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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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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剑子总是愿意相信朋友的。即使有再多责难,不到最后一刻,不亲眼目睹,他也愿意站在朋友这边。
所以刚一动了怀疑龙宿的念头,便忍不住责怪起自己。
从前煮酒烹茶时,龙宿半开玩笑地说,与其放汝一次次入江湖,不如废了汝的武功,从此还能得个太平,不然吾迟早陪汝殉情。
他当玩笑一样说,剑子也当玩笑一样听。
既然是玩笑,自然不可当真。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亲近,两人之间说话总是毫无顾忌。可若不是关系亲密无间的好友知己,生死大忌也不敢肆无忌惮地挂在嘴上。
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最着急最难过的那个人会是谁。
可言语有时也会伤人,这样想来,是不是应该留点距离,不要太过亲近反而好些?
——剑子,汝没发现汝的好友都想置汝于死地吗?
剑子忍不住苦笑,想置我于死地的人中,会有你疏楼龙宿吗?
三教先天的名头刚刚响遍江湖的时候,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有心人针对性地做了个损伤力比较。得出的结论是想伤佛剑最难,伤剑子最易。
龙宿由于太过于宅,一时难以得到他的数据。
佛剑大师心灵无比坚强,让他伤心,难,让他伤身,想听一曲往生咒么。
剑子呢,伤他心容易,从他的朋友下手就行,伤他的身也容易,他对朋友几乎不设防。
要想伤害龙宿,其实也不是毫无破绽。人生在世,谁敢说自己没有一点贪恋和在乎,没有心心念念的那一个人?
剑子有时也会想,他和龙宿是怎么就跨过了朋友的界线,进入一个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阶段。继而又想,何必去想这个问题,如顺水推舟一般,慢慢地走到一起,明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他可以完全不设防的人,龙宿必然身在其中。即使曾经差一点便要恩断义绝,他还是愿意去相信龙宿。
那么,假如武功尽失不是龙宿动的手脚,又会是谁呢?
剑子道长想得快大脑当机了。
风檐展书正与他一前一后地往西边走,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出了镇子往西尽是农田,此时麦苗青青,被风一吹绿浪翻滚,沙沙的声音一波一波地响。
除了风吹麦苗之声外再无其他动静,龙宿一想到剑子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跟随,心里不知道多舒畅。
他很快又纠结了。剑子这么放心地跟着风檐展书,也不怕被卖了,这该叫傻大胆还是少根筋?
远山愈近,白日愈尽,龙宿犹豫着要开口的时候,被剑子抢先一步。
“风檐兄,白白赶路太过无聊,不如我来给你讲个笑话吧。”
“……”龙宿嘴角扯出笑容,“道长请随意。”
又拐过一道弯,视野里一间灰白外墙的木屋坐落在山口处,屋前流水潺潺,花静鸟喧。剑子道长刚好讲完第十个很好笑的笑话。
风檐展书不经意地抹去头上冷汗,“前辈,看前面。”
剑子抬头看见木屋,“这倒是个好去处。”
龙宿哂笑,剑子性喜自然之趣,看豁然之境那毫无匠心的格局便哉。一花一木皆是放任生长,会喜欢山林野地更是正常。
剑子脚步稍快了些,走过风檐展书身侧。衣袂轻擦间,他撂下一句,“兄台定力真好,能欣赏吾讲的笑话的人,一个巴掌数得清。”
龙宿嘴角一僵,原来汝也知道汝那些笑话很冷么。
“此间主人在否?”剑子一甩拂尘,对着灰墙唤道。说来有趣,这里的主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灰墙上面竟然是实的,没开一道门。
木屋的主人正蹲在门前台阶上,盯着院子里新做的袖珍水车。水车哗啦啦地转,竹筒一嗒一嗒敲在青石板上煞是清脆。
他清癯的脸上浮出微笑。隐居以来别的不说,就数手工活做的最好。再这么下去完全可以开间铺子专门给人做东西,亲朋好友打个八折,素还真来了要收双倍价,不对,还是三倍吧,反正他不缺钱。
等他听到外面那个声音时,脸上的笑容蓦地消散。紧耳熟紧耳熟的声音,紧麻烦紧麻烦的人物,他揉了揉耳朵,幻听吧,一定是幻听。
“剑子仙迹前来拜会,请主人一见。”
不是幻听。
主人手一按膝盖站起身来,蹲得久了腿肚子有些发麻。他皱了皱眉头又笑开来,摊掌化出拂尘。一送一挥间,灰墙上出现了个圆形的光晕,渐渐变出一个能容两人经过的孔洞。他笑道:“贵客请入内。”
剑子道长眼见灰墙上凭空出来个大圆窟窿门,面上依然八风不动,比起身前幻化,内里主人的声音更让剑子惊喜。
他快步走进,抬眼看着正站在门口的主人,道:“谈无欲,久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