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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千秋乐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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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秋忽然从树阴里冒出来,把墨弦吓得轻呼出声。认出是谁之后才捂住嘴,平静了一下才问,“你躲这里做什么。”
吴承秋从背后拿出几束花给墨弦,“我在乐坊里看到的,就这几朵开得好,也许你会喜欢。”
墨弦犹豫着收了下来,“谢谢你。”
墨弦难得给吴承秋好脸色,倒让他有些意外。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什么。”
本身就没什么共同话题,两人顿时都沉默了。
“我……我觉得你比辛巧巧弹得好多了。”吴承秋想起在宣布优胜的是辛巧巧时墨弦隐忍的表情,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很想去安慰墨弦。
墨弦苦笑,脑海里回闪着水悦的话。吴承秋并不懂琴,会这么说不过是安慰她。她知道的,所以也只是带着感谢之意。
“我是说真的。”看出墨弦对自己的话只是将信就疑,吴承秋又继续解释道,“也许其他人都偏爱辛巧巧,怎么说她曾经是桂月楼的头牌。老实说……她长得确实挺好看的,技艺也很高超,可是……她的《念君》也不是念我们啊……我是说我没听出思念的意味……”
“行了……”见吴承秋越说越乱,墨弦忍不住打断他,“我知道你的意思。还是……谢谢你。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天色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吴承秋这才意识到自己躲开家仆过来有一段时间了,再不回去就怕大哥会发动全城的人来找他。刚想走,又觉得放心不下墨弦,回头看着她欲言又止的。
“你千万别难过。还有下次的。”
墨弦催促着他快点走,“看上去你比我还难过的样子。快回去吧。”
吴承秋点点头,转过身一步一步往远处走去。墨弦一直在原地目送他离开。松了一口气,突然就茫然起来。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以前从来没注意过,今天才发现家门口种的并不是自己一直以来以为的桑树。而是另一个很相似的树木。
从乐坊回来的一路上墨弦心里都乱得很。一是因为比赛败给了辛巧巧,二是因为水悦的那番话。她老早就察觉到不对劲。每次提起水悦时雨弦都会不经意流露出怪异的神色。虽然表面上附和着自己,说着只要持之以恒一定能打动他的话,可事实上雨弦是知道什么的。比如水悦的那些复杂的经历。
其实她一直都明白,雨弦有很多事都瞒着自己。这几年和她相处,很多曾经看不太懂的东西她逐渐也都明白了。雨弦总当自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闺中女子,所以有许多都不愿意告诉自己。她觉得把什么都隐瞒起来自己就不会伤心难过了,其实对所有都一无所知才是最悲哀的。
只是今晚有一点却让墨弦有些意外。在她这样难过的时候,站出来安慰她的竟然只有吴承秋一个人。
端详起手里的花,上面开着白色的细长花瓣和嫩黄的花芯。每天在乐坊,这些花都是最常见不过的。只是以现在的心情去看却觉得比平时看起来更漂亮。
墨弦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讨厌吴承秋了。
墨弦乐坊比赛败于辛巧巧的事被闻夫人知道了。闻夫人虽然有些不悦,不过看在雨弦和印宿伯都在大力美言墨弦的面子上没多说什么。
“何况还是和那种人竞争……”意识到语气有些不太好,闻夫人调整了一下才继续,“桂月楼的头牌不就靠这些吃饭的么。何必去和她们那种人比个高低。”
雨弦暗自扫了眼身旁的印宿伯。他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微笑,却没有出声赞同。心里有些不爽,想着怎么样也要试探出他真正的意思,雨弦故意回复闻夫人,“母亲说的是。乐坊本是高雅之地,琴技比赛自然就要讲究公正,可是辛姑娘弹奏前就说了,她的那首曲子是献给印公子的。这番话不管大小总会左右先生的评估。”
“还有这回事?这个辛巧巧难道不知道你和印公子的婚约?简直是故意想让我们闻家丢脸。”闻夫人一想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印公子是如何回复的?”
雨弦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印宿伯斜眼瞪了她一眼,怪她怎么把自己扯下水。
“辛姑娘此举不过一厢情愿,晚辈只能说‘受之有愧’。”印宿伯如实回答。
虽然他的话没有很好的还击辛巧巧,不过起码也没有答应。闻夫人有些不满意,但不好表现出来,暗暗提醒了他一下,就让雨弦带他去厅外用点心。
出了正厅,印宿伯背着手跟在雨弦后面。碧翠去了厨房端点心。两人走到凉亭里坐下,印宿伯把自己的杯子推到雨弦面前,“你把我拉下水,要付报酬的。”
“我说的不是事实么,怎么算拉你下水。”雨弦无视他的动作。
“你和闻夫人谈的好好的,怎么又忽然扯到献曲一事。你就不怕闻夫人多想?”印宿伯按住雨弦准备倒茶的手,“罚你不准先喝。”
“你多大了啊。”雨弦被印宿伯的话弄得不知道要笑还是要恼,伸手要去抢茶壶。
“你又多大了?”印宿伯眼里含着笑意,脸上故作生气。
碧翠正好端着点心过来看到这一幕,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你们两个都多大了,做点符合自己年龄的事不行啊。”
没想到到最后会被碧翠说教,雨弦和印宿伯都愣了愣,然后才笑起来。
“这是去云家铺子买的糖酥糕,还有绿豆饼和芝麻烙……”本来说得好好的,碧翠忽然匆忙放下手里的盘子,背过身干呕起来。
雨弦和印宿伯都吓了一跳,顾不上糕点,跟过去询问她怎么样了。
碧翠扶着一旁的柱子缓了缓,然后才说话,“不……不打紧。最近一直这样……兴许是之前受的风寒还没好吧。”
雨弦一边抚着她的背,又问她还要不要去找个大夫看。
“不用了……吃些药就好了。”碧翠摆摆手,一个人去了厨房熬药。
“她真的没事么。”印宿伯有些担忧的看着碧翠。
“前阵子她确实感染了风寒,不过……”顿了顿,“哪有人感染风寒整天干呕的。”
印宿伯看着若有所思的雨弦,“不如还是找个大夫来看吧。万一是别的病就不好了。”
雨弦点点头,“等下次大夫来替嫂子把脉的时候,让他顺便看看碧翠的病。”
墨弦找了个时间把水悦和她之间的对话告诉了雨弦。雨弦听完沉默了很久。到最后她拨亮了蜡烛,合上面前的书,郑重地看着墨弦,决定告诉她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水悦的事。
南风馆的事肯定是少不了的。雨弦觉得比起水悦离开南风馆后的生活怎样跌宕,进入花信轩怎样改变他的人生,他曾在南风馆的这件事是最让墨弦不能接受的。生活衣食无忧的墨弦没有想到世间会有那样的地方,也没有想到她一直以来憧憬的水悦会有过那样的经历。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很脏,所以才配不上你。”雨弦把事情挑明的告诉墨弦。
墨弦还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揪着衣袖的手指都快拧成结。
“可我……并不觉得……他当时也是无可奈何的……”墨弦一脸要哭的样子,“可你们怎么都瞒着我呢?姐姐,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
雨弦有些为难,“是水先生不让我说的。他本意也是不想伤害你。”
“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好了么……你们以为这样我就会高兴了么……”墨弦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我要去找水先生,我要把话都跟他说明白……”
雨弦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生气和激动。她有些担心的追出去,既怕她出什么事,又担心她心系水悦那么多年的事情被闻夫人知道。
“碧翠,一会母亲找墨弦和我就说去乐坊了。”雨弦一出去就碰到迎面走来的碧翠。
碧翠犹豫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出来。
吴承秋在门口见到墨弦急急上了马车,又见雨弦匆匆忙忙的追出来,连忙问怎么回事。雨弦想着自己还是留在闻府‘把风’比较好,毕竟能替墨弦挡一挡。这种事交给碧翠有些不靠谱。于是拉着吴承秋说,“你快去盯着墨弦,别让她出什么事。”
吴承秋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既然是跟墨弦有关的,他还是当仁不让的点头,回头召唤了家仆过来,上了马车,跟着墨弦后面追过去。
雨弦插着腰,心里盘算着一会闻夫人问到,要怎么替墨弦圆这些谎。又在想要不要把印宿伯也叫过来。不过考虑到他还有公事,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打消。
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里,却见到碧翠有些无力的靠着墙根站着。雨弦这才真的有些担心碧翠是不是有什么病。碧翠见到雨弦又回来了,勉强挺直身子,“大小姐不是去乐坊了么?”
“只是墨弦去了……我不太想去。”
碧翠有些误会了雨弦的意思,“也是,辛巧巧在那里,大小姐肯定是不愿意去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