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话 今夜之约，望月之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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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10月22日，距离乐琪遇害已经过去了两天。
评议会的授权拿到了，冥府之门的挑衅也上门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制定对战方案。
作为会长的马卡洛夫，曾经参加过魔法评议会组织光明公会讨伐冥府之门的例行会议，所以对这个黑暗公会，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再加上，用免赦权换来的、评议会拥有的关于冥府之门最全面的资料，现在也到了他们的手上。这可是比讨伐令更有用的东西。
从一堆过期的文件中，翻出想要的那张地图，铺开在长桌上。马卡洛夫指着图，开始陈述道：
“冥府之门位于森林之魅的中心，因为以前每次进攻没有真正进到内部，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个公会的会长是谁，现在的话……”整个树海的形态近似于圆环状，马卡洛夫的手指落在正中心的空隙，那里便是冥府之门的本部所在。话的尾声停在了某处，求助的视线转向一旁看热闹的天马纳西瑟斯。
“珀耳塞福涅，一个活了四百年的老女人。本来早就该死了，靠着汲取地狱犬的魔力，存活到了今天。她使用的是主宰亡灵的冥界魔法，千百年来死在迷雾树海的人多得数不清，那个女人可以操纵的亡魂也是堪比一支王国的军队吧。以上。”纳西瑟斯清楚明了地回答了提问，顺便带走了一个苹果，蹲在旁边继续听戏。
马卡洛夫点点头，继续说道：“根据评议会里面，侥幸活下来的士卫兵带出来的情报：冥府之门，除了会长还有妖兽地狱三头犬，主要战力是[四女神]和[八冥鬼]。八冥鬼游荡在森林的最外围，伏击那些企图进去森林之魅的侵入者。实力与一般公会的S级魔导士相当，擅长于黑魔法和游击战。”
话到此处，马卡洛夫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八冥鬼都不算什么。最值得注意的，是冥府之门的四大女神。据说，四女神并不是什么实力强大的魔导士，她们精通的是失落的魔法中，最神秘的一种——结界魔法。”
用魔法记号笔在树海的四周一一做上标记，着重点了点：“四女神驻扎在森林的中间，四个结界，分别位于冥府之门的四个方向，把公会本部全方位地保护在最里面，阻拦了所有可能进攻的位置，是会长所在的金穗神殿，最后的一道防线。”
马卡洛夫放下笔，瞧着眼前的地图叹了一口气：
“评议会的士卫军和光明公会的联盟军，就算突破了八冥鬼的防守，也没有人从四个结界中出来过。所以关于结界魔法，没有一点情报。”
关于冥府之门的信息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实在少得可怜，怎么发动进攻也成了问题。听完会长的话，大家都有不同的看法，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以米拉杰为首，默默地把目光转向倚在旁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某人。
一直倚在墙角听着没有发表意见，就这样还是没有能逃过去……被眼神洗礼的杰拉尔认命地走过来，重新摊开那张森林之魅的地图，思考了一番，然后慢慢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
“目前来看，我们攻，他们守。入侵冥府之门，就必须通过四个结界。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我们兵分三路。第一路，对战[八冥鬼]，主要是缠住他们的兵力。八冥鬼，擅长于游击，说明他们正面作战的能力不一定很强，只要牵制住他们，让其他人进入森林就可以了。第二路，去闯四大结界。意味着这一队人又要分成四队，从四个方向，破除[四女神]的封印。第三路，是后备的力量，负责在后方驻扎。来送信的那个女人，实力不亚于基尔达斯。由此看来，冥府之门当中，除了[四女神]和[八冥鬼]以外，还有隐藏的成员。后备人员要做的，就是留在森林的外面，等待迎战她们。””
把任务一分担，这次的进攻一下子变得清晰明了起来。大家纷纷点头，对此表示赞同。
“最后的话，就是会长珀耳塞福涅，和地狱犬刻耳柏洛斯。”说到这里，杰拉尔的目光穿过众人，看向公会旗帜下的黛夜。
眼神与之对视，黛夜明白他的意思，默认地应下：“刻耳的对手会是我。珀耳塞福涅，你们自己对付吧。”
杰拉尔的视线停在黛夜的眼中，顿了许久，然后再次转向手下的地图，继续分析说道：“比起会长和她的妖兽，摆在眼前更重要的是，我们到底能不能过得了四个结界。”
魔力凝聚在指尖，他在森林的中央画出一个“ｘ”，代表冥府之门本部，又在四周画出四个相连的圆圈，代表四个结界，最后用一个大圆圈住整个森林：
“结界魔法是以魔导士本身为魔法阵的基础，凭借着本身的魔力和所在地场的魔力，形成的特殊空间，属于空间魔法的一种。结界魔法的厉害之处，在于魔法领域的不可预知性和不可控制性。结界与施法者共生，这种魔导士一般自身能力都不强，但是在结界中，能力会根据结界的属性变得无法评估。要么破除结界，要么打败施法者，否则进得去，出不来。”
一群人呆滞的眼神望着杰拉尔，完全陷入了“卧槽你怎么连这个都懂”的狂乱状态。
杰拉尔完全无视了他们的视线，依旧表情淡定：“因为评议会活下来的幸存者，都没有进去结界，所以我们对于结界内部的构造一无所知。关于把队伍分成四个小队，我也是考虑了很久的。与其让闯结界的队伍只去攻克一个结界，然后全部葬送在里面，不如把人力分散开来，机会更大一点。而且，我担心四个结界之间，还有一定联系，不会是破除其中一个，就能进入里面。”
杰拉尔的准则一向是：做最全面的准备，而不是最安全的准备。毕竟，硬闯结界本来就是有去无回的赌注，把筹码下在一个地方，不如下在四个地方，做好最坏的打算。
说到这里，他的看法差不多已经表述完毕：“所以，我的计划是：马卡欧带着第一批人，引开八冥鬼；然后由我带领第二队人，去闯四个结界；会长和拉克萨斯留在森林外面，随时准备支援。”
停顿了一下，杰拉尔看向马卡洛夫：“会长，能把基尔达斯召回来吗？我比较担心那个叫水仙的女人，不太好对付。”
无论是[八冥鬼]还是[四女神]，都是镇守在森林里面而已，至今还没有人真正进到过冥府之门的内部，所以杰拉尔一直觉得，金穗神殿中，肯定还有隐藏的成员。而水仙的来访，证实了他的猜测。只有一个水仙的话，拉克萨斯当然应付得了。但是，如果还有很多个呢？
“基尔达斯的话，已经发消息给他了。”马卡洛夫在心里对杰拉尔的周密布置表示赞叹，然后又不禁暗自惋惜，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不肯放给他啊？杰拉尔做一个公会的会长游刃有余好吗？不过这种话，只能在背地里想想，马卡洛夫可不敢在现在去挑战一个暴走中的妖精的权威。至于基尔达斯，马卡洛夫当然有第一时间通知他，“公会出了这种事情，他看到消息肯定会回来的，但是……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看得到了。”基尔达斯对公会的孩子们，都是从小看到大的，乐琪死了，他不可能不在意。
听完杰拉尔的整个计划，露西小心翼翼地瞧了他一眼，然后试探性地问道：“杰拉尔，你不要和拉克萨斯他们留下来，等着最后对付那个水仙或者会长吗？”杰拉尔的实力一向是有目共睹的，如果那天来的那个女人比什么四女神、八冥鬼还厉害，而且这种人在本部可能有很多个的话，光靠会长和拉克萨斯，还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的基尔达斯，真的没有问题吗？
杰拉尔只是笑笑，然后摇了摇头：“我对结界魔法比较感兴趣。”
大会开到这里，基本上也就定下来了。
杰拉尔的方案，全票通过。
而在另一边，鉴于黛夜从冥府之门回来后，一直处于颓废状态，天马和蛇姬倒是乐得高兴，没事儿就去调戏她。
东戳戳西戳戳，还真把挺尸的妖精给戳动弹了。
装死中的黛夜仰起头来，通红的目光斜睨着两个看戏看得欢快的家伙，咬着白牙一脸不耐烦。瞅了瞅天马，懒得理他。又瞄瞄蛇姬，黛夜一眼就看到了她裸|露的胸口上的吻痕。游离的眸光终于回了神，不禁撇了撇嘴：“鸢拉，你又去哪儿祸害少年了？”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到处约|炮，费舍尔就算死了分分钟也要诈尸给你看啊。
“哼。”蛇姬不屑地一笑，风情万种地一撩长发，“说得自己很纯洁一样。”
说到这里，黛夜的眼帘微微垂下，青碧色的睫毛在金眸上洒下一片阴影，仿佛是感叹什么一般：“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在杀死他母亲的时候，把他一起杀死，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天马表情一木，随即语调怪怪地回她：“嗯嗯……早点扼杀在摇篮里，免得糟蹋那么多无辜的女孩子。”纳西瑟斯说的可不是被地狱犬吃掉的那部分。天知道，刻耳柏洛斯哪来的那么大的魅力，当初喜欢他的女孩子可以从妖精的尾巴大门一直排到玛古诺利亚镇外！
蛇姬别开脸去。人家说说而已，这匹蠢马还当真了，又乱接话……
果然，黛夜凉凉地抬起眼：“我也可以帮你把七夕扼杀在摇篮里。”
听到这句话，种马瞬间炸毛了：“大姐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要是敢动七夕，我我我、我就……”
梅碧丝早就死了……刻耳柏洛斯……刻耳柏洛斯他又打不过……
脑电波飞快地运转，一道闪电倏地划过。对、对了！还有一个……他的视线飘忽飘忽飘到了身后的某人。目光正好与之对视，结果把他自己给吓到了——
他的娘啊，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再过几年又是一个阿萨·奥丁啊……
纳西瑟斯五体投地状，他怎么就这么惨啊？
就在这个时候，仅仅用气场秒杀了天马的男人走了过来，笑得如沐春风——对半蹲在地上的某人：“黛夜，你跟我出来一下。”
但是，黛夜从那个看似温暖的笑意中，感受到的是一阵阴冷。莫名的抖了一下，然后乖乖地站起身来。
围观群众默默地目送着两个人就这么出去了……出去了……去了……了。
一路走到迷宫庭院，杰拉尔找了一个死角，确定不会有人偷听了，这才停下脚步。
黛夜跟在后面，一副等待训话的模样。
她的小表情成功逗乐了杰拉尔，不禁开口问道：“你在怕我？我能卖了你？”
“能。”黛夜点点头，一脸笃定。
杰拉尔哑然失笑：“我卖了你，你自己还不能跑回来？”说完这句话，想了一下，神情很恶劣：“刚好，还可以再卖一次。”
被那个阴凉的语气一震，黛夜又抖了一下：“我最近胆子小，别吓我。”现在的杰拉尔，总会让她想起恶魔撒恩，她对恶魔有心理阴影。
“最近是比较事多……”想到死去的乐琪，想到黛夜崩溃的样子，杰拉尔的脸色变得柔和，伸手抚上她的头发，轻轻地揉了揉，“你还好吗？”
自从事情发生以后，他似乎没怎么和她说过话。
黛夜低垂着脑袋：“不好。”
琉璃色的目光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女人，杰拉尔的心思很复杂。尽管以前就有过猜测，但是在天马证实了黛夜是人类之后，他反而觉得，如果黛夜真的是妖精，或许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吧？至少妖兽的感情淡漠，几千年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间。但是黛夜，一个普通的人类，是怎么熬过八千年的漫长岁月？他不敢去想。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这么珍惜那些在生命中留下过痕迹的朋友，还有家人吧。
他突然想起初代曾经说过的话——
“黛夜她……很寂寞呢。也许拥有过朋友，却不过是用几十年的时光，眼看着对方衰老死去，自己依旧一个人不老不死地活着。所以宁愿不曾拥有过，至少不会失去。看起来比谁都更孤高，其实比谁都更害怕寂寞。”
也是到了现在，他才真正理解了初代会长的这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为什么，他初初见到的黛夜，总是一身寥落，眼里满是化不开的寂寞吗？
目光变得深邃，落在黛夜头发上的右手，不由地加重了力道。
“我以前……做过很混账的事情。”杰拉尔突然转了话题，用了这么一句话开场。黛夜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蓝发的男人轻拂着绿篱的叶子，阳光穿透过枝叶的缝隙，点点的光斑映照着清朗的面容，显得格外温柔。
黛夜当然知道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嗯，是挺混蛋的。”复活杰尔夫，还好是她不在，不然第一个抽死他。
“……”这一下，换杰拉尔被噎住了。
黛夜顿时敛容肃立：“你继续说。”
杰拉尔无语地摇了摇头，瞪了她一眼，然后别开了视线。
“有时回想起来，呆在乐园之塔的几年，好像是一个噩梦。”平复了一下心情，杰拉尔慢慢地陈述道，“自从记起自己在被乌鲁蒂亚冒充的亡灵操纵后，做过的那些事情，都觉得很可笑……自以为得到了强者的宣召，掌控了教团，看着曾经压榨过、欺负过自己的人从此臣服在脚下，那种利欲熏心的膨胀感几乎让我忘记了经历过的苦难……正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太过天真和软弱，才会那么轻易地被控制吧。”
面容变得沉静，黛夜否认了他的话：“不，你已经足够坚强了。”从平凡的人家，突然被抓到暗无天日的牢笼里，遭受着非人的虐待，换了其他人，也许会疯掉吧。但是，看过的记忆中的杰拉尔，却是始终保持着温柔又坚韧的笑容，不断地鼓励着周围的人。即使是隔着魔法的阻碍，也会被那样的笑容所感染的。
回忆着曾经的岁月，杰拉尔的眸光显得深沉不定。
是啊……那段日子简直是一场灾难。没日没夜的劳动劳动劳动，睡眠时间却不到三个小时，天不亮就会被鞭子抽得醒过来，然后又开始新的一天。被当作是奴隶一样呼来喝去，碰上管事心情不好，还会成为出气的沙包。每天都有好几个人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过，然后被体态臃肿的教团人员面无表情地丢进海里喂了鲨鱼，好像那个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匹没有价值的麻袋。直到现在，恍然之间还会觉得脚踝上箍着沉重的脚铐，脚链敲击着地面的声音仿佛回荡在耳边，宛如是一个禁忌的魔咒。
“后来，因为魔导精灵力的力量，脑海中的那个恶魔终于死了。我自己……也死了。经过那段日子，或许我的内心也有感到疲惫吧。所以，沉眠在梦境的时候，才会觉得久违的宁静。”
黛夜的目光渐深。她大概能理解这种精神高度紧张后，突然松弛下来的空虚与颓废，从那个人离去后，她守着一个承诺，孤独地走过了几千年的岁月。守护之战，亡灵之绝境，遭受了身体上的重创，和心灵上的背叛，又被束缚了自由，那种猛地压下来的疲惫感，让她不禁觉得，就这么好好地睡上一觉，其实也不错。
“如果换作是现在，再让我与艾露莎、与妖精的尾巴为敌，我估计也会崩溃吧。”说到这里，杰拉尔的视线略带迷离，转向黛夜的时候，却是坚定而认真，“但是黛夜，现在的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身后是整个妖精的尾巴。我们都是你的力量，都会支持你的决定。所以，不要把乐琪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那不是你的错啊。”
眉头皱在一处，金色的眸子中，满是茫然无措。怎么会不是她的错啊？如果没有她在妖精的尾巴，乐琪根本不可能会死……
“你把刻耳柏洛斯当作家人，不想与他为敌，你没有错。刻耳柏洛斯也把你当作家人，关心你的安危、想要救你，他也没有错。至于珀耳塞福涅……一个被嫉妒和爱情冲昏了头的女人，做事太过偏激和残忍，但是站在她的立场，其实她同样没有做错。”虽然说，杰拉尔对那个女人谈不上什么好感，不过换作是当初的他，也许会做出更加激烈的事情吧。所以，他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只能说是命运的捉弄吧。”
命运的捉弄？黛夜惨然一笑。是啊，有什么活着的东西，逃得过命运呢？统治世界的龙族都会衰落，注定了走向灭亡，何况是人类啊？刻耳柏洛斯遇见珀耳塞福涅的时候，其实已经埋下了今天的伏笔了吧。
“你会为了与他为战而伤心难过，那个男人，也是一样的心情吧。”杰拉尔对他们三个之间的事情，大多来自纳西瑟斯的转述。然而其中的始末，他大概还是猜得到的，“黛夜，你们两个，不过是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已，没有谁对谁错。”
黛夜深深地垂下脑袋，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裙摆的一角，揉出惨不忍睹的褶皱。
守护之战的时候，不过只是分出一个胜负，所以她才可以接受与刻耳为战。但是这次，刻耳听从珀耳塞福涅的命令，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了乐琪，挑起了妖精的尾巴和冥府之门的仇怨。她和刻耳，不再是分出胜负，而是势必有个你死我活。她无法面对的就是这个。要么她死在刻耳手上，要么她杀了刻耳……
“所以，为了公会的同伴之死，讨伐冥府之门，交给我们就可以了。”[八冥鬼]实际上不值一提，关键在于四女神的结界。不过杰拉尔对于他的计划，还是很有信心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在公会等待我们的好消息。”
最后一句话，是杰拉尔的断言：“你与刻耳柏洛斯之间，该有一个了断了。这样的结果，对你们彼此来说，也许都是一种解脱。”
解……脱？黛夜呆滞地抬眼看着他，目光中的迷茫，渐渐变成了清醒。
是啊……如果一切注定会有一个终结，那么就让宿命来做抉择吧。
留下来的往往才是最痛苦的。死的那个人，终将得到解脱。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二话 今夜之约，望月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