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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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块半环形的青玉玉玦，极其简练的刻工，只刻了一朵轻云，云上托着指头大小的圆珠。要在玉玦上镶珠，一般工匠多用黄金掐丝作扣，但此玦极为精巧，通体除了圆珠之外全以同块青玉所造。原来那云竟然是活的，以榫接之法将圆珠扣在玦上，一时之间竟然看不到接缝的痕迹。
这玦的玉质一看便不是凡品，那珠子更是流光溢彩，只怕是夜明珠。陈合浦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如此一块镶有夜明珠的玉玦，肯定是无价之宝。就算分开来，单是那玉，或是那珠，都在纹银万两以上。如今这两者再加上了巧夺天工的精雕细琢，那便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陈合浦再无二话，把玉玦收入怀中，“人在哪里？”
“门口。”
“有马没有？”
“有。”
“好，那便随我出城。”
青玦从没有见过如此大气的庄子。
那珠宝铺掌柜带着青玦出西门直上苍山，一路上清溪无数，林木苍翠，偏偏山顶之上却是堆雪垒玉，银装素裹。那珠宝铺的掌柜一路上默不做声，穿林过洞，当先而行，山上雪峰座座，也不知究竟上了哪道峰。青玦知道这是不欲为外人所知的意思，也不去刻意记忆，只是随着他一步不落地紧赶。
慢慢地山花渐少，青松变为冷杉，显是越爬越高。在一片半是苍草半是雪原的尽头，青玦终于看到了那忘仙主人的居处。半是隐居，半是殿堂，那庄子竟然以竹楼和大理石两种截然不同的材质依山而建，风格迥异，却无比和谐。
后山尽雪，大理石却比雪更冷，傲立冰岩之旁。一道如龙的冰瀑从山间挂了下来，狰狞狂暴地撕开冰岩，冲落雪原。冰瀑尽头却是一湾清溪流泉，叮叮咚咚地绕着竹楼蜿蜒，冲出苍翠的高原长草。一花一木，一楼一殿，不夺天工，却尽得雪意山趣，与天地浑然一体。
若是平时偶遇，青玦定要在此流连数日，一一看去，可惜此刻她心中只有未知生死的橼渊，只顾得紧随那珠宝铺的掌柜，马不停蹄，冲进庄去。
还未进得楼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孩从竹楼内迎了出来，神色间很有些不满，“怎地这些日子还带人来？”
那掌柜简单答道：“他们有无垢玉，又交足了银两。去请主母吧。”
“你也知道，主母这些天便一直不肯见人。若不是小姐回来，只怕她连东西都仍然不肯吃。”
“那便去请小姐。主上和主母都说过人不能无信，他们有无垢玉，不管咱们能不能治好那毒，至少要尽心尽力。”
那白衣女孩叹了口气，“我去试试吧。小姐这些天也伤心得很，只怕看也白看。”
说罢转身入内，那掌柜却叫住她，把青玦的玉佩拿了出来，“这个也给小姐，请小姐收着。或许人家还会来赎，咱们虽然从不曾白白解毒，但也不能占人家便宜。”
青玦默默不语，忘仙主人似乎家中有事，但从这些家人来看，那忘仙主人必是信人，气度非凡。
很快，白衣女孩带了两个粗壮仆妇抬了软兜过来，把橼渊放入软兜中急急地带入楼去。青玦正想随着进楼，那掌柜却拦在她身前，“主上一家素来不见外人，小姐更是从不与男子照面，客人还是随我在楼外相候吧。小姐家学渊博，青出于蓝，半柱香内便可知此毒可治与否。”
青玦无言垂首，身后的飞鸿长嘶一声，她才突然想起，飞鸿一路辛苦，还未曾食草饮水。她默默地走了过去，抱着飞鸿长长的脸，突然之间心神俱疲。
“带你的马去溪边吃些草，你也歇一会儿吧。别担心你的朋友，我们只要答应救治，除非真是难违天意，定会还你一个活人。”
青玦摇摇头，在飞鸿的两耳之间轻拍，对着它的耳朵低语几句，然后放开它，飞鸿打个响鼻，自到溪边休息吃草去了。
青玦走到门边，远远地望进楼去。一座大大的拼竹长屏挡在回廊之外，后面长帘重重，不知其深何处。楼里一片寂静，别说言语，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突然一阵喧闹，那个白衣女孩激动地跑了出来，“公子可是姓夏？”
青玦先是一愣，继而大喜，“他醒了？”
那女孩却也是一愣，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道，“小姐令我请夏公子进去。”
青玦眼前一黑，仿佛午后的太阳刹那之间便已落到山后，“他……他难道……”
“没有没有”，白衣女孩赶紧摆手，“你快跟我去吧。”
穿过重重竹帘，青玦终于见到橼渊，他仍然昏迷不醒，面色虽然苍白，却不再是先前的青灰色。此时他正赤着上身被浸在一只洗澡用的木桶之中，整桶水都是墨绿的颜色，一名同样着白衣的女子正手执一根长长的银针在他肩头上的伤处攒刺。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冷静地吩咐，“再换水。”
话音刚落，只听“铮”地一声，那女子将一枚钢针挑了出来，左手一抄，已将那钢针抄入备好的瓷盘之中，橼渊的肩头墨血喷涌而出。
“小姐，夏公子来了。”
那女子转过身来，眉头微蹙，却依然温柔如水，青玦一见之下目瞪口呆，这忘仙主人家的小姐，竟是橼渊在都江堰救起来的柳拂衣！
“小女子从未与未病男子在闺中相见，不合规矩之处请公子见谅。请公子进来是有事相询，不知公子可否一告？”
青玦呆呆地望着柳拂衣，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旁边那女孩轻轻咳了一声，“公子？”
青玦这才回过神来，却激动地冲上前去拉住柳拂衣的手，“柳姑娘，他的毒能救吗？”
旁边那女孩只乎要被吓呆了，赶紧把青玦的手拉开，沉声呵斥：“公子，你请自重！”
柳拂衣却望着青玦温婉一笑，“阿元没关系的。你是青姑娘吧？”
青玦微不可察地点头，眼里却已经湿润，“橼渊他怎么样？”
柳拂衣叹了一口气，眼神坦诚，“暂时被我拖住了，但我少了一味药。而且，恩公的情形似乎又和一般中此毒者不同，请你来就是想问问，是不是在中毒之后给他吃过什么，应该是龟息丹一类的东西。”
“是朋友给的还丹，说是可以减缓血脉流动。”
柳拂衣眼有忧色，“用还丹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我真不知道。自从几年前有人用还丹的药方作了解毒的酬劳之后，以药物龟息之法传入滇地，制毒之人也已经知道在毒物中预先加以克制，所以，此刻恩公始终未醒，多半是还丹里的成份和毒物里的成份相互作用而致。如若不用还丹，直接在他昏迷时用解药本是最好，毒尽之后与未中毒者无异，但若是用了还丹，即便服过解药，也会留下一些残毒。”
柳拂衣再叹一口气，“因为那毒物里用了一些慢性的成份，必须要以猛药来解，而我们的猛药都是原先外用的一些药物，必须要通过血脉的充分流转，才能克制毒性。世上之事就是这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此消彼长。”
青玦脸色刹时变得苍白，嘴唇已经微微地哆嗦起来。
拂衣赶紧再接着说，“青姑娘别自责。我说用还丹难说是对是错，那是因为，”拂衣的笑容里有一丝苦涩和焦虑，“我缺一味药。如果不用还丹，恩公此刻已然不幸。”
青玦一点没有因此而心情轻松，反而大惊，“柳姑娘，那如何是好？”
柳拂衣向那名叫阿元的女孩子低声说了几句，那女孩点头而去，她再回过头来对青玦坚定地说，“我陪你们去蜀地。那种药物只在岷江江岸的悬崖上生长，上次我之所以掉进岷江，便是在采药时突遇大雨，实在无力支撑所致。多亏恩公拼死相救，拂衣这次哪怕就是舍出此身，也说什么要保侯爷周全。”
很快地，阿元抱了个不大的包裹出来，又带来几个仆妇给橼渊换了一次水，拭身，穿上干净的上衣，再放入软兜之中。柳拂衣说是去向母亲告别，回来时肩头却多了一只小小白猿。
“这是冰冰。冰冰是很少有的一种灵猿，被百姓称为药王兽。它可以观病人神色而采灵药，百无一失，而我们的冰冰更厉害，甚至会以君臣辅佐来和药。上次在岷江崖上采药，就是冰冰带我寻去的，它能闻出那药的味道。来，冰冰，记住了，这是青姑娘，是我救命恩人的朋友。”
那白猿一副得意的样子，听到拂衣介绍之后又搔搔头，却突然发出“胡胡”的吼声。
拂衣大吃一惊，“冰冰，你说这里有药？”
那冰冰将身一纵，直接跳到青玦肩上，又胡胡地叫了两声。
拂衣诧异地望着青玦，“青姑娘，你可听说过七叶雄草？或者，你身上带着什么药材？”
青玦茫然不解，把怀里所有的东西摸了出来，银两，火石，杂物，几颗丸药，还有一个小小的药包。冰冰猿臂轻舒，直接便把药包抓了过去，再跳到拂衣跟前献宝一般地递给她。
拂衣打开药包，只一闻便面有喜色，“青姑娘，你这药是避五福的吧？但里面真的有那一味七叶雄草。可惜已经研成末与别的药混在一起了，没法子用。青姑娘，这药从哪里来的？”
青玦精神为之一振，“这是那个给我的还丹的朋友用来驱毒虫的，他的确去成都城外的山里采过药。事不宜迟，那我们就上路吧，希望他那里还备有这七叶雄草。”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