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
-
十六
初云领着水生出来，一路无话。
到了院子门口，正正好碰到付管家牵着韩家小少爷的手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赶，二人连招呼也没打，径直冲进了屋里。韩家小少爷自不必说，眼睛鼻子都哭得发红，脸颊上还挂着泪，形容十分悲戚，而那付管家也是一脸震惊，眉头紧锁，迅速跟着小少爷进了屋。
“初云姐，”水生拉了拉她的衣袖，两眼发亮地小声问：“我们要不要去偷听？”
初云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子，小声训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小小年纪，怎么学着人家去听壁脚。”
水生挨了骂，倒也不气，依旧笑嘻嘻的咧嘴笑，晃着初云的手道：“初云姐不觉得好奇么？”
初云不说话了。眼珠子转了转，刚想答应来着，那房门却忽然开了，先前在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了出来，付管家和韩家小少爷却依旧留在屋里。
这是什么状况？初云皱起眉头，心里缓缓生出些异样。
那几个丫鬟哭哭啼啼地守在走廊里，一个个面容悲戚。连下人都哭成这样，却始终不见韩家大小姐的影子。虽说她性子刁蛮任性，初云也早料到她与韩夫人关系并不亲密，可出了这种事也不出来探看，似乎有些过分。
当年案发的时候，韩家大小姐已经有两三岁了，是否早有记忆，所以才对韩夫人如此敌视？但若果真如此，她理应对韩县令更加仇恨才对。
初云的脑子里又乱成了一团。
水生见她又在发呆，便不出声打扰，蹲在一旁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盯着她看，想起来了就悄悄伸手拽一拽她散落的头发丝，动作很轻，并不会被她发现。
于是，白莽领着捕快们进来的时候，首先瞧见的就是自家俩孩子一齐蹲在地上发呆的场景，忍不住笑起来，一手一个拎起身，大声道：“不是说了让你们待在屋里不要出来的吗，又不听话。”
说罢了，他又假惺惺地朝一旁的道员老爷谦虚道：“这俩孩子，就是好奇心重，非缠着要过来看热闹。没想到还真没她们看出点门道来，要不，就我们这群死脑筋，怎么能想得到死的那个早就不是韩县令了呢。”
道员老爷捋了捋下颌的短须，点头笑道：“这俩孩子看着机灵，白捕头教子有方。”
白莽说这么多废话，等的不就是这一句夸赞，闻言顿时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初云举手提醒道：“阿爹，韩夫人方才被人下了毒，结果毒死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宝蝶。”
白莽一愣，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赶紧指挥三德子领着人进屋去查看情况，他自己则引着道员老爷去了隔壁院子暂歇。初云倒是想跟着三德子去韩夫人那边瞧热闹，步子还未迈开，就被白莽拎住衣服领子拽了回来。
一会儿的工夫，三德子回来报信，韩夫人的燕窝里被人下了砒霜，已经着人去厨房查看了，却没有找到旁的线索。诸位伺候的下人也都控制了起来，正在一一问话。“白头您看，是不是现在就去抓人？”
三德子指的自然就是韩夫人。若是没有投毒这档子事儿，韩夫人这会儿早就被押回了衙门，可而今半路上杀出这么一路戏，不能不让白莽心存疑惑。
“把门看好，一会儿我亲自去审问。”白莽想了想，吩咐道，罢了又摸了摸初云的脑袋，柔声叮嘱道：“你们姐弟俩在屋里歇着，我方才在路上买了些糕点，你们先尝尝。”说着话，又唤了陶柱一声，让他把桃仁杏脯拿过来。
初云对这些零嘴儿半点兴趣也没有，歪着脑袋问白莽，“阿爹，先前毒杀假韩县令的毒药似乎不是砒霜。为什么这次凶手要用砒霜？”
“啊？”白莽丝毫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听了初云提问，很是一愣，想了半天，才胡乱回道：“兴许是那斑蝥的毒药用完了呢？”
初云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皱着眉直摇头，“这人好奇怪，为何不一次性多弄些毒药，偏偏要分好几次，弄不一样的药。我倒是觉得，下手杀假韩县令的，和下毒害韩夫人的，应该不是同一个。”
“怎么会有两个？”白莽完全不赞同初云的猜想，“我看呐，十有八九是那韩夫人自编自演的一场戏。兴许毒药就是她自己放的，回头把事情全推倒旁人身上，要不，怎么偏偏毒死了宝蝶，她自个儿半点事没有。”
初云还待再说，白莽已经朝她挥挥手走了出去，气得初云直跺脚，恨恨地道：“阿爹真是会过河拆桥。”
水生见她气恼，赶紧过来安慰，“初云姐莫要生气，回头你把案子破了，阿爹不服都不行。对了初云姐，你怀疑下毒害韩夫人的，不是那个人吗？”
“唔——”初云摸着下巴直摇头，“就是觉得不大像。他能想出先前这样绝妙的杀人手段，如果真要下手，有太多的办法把自己摘出去，应该不会做得这么简单粗暴。更何况——”更何况，看他当时的神情，似乎对韩夫人颇有几分关切之意，不像是会对她下毒手的样子。
“是他的帮手？”水生猜道。
初云点头，“他们两个，似乎意见不大一致啊。”
那个人的目标非常明确，只有假韩县令和董益丰两人，事先早有预谋，下手干净利落，而另一个，怨气显然还要大许多，所以连当初的“帮凶”韩夫人也不肯放过，可做起事来却明显不如先前那人深思熟虑。
如果是有帮手，那么假韩县令和董益丰的死就很好解释了。只是那个帮手到底是谁，初云却没什么头绪。
十几年前的那桩旧案，最后活到现在的究竟还有几个？也许，这所有的问题，只有韩夫人一个人能解释得清了。初云只希望白莽能从韩夫人那里顺利得到答案。
在屋里侯了不久，白莽就回来了，一脸的志得意满，进屋便把佩刀往桌上一扔，哈哈大笑道：“可算是把这案子给结了，我早就说了嘛，最毒妇人心，可不正是被我给猜中了。那女人可真正地厉害，杀人就跟砍萝卜似的干脆。”
初云一脸惊诧地看着他，讶道：“阿爹说的是韩夫人？”
“可不就是她！”白莽高声回道：“眼见着事情败露，立刻就认了罪。是她跟那个死了的丫鬟宝蝶联合起来下的手，因怕宝蝶泄露消息，便抢先把她给杀了。不想韩县令的事儿还是被我们给挖了出来，她实在无可辩解才认的罪。”
初云急道：“怎么会是她呢？她若是想为韩县令报仇，这么多年为何一直不去报官？为何还要跟那假县令生了个孩子。这——说不通啊。”
白莽大刺刺地道：“女人心，海底针，你个小姑娘，哪里晓得那女人的想法。左右她都认了罪，那肯定就是她杀的，哪里还有旁的可能。不然，她难道还会替别人顶罪不成？这可是死路一条！”
怎么就不可能！那韩夫人怕是早已猜到了凶手的身份，心存愧疚，所以才愿意替他顶罪。她甚至还把韩家小少爷托付给他……
“阿爹！”初云咬咬牙，一狠心，索性还是开了口，道：“我觉得，凶手不是韩夫人，而是——付管家，付斌！”
“简直是胡说。”白莽笑出声来，没好气地回道：“假韩县令被杀的时候付斌根本就不在驿站，我不是早就让柱子去查过了吗？他在街上给韩家大小姐买东西，到晌午才回来，店里的伙计可以作证。”
“假韩县令是毒死的，他下完毒再出的门。他是韩家的管家，对那假县令的生活习惯最为清楚，所以，早早地在他茶壶里下了毒，然后才出门。”
白莽使劲儿摇头，反驳道：“王仵作不是早说了吗，毒药是下在糕点里的。早上那下人进屋的时候，桌上还没糕点呢。再说了，那韩县令后头还被人划了那么多刀，那付斌总不能忽然飞回来吧。”
“可长丰不是说，那会儿假县令躺在床上没出声吗？那个时候，其实他早就已经死了。至于他身上和脸上的伤口，却是付斌的帮凶所划。他进屋的时候带着有毒的糕点，特意放在桌上，走的时候又把壶里的茶水倒掉，所以大家都以为假县令是吃了糕点毒死的。为了防止假县令的身份被拆穿，他划花了假县令的脸，因担心被人看出目的，所以又在假县令的身上划了许多刀，造成泄愤的假象。”
不能不说，初云的猜测还是很有道理和逻辑的，白莽听着，就跟听戏文差不多，眨了眨眼睛，点点头，“仔细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
“自然是有道理的！”初云急道：“阿爹你可莫要信了韩夫人的话，她定是替人顶罪。那个付斌，十有八九就是她口中十几年前病死的韩家大少爷。我想，当初董益丰和彭举人下手杀死韩县令的时候，定是打算将韩家大少爷和那个妾室一起弄死，结果却被他意外逃走。所以，十几年后，他又回到韩家，目的就是为了替死去的父母报仇。”
白莽依旧持怀疑态度，“那他为什么先前一直不动手？不是说他在韩家已经做了好几年管家，若是想下手杀人，何必等到这时候。还有，你说他有帮手，那个帮手是谁？”
初云先是一愣，想了一阵，脑子里终于一亮，“那是因为，他故意等到董彭二人会面的时候好一起下手。”
当初董彭二人忘恩负义，合谋谋害韩县令，侵夺韩家家产，霸占韩县令的身份，所以，他才一路隐忍，特特地等到这二人汇合，才终于痛下杀手！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