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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之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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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苏湘这些日子难得出府,五娘便又吩咐车夫将车赶到玉带街上来,马车方走到玉安坊西门,忽地街上一阵大乱,一行兵将飞驰而过,路上行人闪躲不迭。五娘眼力甚好,早看清了这行人皆是京营骁骑卫服色,正在沉吟,苏湘已经撩起车帘,向她道:“你可要回镇抚司衙门?”
“回去做什么?”五娘笑道,“我早告了假,不趟他们的浑水。”
“这样时候——”苏湘一语未了,两人身后又是一阵大乱,又一行兵将沿天街飞驰而过,罩甲外皆束红鸾带,背挂火铳,正是神机卫的装扮,五娘心底又是一沉,与苏湘对视一眼,便向车夫吩咐道:“送小娘子到富春坊。”又向苏湘道,“朝局想必要有变动,你们府上未必安稳,且在我那里罢。阿湉回来,我也送她来寻你。”
苏湘点了点头,放下车帘。眼见大车辘辘而去,五娘再不迟疑,调转马头,自怀里摸出鸾仪骑腰牌挂在鸾带上,又自马鞍后包裹里抖出玄色大氅披在身上,便向镇抚司来。她行至半路,便有许飞娘的亲兵带了书信来寻,五娘将那手书在马上看过,又掉头向兴善坊来。
许飞娘领着许多女卫已将一所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见了她便劈头斥道:“好容易一个扬眉吐气的时候,怎地这样慢?便是女子,也要顶天立地,怎地这样儿女情长?”
五娘与她相处多日,早明白她的脾气,并不发作,只伸手将那黄绸包裹的圣旨又展开来翻来覆去地看。
这条街上被包围的府邸不止一家,另有上直卫、骁骑卫、京卫等京营各卫奉旨查抄其他官员府邸,许飞娘素来不落人后,见其他府邸都人声鼎沸,五娘却还不做声,只以为她胆怯犹疑,焦躁道:“我看你平日也利落,怎地此时又动起妇人心肠来?还不动手!”
五娘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看了一眼圣旨,笑道:“差使好办,只是徒孙有一条不明白:太子殿下和鲁王殿下,是早一日分了胜负好,还是势均力敌的好?”
“自然是势均力敌的好。”
“如今抄家的这许多人里面,只这位徐尚书最得鲁王殿下喜欢,想来府内也有些紧要东西。”五娘望着寂静得不寻常的徐府不紧不慢道,“倘若不留些时候让他把把柄都毁了,鲁王殿下怎好到陛下面前去哭诉冤枉,再与太子殿下做上一场?”
“原来你竟是打这样的主意。”许飞娘冷冷道,“只是这里人都不是傻子瞎子,太子只要得知你拖延,便要起了疑心,咱们之前那些动作岂不是付之流水?”
“若是只我一人在此,自然不敢拖延。”五娘笑嘻嘻道,“但有许太师叔在此,我便不愁了。那徐宏老儿曾经给咱们镇抚司许多脸色看,许太师叔只要摆出一副瑕疵必报的小肚鸡肠来,我便可对太子殿下道,徐宏十分害怕太师叔,宁可闭门抗旨,玉石俱焚,我等好言抚慰许久,他才信以为真——不知这样的理由,太师叔以为妥不妥当?”
许飞娘勃然大怒,只觉眼前这张笑脸万分讨打,但又觉五娘所言倒也算是说得过去,只得气哼哼勒马立在一边,道:“随你这小子折腾去罢!”
五娘大喜,又挨了一刻,方叫开徐府,令徐宏速来接旨,又传令诸人不得惊扰家眷,夹带私财等诸事。许飞娘在一旁冷眼旁观,觉得五娘分派得仔细妥当,倒仿佛做得甚是熟惯,便只做不忿,时不时不冷不热刺上几句,又对徐家人摆出副斤斤计较的报复派头来。
众人整整忙乱至起更,方将各项细软及要紧物事造册完毕,五娘在徐府里又坐了一刻,见其他府邸也大都查抄妥当,便出了徐府,与几个相熟的上直卫千户打过招呼,又与京营其他千户见礼。
昔年镇抚司掌管禁城内外宿卫刑检,乃是京营里天子亲信要职之一,更曾出了几位执掌京营监军的人物,故此虽然失势多年,京营众人也都甚是客气,没有半分轻慢之色,又见五娘甚是大方,与上直卫诸人甚是相得,意气相投之下,便也亲近起来。
众人正在谈笑,忽见街口数十人赶着大车过来,为首的是十余个管事模样的人物,其中一位最年长者领头过来行礼道:“小的们是这兴善坊里各府的管事,军爷们一路辛苦,秋毫无犯,各府老夫人遣小人们来慰劳,一点些许心意,求各位大人笑纳。”他说着向车内一指,便有小厮们自车中流水般抬下大食盒并篓筐盛的点心和牛肉来。
原来兴善坊里都是贵人官眷居住,百余年下来,遭事的便也不少。故而各府都有惯例,待坊内有人抄家,其他各府便按份例凑了酒菜款待诸卫子弟,一是结交有备无患,二是各府同气连枝,借此打探些抄家详情,以免自己被殃及池鱼。
众人对这惯例甚是清楚,也并不推辞,五娘想了想,却催马到了徐府门口,向着许飞娘道:“太师叔可要一同去?”
许飞娘甚是不耐,只道:“啰嗦什么?你们一群小子,加上我个老婆子,像什么话?我也不耐烦看他们的嘴脸。你们自去就是!”
“是。”五娘不以为意,笑嘻嘻又兜转马头回来。因她这一番举动,众人目光都聚拢在她身上,那武阳侯府的管家将她眉目看得清楚,暗地里便吸了口冷气。
永安帝端午一场发作,以龙舟鼓手许三郎为亡兄申冤始,以兵部尚书徐宏面君求得赦书终,来得快,去得更快,仿佛晴空霹雳凭空响在官员头上,让人摸不着头脑。京中有通天手眼的甚多,不过数日便有太子鲁王兄弟不和的流言传出来,更传说太子与鲁王当着永安帝的面争执不休,最后两兄弟竟不约而同拂袖而去,气得永安帝同时将二人禁足。
“我那温良谦让的四哥怎会在君前失礼?”朝野一派纷扰之下,唯有阳信公主府里清闲依旧,阳信公主这日起了兴致,在廊下亲手烹茶,捧着文书匣子进门的赵琰提起流言,她也只一笑了之, “必定是太子哥哥气急,不管不顾替他揭了底,父皇心惊之下,也只得将两个都禁了足,以免闹出事来,伤了慈孝恭友的体面。”
她语气甚是柔和,赵琰悄悄顺着阳信公主的目光望过去,见郑氏神色淡淡立在大案边抄经,并不理会,心底恍然大悟,不敢接话,停了半刻才逢迎道:“殿下料事如神。今日内阁里才发了票拟,如今京营风气散漫,皇上下了旨意整顿,兵部正预备着六月里便要会操,各卫千户以上比试,皇上还要亲临御览呢。”
阳信公主将火扇子丢与侍女,起身接过文书一目十行读过,指着名单笑道,“往年东阳姐姐上书,父皇总说京里地面狭窄,水军不必会操,如今却令横海卫拟名单入京比试,想来是父皇也觉得四哥把持兵部多年,京营与定江口都不甚稳当了。”
“殿下说的是。”眼见郑氏一无所动,赵琰只得一叠声地奉承,忽见阳信公主皱起眉来,忙赔笑道,“殿下,这名单可有什么不妥当?”
“倒也没什么不妥当。”阳信公主提高了声音道,“赵琰,往年会操,鸾仪骑是怎么个章程?难道也要一同比试?”
赵琰见郑氏依旧无声,心底叹了口气,仔细自脑海里搜寻旧事:“今上从不令鸾仪骑一同比武,说是男女有别;往年先帝却是一视同仁。”
他于鸾仪骑所知有限,又有郑氏在场,故意说得含含糊糊,阳信公主却仿佛恍然大悟似地一笑:“怪不得我从不曾见过。”她指了指名单上鸾仪骑下面孤零零那个名字,“会操比得是马上步下并骑射,五娘马上骑射都无妨,只是步下弱些——京里的人都是些花架子,赵琰,传话给定江口大营,让咱们定州卫的人得空回来与五娘一处喂喂招。”
“这个倒不劳我开口。”赵琰眼尖,早见郑氏手中笔微微一顿,终于松了口气,也笑道,“听说那些个不安分的小子早就借着讨教武艺的名头请了假回京玩耍,这些时日轮流做东,热闹得很呢。我今日自兵部回来,见他们一行人带了家眷往西山赏花去了,五娘子也护着辆车子随着,一路说笑,倒是好不快活!”
“他们倒是会享福。”阳信公主又问了几句五娘近况,吩咐赵琰等人退下,自己亲手斟了盏茶送到大案边,见郑氏神色依旧淡淡的,低声辩解道:“阿容,你昔年为了我的事,也饮过绝子汤的,怎么如今轮到我,便是不顾惜身体?”
“臣当年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郑氏将所抄经文最后一笔工工整整写完,方道,“吴家大公子性情和善,吴家又自诩纯臣,并无掣肘之忧,殿下何必定要行这样的苦肉计?”
“不错。”阳信公主微微冷笑,“那人确实性情温和,易于掌握,日后也碍不到什么。只是日后他却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便是无半分情爱,我也要在外面与他举案齐眉,百年之后,更要与他同穴而寝,连神主也供奉在一处——这算什么?!”她忍不住声音渐高,停下来缓了缓,
方又低声道,“阿容,我这句话说了许多次,也知道你不肯信,但如今还是要再说一次——阳信此生,只愿有你一人。”
“臣也说过,臣信得及殿下。”郑氏苦笑道,“我半生至此,早不把那些虚名看在眼里,殿下以一心待我,臣也觉得此生足矣,何必又——”
郑氏自幼在宫中长大,年少高位,又做了多年女官,虽后来吃了许多苦,但早养成正经性子,极少说这样的情话,阳信公主心头暗喜,面上却声色不露,见她心软,只揽住不放,随口道:“阿容你这样美貌,倘若那人对你动了心,咱们大齐岂不是又多了一桩公主杀驸马的奇闻?”
“殿下说的是什么话?”郑氏哭笑不得,“臣这样一把年纪——”
“什么一把年纪?倘若当真如此,我也不会日日担心了。”阳信公主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因郑氏冷落了她许多日,一朝得以亲近,手脚便肆无忌惮起来,恨不得立时将郑氏吞进口里,她正心痒,目光忽地落在那张大案上,一手揽住郑氏腰身,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容,那本册子里最后一页的花样你可还记得?”
郑氏被她吻得气息纷乱,闻言更觉无地自容,只是推拒:“臣一把年纪——”
“说得不错。阿容你比我年长,正该我服侍你。”不过短短十几日,郑氏腰身竟似又瘦了些,让阳信公主意乱情迷里平添了几分怜惜,松开手不再胡闹,只撒娇似地将脸埋在郑氏怀里,“阿容,当年你我初见,你也是立在大案边替母后抄经,我与母后说话,那些人都奉承我,只有你,抄完经也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对我理也不理,我气急了,硬说你目无尊上,你却道论身份你是教习女官,论年纪你比我长十数岁,圣人言尊师敬老,我当向你行礼——那时我只觉得你可恶,可如今想想,父皇母后纵着我,宫里人让着我,若非那些时候你总与我作对,让我学了些道理,今日只怕我也如太子四哥一般自作聪明,惹人笑话——阿容,是天意要你长我些年岁来教导我辅助我的,你何必妄自菲薄?”
人人皆知当年帝后于阳信公主尽极恩宠,却不知是存心捧杀,郑氏想起当年,也觉得怜惜,伸手抚着阳信公主头发,低声道:“臣当年只是年少清高,不屑与旁人一般欺瞒殿下罢了,却不曾想如今与殿下结下这样的缘分。”
“我当年也一样不曾想到。”心底的意乱情迷渐渐平复,阳信公主替郑氏理了理衣襟,又替两人重新倒了茶,与她并肩坐在廊下闲谈,直到时近掌灯,方起身道:“阿容,我还有几个人要见,你不必等我一同用膳。只是,”她若有所指地望了一眼院中的大案,“今夜这书案便搬回房里,如何?”
她见郑氏脸颊泛上一丝赭色,却并不出声反对,一路向正殿时心底也尽是欢喜甜蜜,只她在正殿里坐下,目光落在案头那个匣子上,脸色才沉了下来——那里面正是五娘抄与她的结契书,任她与郑氏百般缠绵恩爱,要她像五娘一样,光明正大与郑氏共游西山,在如今的京城里,却是不能了。
“总有一日——”她轻轻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五娘素来大方,在京城里与上直卫诸人相处得极好,几乎将整个京城游玩了个遍,这次定州卫诸人自定江口大营回京,她便当仁不让尽极地主之谊,许飞娘年少时也是个豪侠性子,并不阻拦,反而于众人多加指点,这一日西山之行,因担心一干少年人心粗惹事,便也领着几个婆子同行,只是在女眷席上坐了片刻,便托言年老体倦,另支了屏风休息,直到午后才招了苏湘进去,向她道:“我乏了,你又没甚力气,让阿五回来侍奉我登车。”
她语气甚是生硬,苏湘与她相处了几日,早明白她性情,笑盈盈行礼道:“阿五今日喝得多了些,我也正在担心,谢姑祖母体恤。”
许飞娘“嘿”了一声,却不作答。苏湘告退出来,与席上女眷们告了罪,便大大方方领着丫鬟向男宾席上来,她方走了几步,五娘已经遥遥看见,也告了罪离席,快步到了苏湘近前,笑嘻嘻道:“这半日不见,便想我了不成?”
五娘语气轻浮,苏湘见她脸颊满是红晕,知道她有些醉了,又见她额上满是细汗,伸手替她细细擦了,方低声道:“姑祖母担心你醉得不像话,令我来押你回去。”
“石大哥也正要散席,只是杨游击道西山承恩寺的素斋极好,我们平日又难得来,不如各人各家先在山上逛一逛散散酒,晚上再去叨扰那群和尚一顿,就当是与我还席。”五娘向着丫鬟道,“你来得正好,且去将此事告知姑祖母和几位嫂子。”言罢却扯着苏湘向林深处走,一面走一面嘟囔道,“这些人的脾气我也听说过,个个都是摧花之辈,咱们过来时那几枝石榴开得极好,正好与你戴,却不能让他们领先了。”
苏湘知道五娘醉了,却也不阻拦,只随着五娘一路疾走,五娘嫌她走得慢了,索性伏身要将她背起,苏湘见林内无人,便也应承,只在五娘耳边低声道:“一会儿见了人,阿五可要将我放下来。”
“你我已经结契,有什么人敢说三道四?”五娘平日里惯穿盔甲,背着苏湘也不觉得甚重,仗着酒意,一气将苏湘背到石榴树前方才放下,自己挽袖掖襟,又攀着树折花。苏湘阻拦还不及出口,她已折了十数枝下来,兜在衣襟里与苏湘看:“阿湘,你自己挑挑,喜欢哪一枝?若觉得不好,我便再折。”
苏湘见这石榴树已经秃了半边,心底告了一声罪,见五娘不依不饶地看着自己,只得将一朵石榴花簪在鬓角,哄着五娘道:“这些也尽够了,咱们拿回去与姑祖母,也和诸位嫂子分一分。”
“她们哪里衬得上这花?”五娘解下腰间鸾带,将花枝捆做一束,一手提着,一手便扳过苏湘肩头,在她嘴角边亲了亲,“也只有我的阿湘最好看,压得住这花的艳色。”
她语气极其得意,也极其真挚,惹得苏湘也自心底泛上欢喜温暖来,却一眼瞥见两个小丫鬟沿着小路向这边来,忙推开五娘,嗔道:“你将这里的花折尽了,旁人来折,却又怎么好?”
“她们手脚慢,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五娘并不理会,不意两个小丫鬟却与苏湘苦苦哀求,只道家主严厉,不敢空手回去,眼见苏湘面上踌躇,便不耐烦起来,将那捆花枝递与丫鬟道,“与你,都与你!有了交待便快回去,在这里啰嗦什么!”
小丫鬟破涕为笑,与五娘苏湘叩了头,一溜烟走了。五娘一面整理衣裳,一面便抱怨:“这些人当真聒噪,平白坏人的兴致!”她只觉腰间空空荡荡,停了停才想起来鸾带的去向,又想了想,便沉着脸道:“阿湘,你且在这里等一等。”
苏湘先前见那两个小丫鬟打扮不俗,料定是权贵人家出来的,又见五娘酒意未散,生怕她与人冲撞,拉住五娘的手道:“一根带子罢了,上头没甚标记,又不值什么,我下次与你再做一根便是。”
“刚刚那几枝花也一样不值分文,阿湘你又怎须思量?”五娘将苏湘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 “鸾带是小事,你的心意却是大事,怎能这样轻易与人?”
“要去,也是咱们一块儿去。”苏湘脸颊微红,抽回手自怀里取了根路上新打好的绦子与五娘系在腰里,又替她整了整衣襟,两人携手沿小路而下,不过百来步,便有一个管家娘子领着那两个小丫鬟过来行礼道:“娘子可是让了石榴花与这两个?我奉家主之令,请娘子屈尊席上,饮杯水酒,娘子的尊带,也一并璧还。”
苏湘只觉得五娘的手蓦地一紧,抬头见五娘神色虽然不变,目光里却透出冷意来,心底一动,留神打量那管家娘子,却听五娘道:“几枝花罢了,何足挂齿?”她虽如此说,却并不十分推辞,只做盛情难却,任那管家娘子引路。
苏湘见她面上言笑晏晏,手臂却微微发抖,轻轻扯了扯五娘衣袖,低声道:“阿五,你若——”
“阿湘,你不是还没见过我那些个长辈么?”五娘语音极轻,苏湘却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来,“如今便有缘一见了!”
她言毕拉着苏湘几步赶上管家娘子,果见十数步外花林内红毡铺地,有十数男女儿孙奉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饮宴,老夫人眼见五娘长身立在几步外,立起身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她身边的妈妈也是神色伤感,哽咽道:“二小姐果然吉人天相!”
“什么二小姐?”五娘面沉似水,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席上诸人,落在一旁侍立的武阳侯府管家身上,“下官镇抚司千户林五,本是定州人士,今年蒙恩武选入京,怎会识得这样的京中贵人?武管家,我的事,不是当日席上便与你说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