海龙的眷顾。一个懵懂又无知的小女孩从此晃荡在海城丹莫中，靠着偷东西和别人的施舍过日子。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营养不良，发育不过正常十二岁的女孩的样子吧。阿特拉尼亚没能抚养艾绮恩太长的时间，她一直在普通人之间长大，还没有完全学会灭龙魔法的艾绮恩，就算体内有海龙的龙鳞和龙血，她自己也不会使用这份强大的力量，只能说是未觉醒的灭龙魔导士。而且，由于艾绮恩不能控制自己的魔力，对灭龙魔法一点儿都不了解，偶尔爆出的龙鳞和龙甲，还会让她看起来像个怪物，遭受了太多的歧视。从小倍受欺压凌辱的艾绮恩，养成了这样胆小怯懦的性子，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甚至可以说非常怕人。
黛夜瞧着艾绮恩的脑袋后面，挂着一根歪歪扭扭的辫子……很难想象，那个男人给一个小女孩梳辫子的场景。其他的事情，黛夜的话，艾绮恩还是会听的，不过一旦涉及到要给她梳头，小姑娘就会变得无比固执，像是被触犯了领地似的，拼死捍卫着白龙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
见此，黛夜的心情也是很微妙。
白龙生来凉薄，对待人类冷漠又残忍。然而，龙王对于并肩作战的战友——龙族半身的灭龙魔导士，却是有着不一样的容忍和宽厚。完全把灭龙魔导士看作了他的臣民一般，宛如一个父亲，庇护着自己的孩子。
不得不说，这也是兰恩·米迦勒带来的影响力吧。
生活上的事情，黛夜可以照顾艾绮恩。但是，对于灭龙魔法，黛夜也是一窍不通。只能指望公会的其他几个灭龙魔导士慢慢教她了。
纳兹不知道又怎么惹哭了艾绮恩，在黛夜的怒视之下，惹祸的火龙只能连同哈比一起，小心翼翼地哄着这个小祖宗。但是，艾绮恩被纳兹的鬼脸一吓，哭声更大了，怎么都止不住。
黛夜只得无奈地把小姑娘接手回来。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把她揽在怀里，嘴里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子：
灰鸽子飞啊飞啊，飞到没有火焰的地方。
那里绿草茵茵，地上没有黑色的痕迹。
灰鸽子飞啊飞啊，飞到没有石头的地方。
那里溪水潺潺，水里没有黑色的灰烬。
灰色的鸽子飞啊，灰蓝色的羽翼远去，
你飞去哪里，看到了什么？你飞去哪里，看到了什么……
黛夜唱得很随性，上一句还很动听，下一句就不在调上了。艾绮恩却听得着迷，慢慢地止住哭声，疲惫的双眼不自觉地合上。
所有成员安静地伫立在原地。黛夜唱的东西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语言，他们也听不懂其中的意思，只是觉得她的声音无比温柔，富有亲和力。
在场的人里，大概只有杰拉尔明白歌词的含义，那是遥远的古代语言，歌词中是人民对战火停歇的渴望。
这是黛夜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最常听见的摇篮曲，也是她唯一会唱的一首歌。记忆中，硝烟连天的炮火声，从未有过停歇。巨大的轰响回荡在耳边，偶尔间杂着一个母亲哄着孩子入睡的时候，温柔又坚强的歌声。大概就是她满是恐惧和惶恐的梦境里，仅剩的安慰。
艾绮恩在黛夜的歌声中，沉沉地睡去了。
围观群众咽了一口唾沫：黛夜，你哄孩子的架势这么娴熟，让我们很惶恐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丽莎娜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语气无比惊慌：
“不……不好了！乐琪……乐琪不见了！”
“乐琪？”露西的手指敲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回忆着，“我记得不久之前，我还在迷宫庭院遇见她了。你确定她不是买东西去了，或者出任务去了？”
“乐琪没有接委托。”米拉杰迅速地在记录的本子里翻找过了，排除了第二种可能。
丽莎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努力地说着：“不……不可能的，我刚刚还看到她在……在花坛浇花，等我回来的时候……园子里，有一滩血迹……”
血迹？听到这句话，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黛夜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的丽莎娜。她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显得犹疑。先是哄着艾绮恩，进入深度的沉眠。然后把女孩安置在楼上的房间中，黛夜这才离开公会大厅，跟着追了出去。
她想起了在乐琪的身上看到的红线，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家出了公会大厅，通过迷宫庭院，到达大门的花园。
一滩暗红色的血迹躺在那里，触目惊心。黛夜的视线略过花坛，那株雪佛陀花凋谢了。距离她最后一次见到乐琪，正好七天。
黛夜走到血迹的面前，蹲下来，伸手附上地面。
瞬间，她的身躯僵硬了。怔大的金眸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惊诧。比起确认了血迹的主人，的确是乐琪，更让她为之颤抖的是——多余出来的这股魔力是……刻耳？
刻耳抓走了乐琪？刻耳抓走了乐琪！
瞒下来！黛夜的第一反应是隐瞒。但是下一秒，她便颓废地闭上了眼睛。瞒有什么用？如果说，刻耳抓走乐琪是听了那个女人的命令，那么，死一个乐琪达不到她的目的，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最终的结果，依然是挑拨她和刻耳为敌。
黛夜的面容变得苍白，站起来的身姿摇晃了一下。杰拉尔扶住她的肩膀，目光中有一丝担忧……她在发抖。
“黛夜？”露西感觉到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摇晃着站起身，黛夜抬起眸子，看着眼前的众人。那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个女人脸上看到类似于害怕的表情，神色之间，尽是令人心惊的哀伤与绝望。她嘶哑着声线，低低地说道：“乐琪……死了。”
“因果之理”断了，等同于生命力的魔力循环的终结，意味着这个人不可能还活着
转过眼神，金色的眸子一片灰暗。晦涩不明的视线看向一旁，黛夜的嗓音都在打颤：“马……马卡洛夫卿，冥府之门……在哪里？”
冥府之门？！巴拉姆联盟最后的黑暗公会冥府之门？！
“黛……黛夜，你确定？”微张着嘴，马卡洛夫对此同样感到很惊讶。
“抓走乐琪的是……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黛夜的语调，带着抑制不住的痛苦，“他的契约者，是冥府之门的现任会长，珀耳塞福涅。”
望着那株枯萎的雪佛陀花，颓废的、没有生命力的姿态，联想到那个女孩落在刻耳手中，会是什么下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瞳孔中布满血丝，看起来一片鲜红。刻耳……留下他的魔力，故意让她发现、让她知道吗？还是说……这件事情，根本就是那个女人的指使？挑衅她、激怒她，想要打破刻耳和她之间，短暂的和平吗？
马卡洛夫注意到黛夜的神色不对，隐约猜到了这次的事情，大概不会那么简单了。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悲伤，马卡洛夫回答道：“冥府之门，位于菲奥雷王国西边，地处在提弗恩城和俄柯德那镇的交界地带——森林之魅。那里的地形复杂，树林中全是有毒的瘴气，评议会曾经派兵进攻过很多次，结果还没有到达中央的公会，士卫军就葬送在了森林中，几乎全军覆没。”
森林之魅？珀耳塞福涅的出生之地，以前的迷雾树海吗？
黛夜点着头，表示她知道了：“我去看看。”就算人已经死了，至少……至少要把尸体，带回妖精的尾巴。
公会中，还有其他的成员，始终不肯相信乐琪就这么没了。
纳兹、露西、艾露莎、格雷、温蒂，还有杰拉尔他们，和黛夜一起，追着地狱犬留下的魔力痕迹，一路朝着森林之魅而去。
空间魔法，降落在树海的边缘地带。黛夜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
伸手挡住不管不顾就要往里面冲的纳兹和格雷，黛夜指着地面，目光中带着警告，示意他们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要吸入有毒的气体。
从荒凉的郊外野地，进入到树林密布的森林中。
夜色早已降下，乌云遮盖着薄薄的月色，透过清冷的光线，遥遥望向森林的远方，他们看到了，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可怕情形。
遍地延伸的乌黑色涎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三头的猎犬摇晃着脑袋，猩红的血瞳中，泛着浓浓的血光。利爪下的人体呈现着异样的不规则的姿势，瞪大的没有生命气息的眼睛宣告着她已死去多时。尸体上斑斑的血迹与伤痕昭示着死者生前遭受的非人折磨，惨不忍睹的景象在幽深的森林之间，显得格外诡谲。
森白的利齿淌着漆黑的涎水，滴落在尸身上，腐蚀出一条逆流的痕迹。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撕扯下一只胳膊，瞬间飞溅的血沫，染红了满目的晦暗。牙齿咀嚼人体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清晰可闻。鲜红的血液浇灌惨白的尖牙，撕咬着人的肌理，牵扯出的筋肉拖曳在嘴角晃荡着，然后毫不在意地重复下一次的动作。
直到生肉食尽，三头犬这才意犹未尽地伸出大红的舌头，慢慢地舔舐着牙齿。齿缝间的碎肉和血液下了肚子，三个脑袋猛地低头一啃咬，一副完整的白骨被生生扯成三段，在三张大嘴中被嚼碎，吞食。骨骼被咀嚼的声音较之人的□□，又是另一层面上的听觉感受，那种咯咯崩裂的脆响，像是石子正在滚烫的热锅上跳跃，令人不寒而栗。残留的脂肪和内脏洒满一地，黄色的油脂包裹着白色的肠子弯弯曲曲浸在血中。大狗低下头嗅了嗅那股腥臭，摇着脑袋状似委屈地呜咽了两声，然后三个脑袋争抢着把这一摊血肉模糊几口吞下。
进食完毕的猎犬似乎心情甚好，舌头舔着爪上的肉垫，散发着慵懒的满足感。闭上眼睛伸直了脖颈，长长地舒展着庞大的身躯。
森林的上空升起了一轮滴血的红月，幽幽逆着星芒。猎犬的周身突然升腾起一阵红光，光晕褪去之时，焰发的青年身姿灼灼。寡淡的月光下，看不清他的面貌，却只见回眸一笑，宛如妖孽。
那就是……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九话 你我的心跳与鲜红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