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尾巴]笑葬歌》伶舟恨海

69、第六十九话 夜曲

　　刚刚结束与冥府之门的大战，恶魔复活这种骇人的消息就接踵而来，妖精的尾巴的一众成员一直绷紧了神经没安生过。现在恶魔暂时偃旗息鼓不会有什么动作，也给他们一段喘息时间。
　　此刻，杰拉尔正坐在自家屋子第三层的阁楼里，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着那本手札。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细碎的雨声持续小半夜。外面水雾朦胧，不大的阁楼内却是灯火明亮，杰拉尔掐了掐鼻梁，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独处过了。
　　下午的讨论到尾声，黛夜跟着初代会长去了公会的地下室，大概是为了研究创始魔法中有没有对付恶魔的办法。杰拉尔没有一起去，而是回到了家里，重新找出阿萨·奥丁的手札，关于对创始魔法的研究，这位魔法的奠基者同样没有少花一分心思。
　　但是，想到他对黛夜抱有的情意……杰拉尔恶狠狠地合上手札甩到一边，看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杰拉尔猛地睁开眼，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一直有在屋子的周围布置防御结界的习惯，这个人生生闯入结界，他却一点没有察觉到结界被破坏或者被触碰，他甚至感知不到来人的魔力——要么这个人比他的魔力强出太多，要么这个人有消除自身魔力的能力。
　　迅速起身将那本手札塞到书柜的特殊夹层中，杰拉尔转身下楼。
　　第二层是整体全部打通布置成的起居室，露天阳台的落地窗户此刻正大开着，雨水被风间隙不断地刮入，淋湿了靠近窗边一侧的床单，还捎来了些许泥土的腥味，却没有任何人的气息——房间里空无一人。
　　杰拉尔走到落窗边，正想去阳台上仔细查看，一双手从他的身后探出，蒙住了他的眼睛。杰拉尔下意识地挣脱开，然后回头，那双手乘势搂住了他的脖子，柔软细腻的肌肤触感滑过，身体立刻打了个寒颤，一张熟悉的面孔毫不客气地侵入眼中——竟然是黛夜。
　　“你怎么来了？”杰拉尔有些惊讶，却放松了戒备，“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吗？”
　　黛夜歪了歪头，唇边微微漾起一抹笑意，显得天真而无辜，那双金色眸子流转着波光，在黑暗中更加惑人：“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说着，原本怀着他脖子的手游移到他胸前，用力一推，杰拉尔便倒在了身后的大床上。眼前的人也顺势坐下来，靠在他的身上，双手轻轻捧着他的脸：“难道你不想见到我吗？”
　　“黛夜，你……”杰拉尔刚想说什么，就因为她接下来的举动哑了口。
　　女人一手撑在他的胸口，一手探上前，用手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你想得到我，对吗？”
　　杰拉尔把头偏到一边，似是感觉到什么，他的眼神有些阴沉。
　　黛夜却伸手把他的头掰回来，强行与他的目光对视，她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更加靠近了几分：“我都自己投怀送抱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了。”
　　说着，女人勾起妖娆的笑意，埋头，微微泛着桃色的唇边渐渐贴近了——
　　终于腾出一只手，在最后关头拿手背抬着她的下巴，把女人试图压下的脑袋推到一边，杰拉尔的语气冰冷：“你闹够了没有，凤凰不死？”
　　眼前这个“黛夜”顿时身体就僵住了，她愣了片刻，突然发出清脆如银铃一般的笑声，那个声音豁然不再是黛夜的声音。
　　杰拉尔就势起身，女人让开地方翻到一边，再露脸的时候，已然恢复成她原本的模样，颠倒众生的容颜，轻薄妖艳的茜红纱衣，还有身后铺开的九条金色大尾巴。
　　凤凰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甩着衣服上系着铃铛的绳子，语气委屈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啊？我的变形术应该那么容易看出来吧？”
　　杰拉尔仔细整理好刚才被凤凰故意扯乱的睡衣，然后才用手指了指她的身后，冷冰冰地回答道：“狐狸尾巴的骚味露出来了。”
　　“……”凤凰甩铃铛的手瞬间停滞片刻，下一秒拳头大的铃铛砸在床上发出一声变调的声响，凤凰愤愤不平地质问道，“难道我不够美吗？本姑奶奶这副皮囊比那只臭妖精好看了千万倍吧，你什么眼光啊你？”
　　“你再好看——”杰拉尔冷眼看她，“我转身就忘了。”
　　“……”凤凰再次沉默。
　　杰拉尔站起身来，和那只气得捶床、也要躺得格外妖娆的凤凰拉开距离：“好了说正事，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凤凰委屈巴巴地撑起身子，就看着杰拉尔那么明显划清界限的动作，不禁撇嘴，她望着窗外沉默片刻，再看向杰拉尔时，眼波婉转流淌，又是一番媚色。她玩味地舔了舔唇，吊着嗓音幽幽叹道：“黛夜她……很在意你，你知道原因是为什么，对吧？”
　　“那个人已经死了八千年了，转世也不止我一个。”杰拉尔并不在意凤凰的这番试探。从黛夜对齐格弗里德的态度，还有最初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她从来没有把我当作那个人的影子。我也是一样。”
　　杰拉尔的话语直白得让凤凰有些惊讶，眼神很稀奇地看了他半天，才笑着称赞了一句：“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聪明的男人。”
　　“谢谢你的喜欢。”杰拉尔应付着她假意的表白，“你是要帮我吗？”
　　“或许吧……”凤凰确实很希望看到黛夜和杰拉尔可以走到一起，她比任何人更好奇，这两人连她都无法窥探的命运，“也可能，是在把你往绝路上逼哦。就像……凌虚一样。”
　　杰拉尔对她的前一句话毫无反应，后半句那个被挑明的名字才让他眼瞳微微一动，沉眼思索着什么，他侧目看向窗外，还是问出了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让黛夜念念不忘那么多年，为了他一句话，信守着一个承诺，孤身一人走过漫长的岁月，即使遍体鳞伤，也磨灭不了她对他的感情。
　　“唔……后来倒是成为了威风赫赫、独当一面的魔导元帅，可在之前嘛，他就是穷小子、书呆子。”凤凰偏着头，仔细回忆着描述。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突然变得柔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怀念的微笑，“不过，他一直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好人。”
　　“你见过他？”杰拉尔本以为凤凰只是因为全知过去的能力才了解凌虚，然而她的表情很明显是亲眼见过那位创始魔导士。
　　凤凰诡秘地一笑，她跪坐在床上：“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黛夜。”
　　杰拉尔嗯了一声应下。
　　“我看上过他。”凤凰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她此刻脸上的表情明媚动人，澄金色的眼睛仿佛能透出光来，“比起你这种让人抓不住的狡猾男人，我还是更喜欢他吧。明明是人类，偶然触碰到自然的奇迹，便生出了神才能企及的理想。让人一边嘲笑他蠢，一边忍不住被他吸引。”
　　凤凰说到这里，身子又靠近了一点：“我曾经警告过他，他想做的事情可能改变世界，同时也会改变他一生的命运。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吗？”
　　杰拉尔只是摇头。
　　“他反问我，谁会为此而牺牲性命。如果只是他自己，他会继续坚持。如果是他的亲人，他会选择放弃。”凤凰甚至还记得凌虚当时的表情，坚定执着却又隐含担忧。他并不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勇者，他早已做好准备为了大义献出生命，但他也有害怕失去的人。
　　心海顿时一震，杰拉尔的眼眸微沉，却没有说一句话。
　　“最后的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凤凰突然凑近他的耳边，那双惑人的眼瞳熠熠生辉，仿佛是晴夜时两颗遥远天边的星星落在眼前。
　　然而，星星带来的消息，却让杰拉尔瞬间失神。
　　感觉眼前男人抓紧床单的手在抑制不住地颤栗，凤凰却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背：“作为冒昧打扰的补偿，送你一点小礼物。”
　　说着，凤凰翻身而起，轻盈地跳到露天阳台的围栏上：“告辞啦！”
　　无声地落下，院中却传来一声闷响——某只蠢凤凰又被自己的狐狸尾巴绊倒了。然而，她丝毫不敢停留，急忙爬起来一把薅住背后的九条大尾巴，轻手轻脚地跳过院墙，纵身跃过层层屋檐，消失在夜色之中。

　　杰拉尔依旧坐在床边，凤凰的话语还在他的耳边回荡，犹如噩梦一般。但是，他来不及细想其中的深意，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狠狠地掐了掐猛跳的太阳穴，生生压下剧痛，杰拉尔起身下到一楼，打开大门——门外站着的，又是黛夜。
　　大概是冒雨赶来，她的青绿色长发被雨水浸透，湿湿地贴在脸边、肩头，额角还在往下滴着水，看起来像是一个雨夜中狼狈不堪的过路人，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睛却清冷一如往常。
　　杰拉尔先是一愣，然后下一秒，便将眼前的人一把拥入怀中，双臂用力地圈住她，仿佛这样才能压下心底的不安。
　　抱住自己的双手似乎过分用力些，黛夜却没有抗拒，而是顺势环住他，伸手轻抚他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察觉到他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黛夜不觉皱起眉头，他在恐惧什么？
　　如果不是今夜的意外，杰拉尔可能不会知道，黛夜在他的防御结界上留下了魔法印记。凤凰闯入结界，他没有察觉，黛夜却不可能感知不到。原本还在公会的地下室和梅碧丝一起翻书，以为杰拉尔遇到危险后，她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抚摸着后背的手移到肩头，稍稍使力拉开了一点两人的距离。黛夜看向杰拉尔的眼睛，却见他低垂着头，刘海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似乎不愿让她看清。
　　黛夜更加疑惑，她双手托起他的下巴，强行与自己对视：“你怎么了？谁来过？”
　　杰拉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勉强一笑：“我没事。”
　　黛夜自然不信。她仔细感知着屋子里残留的魔力痕迹，从一楼一直探查到二楼，然后，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微微眯起眼睛，黛夜狐疑地斜睨了一眼杰拉尔，睁开他的怀抱，飞身跳上二楼。
　　杰拉尔无奈地摇头，他强迫自己忘记凤凰的话，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转身跟上了二楼。
　　到楼上时，黛夜已经站在了依然大开的落地窗前，转身问他：“凤凰来过？”
　　“嗯。”杰拉尔点点头，没有否认。
　　“那个女人大晚上来做什么？”黛夜顺手关上窗，然后走向门边。
　　看着向自己走来、一脸审问表情的黛夜，杰拉尔不由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你觉得……她大晚上来找我，会做什么呢？”
　　黛夜甩他一个白眼，神情笃定：“你不是那个女人喜欢的类型。”
　　这一句话让杰拉尔无语了：“你这么了解她的吗？”
　　想起凤凰，还得加上一个蛇姬，带着自己干过的坏事。黛夜心虚地躲开杰拉尔的目光，不自然地干咳两声后，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上面：“她到底找你说什么了？”凤凰的夜生活可是从来不寂寞的，没事的话，她绝对不会浪费时间跑来找不合口味的人。
　　杰拉尔想了想，走近一步，“她变成你的样子，来勾引我。”
　　此话一出，黛夜瞬间宕机了。
　　很明显，这个惊愕的表情取悦了杰拉尔，他的笑意更深了：“如果真的是你来勾引我，我装模作样地推拒一下，说不定也就从了。”
　　愣神的黛夜一抬眼，往日如夜色下的湖水一般沉静的琥珀色眸子，此时却透着璀璨的光，仿佛是湖面升起了一轮旭日，灼灼的目光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将她的心也照得透亮。
　　黛夜回望着他，许久后，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伸手搂住他的腰，表情陡然变得妩媚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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