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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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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呵。”他哼声一笑,待她站定后,抽回了自己的手。
秦若有感到自己的目光似乎无意侵犯到了他,忙看向别处。气氛其实很正常,然而秦若有却是前所未有之不自在。这时候,一个踏着高跟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随着一个年轻的身影一同进来了。
“你没事吧!”她娇嗔的声音传来,透着十分的担忧之情。
秦若有知趣的离开了。
这是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孩,看上去才踏上工作岗位没多久,她站在一侧,对面是李总和华宇的其他工作人员。
当她看见赵开源的右臂又包裹了厚厚地纱布时,毫无征兆地红了眼眶。
“啊呀圆圆,ALEX这次只是皮外伤,别想多了哦。”李总说完,向几名工作人员示意,大家也都知趣的离开了。
现在病房里面仅就赵开源和她两个。
赵开源若无其事地安慰她:“这是医院大惊小怪这么包扎了,其实伤口很浅,是用一把水果刀……”
圆圆惊叫:“刀!被刺了!伤口!还流血了!”她不敢看床边空出的那一部分,只能将头埋于床头一侧,痛哭失声。
赵开源叹了口气:“你来这里,王院不知道吧。我也没大不了的事,哭红眼睛回家给你父亲看到就不好了。”
她的父亲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虽然与赵家是故交,关系也很好,然而可怜天下父母心,王院从来就似有似无地在两人之间架起一道看不见的藩篱。
“再哭,我以后叫你王哭哭咯!”
圆圆爱这极为轻松的调侃,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开源哥哥,你真的没事吗?”
“当然,刚医生也说了,本无须住院的。”
圆圆凑近身,悄悄说:“是我跟谢叔叔说一定要做检查留院的。”
“原来是他!哎哟真是谢谢他了!”赵开源有些无奈。
这时,圆圆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表情便有些变了。
“是叔叔吧,你快回去,把妆补好,别让瞧出破绽。”
圆圆咬了咬嘴唇,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来,跺了跺脚,向他摇了摇手,然后接起电话,向外走去。
“爸~我没在医院啦……恩……我已经离开医院了拉。”
她走后,一直跟赵开源在一起的另一名黑衣男子才走了进来。
“SORRY。I can't protect u。(我没能保护好你)”
“TAKE CARE。Lawrence。今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你就不要向我父母汇报了。我也不会。”
他默不作声。
“好了。李sir回去了吧。”
“哦,是的,今天是面试日,公司原本要面试很多应聘者来着。……那疯子好像也是来应聘的,谁知……SORRY。”他,徐恒,Lawrence Xu,唐人街赫赫有名的华裔保镖,竟然在今天让他的雇主蒙难,这要是传出去,简直斯文扫地。可是今早情势实在突然,赵开源,武疯子和秦若有三个人在电梯里面拼命搏斗,任是旁人也插不上手,疯子是没有人格约束力的,他的刀没有逻辑的乱戳,甚至伤了自己也还是有无穷无尽的蛮力使出,等到徐恒上前解围时,赵开源早已挂了彩。
赵开源干脆不理会他的内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伤到的右臂,颇为幸运的感觉:“还好是用这条胳膊挡,否则左手够呛。Lawrence,你教的这招防身术不错,和武侠小说有一拼,这衣袖还真有摩擦阻力。”
徐恒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赵开源定了定神:“这么说,那名秦小姐也是来应聘的?”
“是的,我听李总说,是话剧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就是日前开镜的那部,我们买下了电影改编权,他们的话剧也演得差不多了。”
“哦。”他点点头。
“ALEX。”徐恒踌躇着,看这话怎么接下去。
“怎么?”
“算了,没什么。”
“Lawrence。作为朋友,我早就说过,你对我,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ALEX,是这样的,我觉得秦小姐对你似乎……,而且我觉得,以秦小姐的条件,为何甘心只应聘公司的行政职,所以,如果万一将来公司录用她的话,我觉得……”
“你怕我会分心,做不好事业。”
“是。”
“我与她萍水相逢,有什么感觉?无非是在危险的时刻,帮了一个女孩子一把而已。如她因此而要报答什么的,我只接受我能接受的。满意了吧?”
“ALEX……哎,以后千万别总这样冒险了。这让作为保镖的我情何以堪啊!”
“不只是保镖,Lawrence。THANKS。”赵开源左手拍了拍徐恒。
过了一会,赵开源又道:“对了。既然是话剧工作室的人来应聘,何妨人尽其才呢,看看电影那边需不需要人手,再问问那位秦小姐的意思。ANYWAY,电影的事情我并不懂,你们只管按你们的意思做。”
“是。”
终于,这病房经过了喧闹,等中午送午餐来,又用餐完毕,护理人员全部收拾妥当离去之后,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
这种感觉,好久,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这是一个带着期待,却十分焦虑,又更多绝望的感觉。仿佛甜蜜蜜,却翻云覆雨为黄连之苦。
他已经记不得很多事情了。
那一年,他出了极为严重的车祸,严重到用动开颅术,严重到失去了一侧的手和腿。然后,他醒来的时候,医生对他说的第一句是:“好样的,你已经睡了83天了。”
他不记得一切,是因为开颅的后遗症伤了神经吧,所有的所有,都得从头学起。
他记不起一切,却又要立刻接受这残忍的现实,这一切令他愤怒,又令他无时无刻不在挫败中度过。
还好有父母在,父母年纪大了,却还要不远万里飞来照顾着他。
他暗自决心,要振作起来。
但是他知道骗不了自己,虽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可是他总觉得心里的深处有个地方是空着的。
当他终于重新学会说话,终于能够靠己力稍微侧身坐起,终于将自己的精神以及心里调适到一个合适的水准,他只是对徐恒说了两个字。
“她呢?”
赵开源其实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她在哪,她和自己有没有关系,甚至——有没有她。可是他就是这样问了。
徐恒的脸色果然一波三折,似乎意料中又似乎意料外。他考虑了很久,干涩的嗓音在赵开源听来十分的刺耳、无情。
“她,并没有飞来。SORRY,ALEX。”
“ALEX,ALEX。哦。”赵开源的心抽痛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他自己的英文名字。
赵开源的右腿离断处由于位置太高,即便安装了假肢,也是很久后才稍能走动几下,远不像今天这样自如。相比腿,手部的假肢的科技水准就太差了些,赵开源由着医生帮自己按上,然后左看、右看,最后自己一把扯了去,从此再也没有戴过。照他的说法,如果戴着这玩意,这半边就真和木头人没区别了。
他行走步伐的稳健性每天都在进步着,徐恒身为贴身护卫由衷地欣喜。赵开源如此聪慧之人,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后,一切学来极快,在他醒来后的第五个月,已完全听不出他不久前还在“牙牙学语”的态势了。
那一次,赵开源又再有意无意间问徐恒:“她——是怎样的人?”
她是怎样的人我又怎么知道,徐恒暗想,况且。她死了……是的。
“SORRY……”徐恒又再一次道歉,“ALEX,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她没有过来,是因为她去世了。SORRY。”
心上空着的地方终于补上了,补上的却是这样一个残酷的实情。从此,他再也没有问过关于她任何一个问题。赵开源是那样愧疚,身为她的男友,在出事故后失忆了,想不起关于她的任何事情,此刻,更是阴阳相隔……
好了,回来吧。赵开源收回思绪,长长地吐了口气,原来距离上次住院已如此良久,何不趁此机会,换来一时的小憩。
突然,他睁开眼。
长眠的她,是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