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wake2sleep

7、（七）

　　（七）
　　“这个，给你”，鬼束将手中捧着的那束勿忘我向幸村递去。
　　“嗯？……呵”，幸村愣了一下，莞尔一笑，接过花，转身对花店老板说道，“我就要这个吧。”
　　“好的，这就给您包起来……”
　　“不用包了，我直接这样拿走。”
　　付过钱，幸村跟在鬼束的后面，两人一齐走出了花店。
　　“这束花，还是给你吧，很高兴能够认识你”，幸村笑着说道。
　　“不，这是我要给你的，因为是你告诉了我它的名字，可是我没有钱，所以只好让你买”，鬼束回答的时候，一直望着幸村的脸发呆。他有着和不二一样温柔的笑容，可是……为什么他的笑容没有像不二的那样温暖呢？他的眼睛是流水的颜色，而不是像不二那样凝固了的冰蓝，还有似乎无法消散的那种淡淡的忧郁从他的瞳孔里流出来晕染了他的眼神，触动了鬼束的心，这种感觉，是不是叫做心疼？
　　四目相对，是双向的。同样，如果彼此都有感觉，那么自然能够解读对方的眼神。幸村在鬼束眼睛里看见的竟是爱怜，对他的爱怜，这是……被疼惜的感觉吗？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看不出她任何的性格特征，只有对他的这种眼神，似乎就是所能看见的她的全部了。
　　“那么，这样……”，幸村将花束一分为二，把其中的一半交到鬼束手里，“算是我们给对方的见面礼，毋忘我，是个很好的记住对方的方式哦，呵呵……”
　　“嗯，不会忘记的，立海大，幸村精市，网球社部长。”
　　“可是，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之外，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青学，3年6组。”
　　青学，3年6组……幸村脑子里一下子就跳出了莲二所提到过的那些资料，她和青学的网球天才不二周助，同班。
　　两人走到十字路口，鬼束停下脚步，她该右转了。
　　“你要从这边走了吗？呵，我们的方向正巧相反，我要从这边走，到前面一个路口去搭车，看来我们要在这里说再见咯。”
　　“嗯……再见。”
　　“……再见……”
　　鬼束说再见的时候显得没有任何犹豫，因为，她不懂得要如何用言语来表达。幸村的迟疑倒没能掩饰得了，一切似乎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开始就要结束了，他们手里共同捧着的勿忘我真的能够让他们记住对方吗？不，幸村想的是，真的能够让她记住他吗？虽然一开始是她先叫出了他的名字。

　　“小夜有没有回来？！”
　　“周助？”/“不二？”
　　不二赶回家，一进家门就大声询问道。屋子里网球社的人都已经来了，包括由美子在内的所有人，看见神色慌张的不二立刻全体安静了下来，愣在那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不二周助，如此惊慌失措。
　　“怎么了？周助，小夜没有回来”，由美子第一个反应过来。
　　“是啊，不二，放学后小夜不是和你一起去买东西了吗？我们大家说好分头去采购食物的啊？”菊丸疑惑着回答。
　　“不二，发生什么事了？”手冢问道。
　　“啊……刚才和小夜走散了……你们先坐，我再出去找找，抱歉，大家……”不二低着头，说完立刻又转身出了门。
　　“国光，小夜她……不要紧吧……前几天才刚刚……”飞鸟雪显得很担心。
　　“埃？前几天？小雪，你说小夜她前几天怎么了？”菊丸好奇地追问着。
　　“yi~~ye~~，我是说，小夜前几天才刚刚身体不舒服在家里调养呢”，飞鸟雪顺利地把话收了回去。
　　“对哦，小夜还请了三天假呢”，菊丸只是单纯地替鬼束的健康担心了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和鬼束不见了根本没多大联系。
　　“我想，夜应该只是和不二走散了”，手冢之所以这么判断，正是因为不二进门时的惊慌失措，带着内疚和自责，还有懊悔。
　　“我们要不要也帮忙出去找找？”大石提议道。
　　“可是，刚才不二学长都没有说是在哪里和鬼束学姐走散的，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去哪里买东西的，这要怎么找啊？”桃城面露难色。
　　“三天请假后，鬼束夜第二次失踪……”乾习惯性地记着笔记。
　　“乾学长，现在不是记笔记的时候吧，嘶~~~~~~~~”
　　“MA DA MA DA DA NE，鬼束学姐应该认识回家的路的吧”，龙马认为如果仅仅只是走散就没什么可多担心的。
　　“是啊，说不定小夜等下笔不二先回来也不一定啊~~~”菊丸安慰道。
　　“话虽没错，不过……”飞鸟雪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看手冢，垂下眼帘。她当然知道鬼束认得回家的路，毕竟鬼束在智力方面没有任何障碍，是个完完全全的正常人，但那并不代表她一个人就可以安然到家啊，尤其是在已经完全依赖了不二之后的现在……
　　屋子里的气氛又沉重了下来。

　　幸村和鬼束道别后，左转，向前一个路口走去，然而在走出100米左右之后，没有任何理由地，是留恋？还是感应？呵，说不清呢……转身，回头……她还站在那里？……幸村看见鬼束仍然站在刚才和他分别的那个十字路口，看着正前方的信号灯……
　　对于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的人而言，世界很小很小，好比四周围都是镜子，无论朝哪个方向转身，立刻看见的还是自己；周围的世界很大很大，朝任何一个方向看去，无限延伸的街道，没有尽头。
　　站在十字路口的鬼束，看着自己的手，记忆也好，感觉也好，全部都停留在不二的手心里，每一次不二牵着她手的时候，世界就只有不二的手掌这么大，鬼束已经完全习惯了那样一个小小的世界，依赖着，甚至是赖以生存，而此刻，这只手的外面没有了不二包围着的掌心。周围的世界迅速扩张再扩张，远处是层层相叠纵横交叉的街道，眼前是来往穿梭的人群。在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飞速运作着，只有鬼束一个人是静止的，失去了不二用他的世界来包围，鬼束就像一个点，淹没在了东京的某个十字路口。
　　鬼束的神经紧绷起来，那是无法控制的紧张，眼前迅速移动的人群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只好闭紧了双眼，皱紧了眉头，脸部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周助……救我……” 鬼束渐渐感到害怕起来，害怕自己会就这么崩溃了……
　　“你怎么了？”
　　“……”鬼束听见那个才消散不久的声音，猛然睁开眼睛，抬起头，看见了那张有着和不二同样温柔笑容的脸，是幸村，“精市……”
　　就像刚才在花店鬼束突然叫出他的姓名时一样，这一次，她突然直接叫了他的名字，还有她的眼神，带着恐惧和无助。些许的意外之余，幸村更多的是感到了某种不可思议，两次，都只在一霎那间，心的距离就自然而然地缩短了，也不知道是她靠近了他，还是他靠近了她。
　　“呵，我送你回家吧，夜”，幸村什么也没有问，微笑着，把手伸到鬼束的面前，摊开了他的手掌。
　　“……嗯……呵……”鬼束将手放在幸村的手心上，看着他的手掌渐渐合拢，然后抬头向他微笑，用力地微笑，好像只要她微笑了，就可以把她所看见的幸村瞳仁里的那份忧郁给抹掉一样。
　　鬼束就是这么希望的，希望幸村的笑容可以和不二的一样温暖，像太阳，而不是像月亮，带着忧郁。鬼束想起以前在瑞士的时候，孤儿院那个哥哥在冬天带着她溜出去玩，冰天雪地之下他们找了树枝烤火，很温暖，即使周围的空气很冷，火堆的四周却是温暖的。对，就像那样好了，如果将我燃烧，可以带给你温暖，那么，我愿意像这样用力微笑，带走你眼中的忧郁。
　　幸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主动向鬼束伸出了手，她看起来明明那么安静，但在她那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却有着什么东西伴随着她对他的微笑喷薄欲出。虽然是他的手包围在了她的手之外，却又分明是她牵住了他的手，也牵住了他的心。
　　在这个夕阳逐渐下沉的黄昏，幸村第一次渴望抓住一个人的手，是鬼束。

　　不二沿原路到刚才和鬼束一起去过的商场、走过的街道，还有他们走散的地方附近找了一大圈，仍然没有找到鬼束，只好再沿原路折返，一路找回去。不二心中的焦急难以言喻，一路小跑，一路四处张望，生怕遗漏任何一个角落，生怕错过鬼束，相对的，周围步履匆匆赶着回家的人群反而像是静止了，东京的街道上，只有不二一个人的身影，寻找着鬼束的身影……
　　“啊！夜……”就在走过离家不远处的最后一个街角，不二终于见到了鬼束，想要呼唤出口的声音立刻收了回去，脚步向旁边挪了挪。鬼束的身边，是……立海大……幸村精市？……

　　“我到了，谢谢你，精市”，鬼束将手从幸村的手心里抽离出来，指了指眼前的这栋公寓。
　　“……嗯……那么我回去了”，幸村的手自然下垂，刚才，就在感到她的手即将抽离的一瞬间，他是没有任何理由抓紧的吧。
　　“精市。”
　　“嗯？”
　　“以后，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呵……”幸村笑起来，一个女孩子对着一个男孩子说要带他出去玩，而不是要求他带她出去玩，“好啊，我会等夜来带我出去玩。”
　　“呵……”

　　远处的不二看着鬼束和幸村互相告别，还有鬼束对幸村的微笑。不二眼中的鬼束永远都是那么沉寂，但是此刻，她在微笑，而且，不二看得出来，她很努力。是什么样的原因，可以让她做这样大的努力呢？仅仅只是因为幸村精市这个人吗？……
　　等鬼束进去了，幸村也朝另一个方向的拐角走远后，不二才进屋去。
　　“不二！嘻嘻嘻嘻，我就说吧，说不定小夜比不二还早到家呢！”菊丸跳到不二面前，像个猜对了谜语的孩子。
　　其他人在刚才鬼束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松了口气，本想给不二打电话，但发现他的包留在了家里，大家只好等待不二回来，正对鬼束说着不二出去找她，不二就回来了。
　　飞鸟雪和手冢有着同样的怀疑，他们两个到家只是前后脚的时差，不二在外面难道真的没有看见鬼束吗？按照他对鬼束的重视，应该会第一时间叫住她，然后两个人一起进屋才对。
　　所谓的聚会结果只是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餐，菊丸桃城他们还是那么闹腾，但晚餐过后没多久，手冢就“下命令”让大家都早早地回家去。
　　“是啊，小夜她向来都很早就睡了呢，对吧？”飞鸟雪看看不二，补充道。
　　“这样啊~~~~那小夜要好好休息哦~~~”菊丸终于妥协，要不是考虑到鬼束刚刚恢复健康，他说什么也要在不二家多玩一会儿的，难得的机会呢！
　　“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不二，还有由美子姐姐的厨艺也很棒啊！今天真是谢谢您啦！”，大石打招呼到。
　　“呵呵，不用客气的，周助的确太少带同学回来了，自从裕太去念了寄宿制学校，家里就变得冷清了呢，以后大家常来玩好了”，由美子热情的说道。
　　“不二，我想小夜她今天一定很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我们先走了”，飞鸟雪关切地说着，还是有些担心。
　　“嗯，我会照顾好她的”，整个晚上，只有不二一个人，始终若有所思。
　　于是大家告别，离开的时候，菊丸还不忘嘟囔了一句，“小夜这么依赖不二，也就难怪今天不二和小夜走散了，他会担心成那样呢！”

　　送走网球社的人，鬼束洗漱后就回房了。
　　半夜里，不二来到鬼束的房间，坐在她的床边，今天是真的睡着了呢，累了吧。看着鬼束熟睡的脸庞，沉寂的，就和平时在他面前一样……
　　不二想起菊丸说的夜对他的依赖，没错，如今，在周围人的眼里，夜就是这么的依赖着他，每时每刻，待在他的手心里，甚至不愿他有丝毫的松手。然而，刚才在家门口，鬼束和幸村告别的景象就在眼前，夜的笑容如此真实而清晰，还有她眼中所表现出的努力，那是为了要向幸村表达什么而作出的努力，或者，是为了要去带给幸村什么……
　　我的世界里只有一半的你，那么，另一半的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