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我遇到一只粽子》小友

3、当头一棒

　　三.

　　耳机里尖锐的摇滚乐在心脏踩下一个个鼓点，路夕然伸手把音量再调高几格，却仍然盖不过杂乱的声响。一般来说，他都不会在工作时间听这种音乐，不过今天他只希望把所有的念头都用嘈杂洗刷，单纯做一个工作机器。但今天的办公室很热闹——路夕然不动声色地向隔壁被同事们包围的桌子瞥了一眼，却正好对上了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惊，他飞快地避开那视线，却再也无法专心下去——那双漂亮的眼睛仍然注视着他，他能感觉到。

　　勉强把报告交上去，观察着上司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的脸，路夕然放心地得出自己疯狂工作两小时总，算是合格了的结论，疲倦地回到办公桌前，却看到自己的座位上已经有了个人。对着那个陌生的背影恍惚了一秒，路夕然闭了闭眼睛让自己模糊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而那个人已经笑吟吟地转过身来，一双有神的丹凤眼注视着他，向他歪了歪头。

　　路夕然背后一凉，清醒了。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走到自己的旋转倚前，颇有些尴尬。“你是Chloe小姐对吧？请问有什么事吗。”

　　Chloe是今天刚刚加入的新人。看起来就是西方人的她中文却说得很是纯正，看起来在中国待了很多年了，据说是俄罗斯血统。本身有外国人加入就已经很是新奇，而Chloe又是那种少见的美女——不是妖娆不是纯真，说起来大概是耐看，越是观察越觉得这个女人完美无缺。至于路夕然，他一般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而今天也没时间感兴趣，只是简单瞥了几眼，却只记住了Chloe的眼睛。在与她对视的那秒，路夕然突然对于“深邃”这个词有了充分的体会。大概困倦也占了原因的一部分吧，但路夕然感觉时间好似停止了一秒，一切声音都从身边消失了，好像她的眼睛与另一个空灵的世界相连，一瞬间将他带到了那里，却在他来不及窥视其中时移开了目光。

　　但他没有再去深究。直觉告诉他，最好的决定就是远离这个女人——即使路夕然从来不相信第六感这种东西，但身体的反应都在向他叫嚣：离开，离开。

　　他没有想到Chloe却自己接近了他——虽然她没有别的意思，但路夕然条件反射地想要避开。冷着脸把文件放到一旁的小书架上，他头都没偏：“上班时间一般不允许到他人办公桌上‘串门’，闲聊也是不允许的，希望你有简单读过这里的规定。如果需要借用什么，你可以随……”

　　剩下的话语卡在嗓子里。路夕然瞪着面前突然走向自己的女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她神采奕奕的乌黑眸子上。和洋娃娃般的纯黑——没错，这个女人简直就像是个人工制品，每一寸肌肤都透露着精致两个字，即使不是夺目却无法让人找出不顺眼的地方。但即使如此，路夕然也无法用平常心看待她——冥冥中，他总觉得她不对劲。就是这么简单。

　　Chloe站定在路夕然面前，颇有兴趣地打量他几眼，接着伸出白净的手……

　　“笑一下嘛。”

　　路夕然当场石化了。

　　勉强用理智命令当机的大脑运转，他后退一步，把自己的脸颊从对方的芊芊玉手中解救出来，瞪着她无辜的笑颜。“你……”

　　“我可以借用今年七月到九月的订单合格周期统计表吗？”

　　“……”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路夕然堵得无话可说，僵在那里许久，最终回过头抽出一个架子，机器一般递给Chloe。Chloe抿唇笑了笑，接过夹子就转过身去。

　　路夕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迷茫。按了按额头，他烦躁地坐回属于自己的椅子却觉得整个空间都不一样了——被什么改变了，如同自己的东西被人改造了一般。房间里很静，最终，也只剩下打字的声响。Chloe背对着他安静地按下键盘，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路夕然就这样憋屈地过完了一天。

　　下班时他有犹豫过，是否要换条路回家。但很快某种名叫倔强的东西打碎了他仅剩的不安，坚定走向地铁的他心里默默嘲笑着自己的死要面子——又没有人看着你选择哪条路，你到底是在执着什么？但即使如此，他的脚步还是没有停顿地踏上末班车。

　　与以往一样，只是这次路夕然的头脑比任何一次都要清醒。他四处张望着，冰冷的视线扫过每一个角落，寻找着想象中的蛛丝马迹，却又不希望自己会寻找到什么。

　　到站，下车。和昨天一样的冷清，但一切都那样正常。路夕然环视四周，看到一个售票员睡眼朦胧地撑着沉重的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急急忙忙地走过他身边，看到一个女孩无声地站在自动售货机前，向出口走了几步，却突然睁大了双眼像是想要尖叫——

　　如同当头一棒。

　　路夕然的思维却在这个时候缓慢地像是蜗牛般。他唯一的本能就是一把抓住那个女孩的手臂，却拉不回她，反而被一股巨大的力直直拽了出去，然后狠狠下坠。他试图呼救，却叫不出声；眼前纷飞着混乱的色彩，像是要把视网膜都刻上痕迹；身体像是一块铁，僵直的像是石块。

　　但他没有松手。

　　今夜的地铁，仍旧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