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T/TET]金色年代》月伦

2、第 2 章

　　国二时新加入的新生中名为桃城武的少年曾一度在网球部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就如同当年最初加入网球部的自己以及不二，在连续挑战数个前辈而得到不败成绩后，成为了焦点人物。通常拥有网球资质的人并不需要从小就开始打网球的经历，也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桃城或许就是这样的例子。
　　虽说他与同队的海堂薰时常会为了一些小事而大打出手，但也是有着直率性格的热血少年。龙崎曾说过这样的桃城和海堂或许会在彼此的激励之下共同到达顶点，看着放学后偷偷独自练习的两人手冢对于这点也并不反对。
　　因为同样拥有夙敌的他完全可以明白，那种为了不断超越自己而燃烧的热情。

　　那一年与冰帝学院对决的时候作为单打一的手冢在还没有出场的时候，就迎来了青学再次失败的结局。
　　于是，与那个叫做迹部景吾的少年的对决，便只能再度后推。
　　在颁奖典礼上的菊丸小声呜咽地深深低下了头，可以感觉到整个队伍的无力以及失落感的手冢却也只能昂首挺胸站在队伍之间坚强对待第二年的遗憾。肩膀所传来的刺痛感觉在不经意间遍布全身，手冢偶尔也会想自己这样的手臂究竟能够坚持到什么地步。
　　回家的路上大石一边拍着菊丸的肩膀一边强忍住自己的泪水对手冢大声说着「明年一定要进入全国」，在笔记本上不住记着笔记的乾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无声地用手指擦着眼镜后方，隆还是保持着向来的少言寡语。
　　“明年我们，一定会进入全国的！”身后猛然传来桃城的洪亮声音，转头的众人愣愣地看着扎着头巾在夕阳下说得坚定的少年竟会觉得有一种释放的感觉。海堂少有的并没有与桃城一般计较，倒是菊丸一抹眼睛猛得扑向桃城伸手就揉。
　　“与其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就给我快点长大然后加入青学正选知道没有！”
　　然后，突然就那样大声笑出声来。于是，一如受到感染一般，众人竟也就这样一扫阴郁而发出了爽朗笑声。

　　默默地凝视着在少有人经过的街道上再次打闹成一片的众人，手冢突然有一种预感。
　　在明年的某个时候。
　　他们一定会以全国大赛参赛选手的身份，如同今天这般开怀大笑。

　　一定会。

　　这样的想法，在他第一次看见出现在网球部的越前龙马时，再一次触动了他的神经。
　　并不是因为越前隐藏在体内的网球潜力，也并不是因为越前所展示在众人之前的外旋发球，只是因为在看见他琥珀色双眼中深藏的坚定色彩的第一时间起，手冢就涌起了一种，这个少年会为网球部带来革命性的改变的直觉。
　　“这个孩子真的很有意思。”若有所思地看着第一天入社就因为私自比赛而被手冢罚跑圈的越前，不二抚着下颚说得一本正经，“看起来我们的三年级不会过得太过无聊也说不一定。”
　　就算是开玩笑也好，下意识的称赞也好，另不二感到出乎意料的，是那个时候的手冢嘴角的的确确上扬了一抹微妙的弧度。虽然在打网球的时候或者是在大家聚会的时候偶尔也会看见手冢微笑，然而如同今天这样为了一个素昧蒙面的少年而露出笑容的手冢，却是第一次见到。

　　接下来的发展，或许会真的很有意思。
　　并没有过度追问手冢的不二只是眯起了湛蓝色的双瞳笑得深邃。
　　从那天起，在美国就有过优秀比赛记录的越前龙马确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第一次以一年级生的身份参加正选比赛然后成功获胜，也是第一次向众人展示了，就算是这样瘦小的身体中，也可以散发比任何人都强大的韧劲与无论如何都不肯认输的傲慢。
　　那个时候的樱花正好迎来属于它的绽放时期，在阳光照耀下随风飘落的浅色花瓣似乎也散发着无声的雀跃。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瞬间所成就的属于青学网球部的神话，才刚刚开始而已。

　　“说起来，手冢你的英语字典可以借给我吧。最近裕太正在为了考试烦恼所以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得想想办法。”第一次英语测验前的下课时候在教室门外找到手冢的不二说得云清风淡，手冢倒也觉得理所当然。
　　转身从书包中取出字典递给不二，话题却不知怎的就这样转移到了网球部之上。
　　“那个新进的社员，龙崎先生似乎也很感兴趣啊。”随意地翻动着字典，说着这话的不二并没有抬头。
　　“啊，资质的确不错但是太过于个人空间。不过话说回来，看着大家似乎也因为他的刺激而有些醒悟，在这样的基础上倒也不能对这样的他多说什么了。”透过走廊的窗户凝视着楼下操场的手冢如实对不二说。
　　“与其说是自我空间，不如说是他与之前的手冢很像还比较准确。”一针见血的不二并没有理会手冢在阳光下开始反光的镜片，只是自顾自地笑着这么说道，“所以说，手冢才会很在意不是么？”

　　“呃……”虽然从未质疑过不二的观察能力，但如此轻易就被人看穿心中的想法，还是会有所谓的窘迫感。
　　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的不二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晃了晃手中的字典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留下手冢一人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果然是……『挚友』啊。”在楼道拐角处无意目睹了这一幕的乾低声感慨着，换来的自然是正巧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不二的扭头轻笑：“难道你不觉得这两个人，会有很有趣的发展么？”

　　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有上帝存在，那么他也一定如同不二一般好奇也说不一定。

　　“啊。部长？”
　　距离那天不久的某一个平静假日，并没有穿着网球队服的两人就这样站在书店门前面面相觑。举手，问好，然后沉默，这样的过程就算不过多思考也可以确切联想，于是风尘滚滚的大路上空有一只乌鸦飞过。
　　其实两人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什么偏见与不满，只是两个人都属于过于自我的人所以才找不到一丝沟通点。所以才会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店后，原本笑容满面准备吆喝的老板愣是在两人过于严肃的气氛压迫下收了声。

　　顺手拿下刚发售的网球月刊，翻了不到两页的手冢猛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越前竟颠起了脚尖从最高处拿下了所谓的□□写真？！
　　难道美国的12岁小孩果然与日本小孩差别如此之大所以才可以随意购买这类杂志脸不红心不跳。顿时有一种被时代抛在脑后的挫败感的手冢却还是看见了越前隐藏在帽檐下的别扭表情。
　　“越前……”“事前申明这可不是我要买的书，还不是因为那个臭老爹与我打了赌如果不能在三球之内让他移动就得帮他买这些色情杂志！”话还没说完就被越前快速打断的手冢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不住跺着脚的孩子，几乎可以算得上呆楞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恶……这些书难道就不知道自己来买么。还让自己不到12岁的儿子代劳，他难道不知道在日本买这类书是需要年龄证明的么！”似乎完全遗忘了手冢的存在，不住碎碎念的越前明显已经不满到了快要爆发的极限。

　　正因为这是少年与网球部的嚣张以及张扬完全不同的表情。
　　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感到有些惊讶。

　　“实在不愿意，就让我帮你付钱吧。反正我也要买网球杂志，一起付钱总会比较好。”其实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冢自身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并不是有什么特别意图，只是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28厘米的学弟已经窘迫到了想找个洞钻进去的地步，身为前辈的自己还是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做些什么才对。
　　于是，最终越前还是缴械投降般地叹了口气，将写真递到了手冢手中然后用细小到几乎无法分辨的声音拜托道，“那么就麻烦你了。部长。”
　　这是不是可以定义为伟大的前辈与后辈之间的爱？
　　待到手冢拿着书走向收银台的时候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也不过只有15岁，按照日本的法律年龄同样不能随便购买这类杂志。然而话已说出口书已拿到手，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的确太不光彩，深吸一口气的手冢却也只有顺其自然。

　　然而，结果的结果是，书店的老板在仔细端详了手冢片刻后，用手掩着嘴小声地在手冢耳边说道：“在儿子面前可不能随便买这类书啊，下次想买写真的时候还是请一个人单独前来吧。”
　　因此，这次想要暴走的，从越前瞬间变成了手冢。
　　用余光看着身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大笑出声的越前龙马，手冢的确很认真的在思考着，第二天的训练是不是应该为了这个落井下石的少年而专门制订一套特别方案。

　　“今天真的是给部长添麻烦了。”离开书店后的越前接过手冢手中的写真，仰起头倒也算得上感激般地笑了，“不过我还是有点吃惊，原来部长也是个好人啊。”
　　言下之意难道自己的形象原本是恶人？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手冢只觉得倍受打击。
　　“说起来部长今天应该是在休假吧。有空不妨来我家与我进行一场练习比赛如何？”
　　“我接下来还有些事得做，练习的事情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下意识地捂住隐隐作痛的手肘，如此说道的手冢看着越前眼中明显流露的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又再一次回到了好不容易打破的沉闷气氛之中，十字路口前无声点头示意后他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果然……对小孩还是很苦手啊……”回家后的手冢少有地在吃饭的时候做出了如此感慨。
　　换来的自然是家人费解的大眼瞪小眼。
　　“其实国光也不需要太过在意，因为你自身也是小孩，所以只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对待大家就行。”沉默之后还是母亲不慌不忙地开了口，“但是如果按照正常的标准而言……想和小孩成为朋友的最好方法，应该就是多听听他们需要什么然后尽自己的努力满足他们吧。”
　　“小孩……”嘴中下意识地重复着母亲刚才的嘱咐，不经意间陷入思考的手冢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清晨的大地上空难得的乌云密布空气压抑，将雨伞习惯性放入书包的手冢在对母亲问好后不慌不忙地微皱眉头出了门。虽然对于这样的天气并无反感，但也完完全全谈不上喜欢。正因为天生的特殊洁癖让他无法忍受泥浆在网球场外沾满裤脚，因此每当下雨天的时候，手冢便会下意识地减少行动的次数以及范围。
　　简单来说，就是除了练习之外完全待在教室中足不出户。
　　不二常取笑手冢这样的洁癖来得毫无理由而且会因此错过众多只会在雨天发生的事情，手冢却觉得这是自己自小就形成的习惯丝毫没有必要刻意改变。「既然人生原本就不可能完美，那么无论缺少哪一部分也没什么太大区别」然而当手冢这么告诉不二的时候，那个叫不二周助的少年只是沉默着微笑。

　　到最后，不了了之。
　　手冢偶尔也会想，拥有像不二这样的亲友是否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孽缘』。

　　“早晨好。”思绪在恍惚间猛然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孩子所打断，侧身回望的手冢可以清楚看见一如既往穿着黑色校服的越前压低了帽檐向着自己微微点头。“早晨好。”礼节性地做出相同的动作，并肩前行的两人却又再一次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虽然依稀记得报名表上越前的住址是附近的一所临时寺院，但真正在上学的途中像这样巧遇，却是第一次。
　　不知是否是因为天气并不如昨日一般晴朗所以人的心情也会因此受到细微影响，看着那双总是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琥珀色双眼只是恍惚地落在前方，下意识觉得身为前辈的自己或许应该主动打破这种沉默的手冢在一个迟疑下还是开了口。

　　“日本的学校，还适应么？”
　　“还好。”
　　越前的回答不多不少正好两个字，干脆得连让手冢继续将话题发展下去的余地都没有。

　　果然对于和后辈的交流，还是很苦手么。不时用余光观察着身边越前的手冢思索地认真。
　　纵然母亲对自己说小孩有小孩的交流方式，但是就实际上而言自己与这个叫做越前龙马的孩子，真的可以被称作为普通意义上的「孩子」么，再一次想起昨天书店老板的一句『在儿子面前』的手冢只觉胃在隐隐抽搐。
　　然后，决定顺其自然。

　　“说起来。昨天……”
　　“部长对不起！”
　　“呃？”原本只是想进行普通的寒暄，却完全没想到越前会有如此激烈反应的手冢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很抱歉但我和老爹的打赌又输了所以关于昨天的事情还需要麻烦部长一次！拜托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在球场上极少低下高傲的头的孩子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双手合掌说得诚恳，大脑尚且停留在混乱状态的手冢或多或少也明白了越前所拜托的事究竟是什么。

　　赌约=>写真=>未成年=>前辈=>求助
　　综合种种来看，这大概就是越前之所以会在今天早晨与自己「巧遇」，以及表情如此低靡的答案也说不一定。
　　仔细想想，既然那家书店并不是自己常去的地点，就算被误认好色父亲其实也对自己并无影响，况且在已经有过先例的情况下拒绝这个少有低头的孩子，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似乎都有些过于冷漠。
　　因此，虽然对书店老板的『父亲』一说有着严重的「心理创伤」，天生责任感比普通人还要来得强烈的手冢却也无法真正拒绝向来骄傲的越前低声下气的请求。
　　『想和小孩成为朋友的最好方法，应该就是多听听他们需要什么然后尽自己的努力满足他们吧』耳边悄然响起母亲的叮嘱，无奈叹气的手冢用手微微上托了镜框说得平静：“那么就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前见吧。”
　　“那就多谢部长了。”于是，看着那个向来高傲的孩子因为自己的这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而面露欣喜神色，手冢竟也在这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

　　“其实部长你真的应该多笑笑。”
　　如此说着的越前压低了帽檐扭头转向与手冢相反的方向并不与他直视，接着在青学校园门前迅速点头告别后快步离开再没回头。风风火火来去匆匆，一如他的性格般干干脆脆毫不拖泥带水。然而却也就是这样的越前，也会因为与父亲的约定而露出属于孩童的别扭以及尴尬。
　　很是可爱。没错，的的确确很是可爱。
　　其实从小到大能让手冢认为可爱的事物并不稀有，上到天空中的飞鸟下到池塘里游动的金鱼再到幼稚园与自己同班的女孩样样不少，然而将「可爱」用在男孩之上却还是真真正正破天荒的第一次。会做出这样的结论，还真是有些不符合自己的形象以及性格，尽管用手轻按太阳穴的手冢反省得认真，微微上扬的嘴角也并没有改变它的方向。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十五岁的未成年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