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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徒使旧恨断肠(三) ...

  •   持剑的黑影仿佛地狱里到来的修罗,一声不语,只应招挥舞数剑,便有几人惨呼倒地,不知生死。紧接着,又有数人前仆后继扑将上去,只闻数声短兵相接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招之间为他所败,之后便仿佛消失在黑暗之中,没有了声音。而那持剑人一边将众人击退,一边慢慢踏进山洞。仿佛只是瞬间的功夫,他已来到山洞中央,直向着沈玉朔与飞白这边走来。

      沈玉朔一凛,拔出玄剑,护在身前。

      持剑人长臂一挥,长剑如同疾风一般划过,最后一批冲上来攻击他的人也纷纷倒下,几声闷哼之后,便不见了动静。

      沈玉朔不由得退后几步:“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声音中尽露惧色。

      持剑人停下了脚步,立在当地。

      黑暗之中,他仿佛一尊石刻的雕像,不动不语,身上却并没有散发出强烈的杀意。他只是默然地立在那儿,仿佛正在寻找着黑暗中的什么东西。

      沈玉朔双眼微眯,敏锐地察觉到持剑人已经在自己近处,反而冷静下来。他辨明持剑人所在方向,悄悄举起手中长剑,在黑暗之中慢慢地刺去,试图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的掩盖之下,出其不意地中伤敌人。

      那柄玄剑在黑暗中如同毒蛇一般缓缓行进。剑身黑如死夜,而剑尖一点尖锐之处,却是微弱地映出些微光,仿佛是黑夜之中蒙面的夜行刺客,闪烁着危险而凌厉分明的眼睛。

      “玄霜剑。”持剑人轻声说道,“沈玉朔,原来是你。”

      这一句话入耳,飞白突然心中一颤。

      沈玉朔刺出剑的手臂立时僵了住。

      就在此时,山洞外刹那间雷电一闪,正映出持剑人一张苍白、清俊而冷酷的脸。

      轰隆雷声之中,飞白几乎停止了心跳。

      一声“师父”哽在她的喉咙,却怎么也唤不出口。

      “欧阳鉴!”顷刻之间,沈玉朔亦认出了眼前之人,失声喊了出来。

      不待沈玉朔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欧阳鉴倏然右臂一抬,长剑一挑,沈玉朔防备不及,玄剑立刻脱手,咣当一声,掉落在数尺之外。

      “哼。玄霜剑也就是落入你这蠢人手里,才会落得这般没用。”欧阳鉴轻声嘲讽道,“剑尖镶了夜明珠,是让你用来使快剑晃乱对手视线的,而不是像只乌龟一样用作偷袭,还生怕人家发现不了你,特地把龟壳磨得光亮!”

      冷酷无情的声音,尖锐犀利的语气,都是那样的熟悉。飞白只觉眼眶一热,各种复杂的情绪险些一齐涌出,不得不竭力克制着。

      一番话把沈玉朔气得够呛。然而他却又忌惮欧阳鉴武功高明,不敢贸然上前。一瞬过后,沈玉朔忽然欺近飞白身边,迅速地拔出匕首,横在飞白的脖子上。

      冰冷的匕首触及脖颈,飞白一不留神,“啊”了一声。

      欧阳鉴闻声一滞,迅速向角落里的那片黑暗望了过去。

      “欧阳鉴,你徒儿的命此刻就在我手中,你是要还是不要?”沈玉朔高声说道。

      欧阳鉴没有说话。他凝神望着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没有再听到飞白的声音。

      欧阳鉴不禁皱眉。明知自己来了,她为何会一声不吭?

      “丫头?”欧阳鉴唤道。

      声音在山洞中回荡。

      半晌,飞白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欧阳鉴心下一跳,迅速拿出火折,在手中点亮。

      淡淡的火光照出满山洞中倒了一地的千衡众人,照出沈玉朔狰狞的面孔和他手中的匕首,更照出了正处在那匕首威胁之下的飞白。

      半月未见,她似是消瘦了不少。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一看便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内伤对欧阳鉴来说算不了什么。只需待得他将飞白救出来,再亲自为她运功疗伤便可。可是当他看到她的眼睛,欧阳鉴心中却突然一紧。

      火光下飞白望着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中显露着的,有淡淡的微笑,有微微的哀伤,还有许多欧阳鉴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却唯独没有他想象中的喜悦或是依恋。

      欧阳鉴不由得皱眉。

      他犹自清楚地记得飞白临走前对他说的那番言辞。她的那一番话,仿佛投石入潭,曾在自己原本已如沉沉死水的心中激起阵阵涟漪。可是……为何她现今面对自己却是这般的冷漠?难道说,他因为那番话不惜奔赴千里追寻她归家,而飞白她自己,反而忘记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了么?

      面对着欧阳鉴的注视,飞白慢慢移开了眼睛。欧阳鉴的目光探究得近乎凌厉,她不知道自己该当说些什么。是开口质问欧阳鉴五年前的真相?还是掩饰自己,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倘若这一次她能安然脱身,他们还能否像从前那样做一对冤家师徒,还能否回到无暝谷,过回那吵吵闹闹却无忧无虑的生活?

      茫茫思绪如同漫天雪花般纷至沓来,飞白双目迷茫,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一个人突然慌慌张张地从洞外跑来,大声喊道:“欧阳师叔!原来你在这里……”

      火光下看得分明,来者身形魁梧,一脸络腮胡子,正是龙湮。

      龙湮快步踏进洞口,来到欧阳鉴身边。顺着欧阳鉴的目光,他立刻便发现了角落里的沈玉朔和飞白。

      “小师妹!”龙湮看到飞白,先是一喜。而望向沈玉朔时,他呆了一呆,待得认出眼前之人,立即惊怒:“沈玉朔,竟然是你?你……你这是要对小师妹做什么?”

      “原来是龙湮师侄,真是好久未见了。”沈玉朔瞥了他一眼。

      龙湮一怔,跳脚怒骂道:“我是你哪门子的师侄?少来占我这口头便宜!”

      沈玉朔冷笑:“先师上官澜,与你师祖风焱乃是同门师兄弟。排将下来,你不是我的师侄是什么?”

      龙湮愤然:“胡说八道!我派风师祖几十年前就看不惯你师父的作风,独立门户自成一派,事到如今,我们早已与千衡派毫无干系!哼,风师祖识人火眼金睛,这几年果然听闻你们千衡派屈身于朝廷权贵,在他们荫蔽之下过活,甚至为了荣华富贵对武林同袍刀剑相向,真是丢尽了武林中人的脸面!”

      “哼,同你这迂腐伪善之人辩解何益?”沈玉朔眉毛一扬,“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千衡派今非昔比,门中一百多号人要养活,我身为掌门,若不去寻些富贵,难道一同去喝西北风?更何况,王爷……”说到这里,沈玉朔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戛然而止。

      “什么?王爷?难道你们也是为贤王做事的?”龙湮吃了一惊。

      沈玉朔脸色不悦。自己刚刚被那王爷摆了一道,现今若还为他说话,简直像是被人卖了还为他数钱。

      沈玉朔瞥了一眼欧阳鉴,又道:“再说了,我们千衡派屈于权贵,难道你们太虚派就贫贱不移了?别的不说,单论你这神通广大的欧阳师叔,不是也在贤王之下干了好几年走狗?”

      “你……”龙湮哑口无言。

      欧阳鉴剑眉紧皱,双眼一眯,眼中突然射出了危险的光芒。

      沈玉朔脸色一沉,手下一紧,横在飞白脖子上的匕首又刺入了几分。而飞白却恍若未觉,眼瞳涣散,呆呆地望着前方,似乎被极重的心事压抑着,麻木了所有的触感。

      “你对她说了什么?”欧阳鉴忽然问道。

      沈玉朔微微挑眉,不解其意,没有答话。

      “我在问你。你对我徒儿说了些什么?”欧阳鉴重复道,双眼直视着沈玉朔,眼神愈发地凌厉与锋锐。

      沈玉朔却没有退缩,而是挑眉冷笑:“我说了些什么?哼,我只不过是把你曾经做过的好事一一复述一遍而已。欧阳鉴,五年以前,在雁荡山外的坎离庄,你所做之事可还记得?”

      此言一出,欧阳鉴的脸色大变,凌厉如剑的眼神瞬间消失无影,面上却仿佛罩上了一层严霜,冰冷而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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