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光乍泄，红袖添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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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春光乍泄，红袖添香
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黑衣蒙面手持凶器的男人追杀是什么感觉？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要是挨上一两刀把命交待在这里，尸骨或许十年八年之后才会被路过的人发现吧。到时候若是阴魂未散，还可以跳出来吓吓人。
不过江小城一点也不想死在这里。
她手中还有师父传给她的剑，名叫“烛影摇红”，可不是用来红烛昏罗帐里比划的，而是锋利无比该出入刀光血影的。她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看起来身手不俗的同伴，若是合两人之力，杀出一条血路，未必是不可能。
可她此时有些心慌，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杀，又是第一次离开师父身边，心里乱糟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因此也就难以还手，剑握在手里只负责招架，明明对手空门大开，这致命的一剑就是送不出去，只好一味地逃，也不知逃到哪里才是个头。
跑在江小城身边的，也是个女子，一身宽大的红衣，跑起来衣袂翻飞，如同穿花蝴蝶，煞是好看。她画着艳丽的浓妆，怡红楼里的挂牌姑娘也不会用这么艳的妆，这种浓烈的色彩太容易让人觉得庸俗，不够清丽。但这浓妆画在红衣女子脸上却是艳而不俗，尽管浓厚的色彩几乎将整张脸原本的容貌都掩去了，却不会有人怀疑她是个实实在在的大美人，纵然此时是在逃命中，一脸专注的神色也是顾盼生姿，仿佛身后提刀紧跟的并非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仿佛她所到之处皆是一场戏，戏台之上她轻舒广袖，眼波流转，开口就要唱上一曲。江小城不知道所谓天生丽质是否就是用来赞美她的，不过倘若杨妃再生、飞燕在世，见了这红衣女子，只怕也有得一番好较量。
这么一个稀世美人，却有个及其普通、以至于俗气的名字。
“红姐姐，”小城说话已经有些气喘，“我们这样逃，也不是办法啊！”
小红内息尚稳，不像小城喘得厉害，却也不得不顾及同伴，眼角瞥见前面不远处有些隐蔽的树丛，示意她先进去躲一躲，缓得一刻是一刻。小城会意，一纵身跃了出去，小红转身一甩手，一把暗器甩出，追在最前面的两个人很快倒下，后面的人脚步一顿。小红趁机又扔下两颗雷火弹，借着烟雾和火光遮住敌人视线的空当，也跟着小城跳进了树丛。
“红姐姐——”
“嘘，小声点。”小红压低了声音，情急之中仍然镇定，一面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情况，一面抱怨道：“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别人刀子都举在你头顶了，你竟然只知道跑！”
小城缩了缩脖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来也奇怪，跑了这么久，就算轻功再好，内力消耗也极大，小红竟然面不改色气定神闲，连面上妆容都不曾花，此时歇下来，竟然还笑得出来。她一笑，就是春风拂面，桃花满园，看得小城都忍不住心旌摇动，心想自己若是男子，定然是要被这绝色容貌勾得失魂落魄了。
可惜小城是个女子，还是个见惯了美人的女子——自幼收养她的师父江心月，可也是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呢！
小红笑道：“原本这么几个小喽啰，我自己就能打发，偏多了你这么个小累赘。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你师父这么着急把你甩手丢给我了。”
小城心里虽然过意不去觉得拖累了小红，但嘴上还是要强：“我可是师父的心头肉，她可是看得起你才让你带我逃出来的！”
小红冷笑一声，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既然你师父让你跟着我，你这条小命可就在姐姐我手里了，想活命就得乖乖听我的话，不然——哼，这帮人看着可不像善茬。”
小城只得点头。
“你且听我的：一会儿我们分开行动，你就躲在这里，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再出来，沿着那边的小路走，绕个远路，我们在青山屯南面的湖边汇合。”
“那你怎么办？”
小红嫣然一笑：“自然是杀出去。你在这里，处处掣肘，我施展不开。若是独自一人，反倒有十分胜算。”说着掩住小城的口，“别和我争，你我相识不过一天，我还不至于为了你豁出性命去。你只要管好你自己，这些人自然有我来打发，就怕你瞎逞能，倒是害了我。”
小城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抱怨，技不如人，只好乖乖听从。小红说了狠话，也只不过是为了让她配合，才能保全两人性命。小城和她相识日短，却不曾怀疑过她，也许是貌美之人天生就让人有好感吧。
于是应承下来，小红先行突围，同时小城抓起身边一块石头，运起真力向小红的反方向掷去。黑衣人以为她俩分头逃了，立即分成两队各自追去，却没想到小城仍留在原地。
小城缩在一颗大树中空的树干里，屏息以待。只听到外面刀剑相交的声音，有男人的惊呼和惨叫，而且声音也渐渐远去了，听动静来看小红未曾受伤，她心中也放心许多。
心里估摸着，大约有一个时辰之久，外面早已寂静无声，她这才小心地探了出来，只看到几具黑衣人的尸首，周围再无敌踪，看来小红说有十分胜算，倒也不是夸张。
舒了口气，小城沿着山间小路向青山屯赶去。
这整件事情的发生都太过突然，让江小城缓不过劲来。就在昨天，她还和师父安逸地住在清平谷，过着清闲到无聊的日子，是小红的突然到来打乱了这隐居的生活。
小城并不清楚小红的底细，她与师父密谈之时师父特意把小城支开了，只晓得她是杨柳春风堂的人，那堂主林骅是师父的故交，而小红正是林骅的亲信。
师父江心月在隐居前的事，小城一桩都不知道，只听说她当年也颇有侠名。至于这杨柳春风堂，小城也只知是个有些名气的江湖门派，不过既然是师父故交，她也信得过。
小红来见江心月，似乎是带了堂主林骅的亲笔信，江心月见后如临大敌，当日就准备安排小红将小城带去杨柳春风堂安身，她自己要去办一桩大事。没想到她们刚一出谷便中了那伙黑衣人的埋伏。情急之中江心月只身突围而去，引开了敌人，但还是有一队黑衣人紧追着小城和小红不放，出手皆是杀招，丝毫不留余地。
也许是师父的仇家吧。小城无暇细想，只得与小红且战且逃，才终于脱身出来。
此时想必师父已经走远了，她急着要去办事，那样子似乎性命交关，说是一年半载才能回来，看来也不是玩笑话。临行之前师父将小城托付给小红和杨柳春风堂，也是十分信任他们，不然以师父的脾气，定然不会在危急关头甩手不管。从小到大她英明神武的师父都教育她要听从师父教诲，她也既来之则安之，唯师父之命是从，跟着小红就往杨柳春风堂去了。
去往青山屯的一路，再无追兵，小城轻功不差，只是这条山路绕来绕去，兜了个大圈子，快到傍晚才远远看见一个小湖，想必就是小红所说的地方。湖畔是一片松树林，她在里面转了几圈，不见小红人影，心下开始担心起来。
按理说小红走的是近路，不该比她迟，难道路上又出了什么变故？若只是耽搁了时辰也就罢了，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正想着，忽然看到湖中有个人影，下半身没在水中，只露出上身，正用手捧起湖水擦洗身体。
是个男人。
小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树丛里缩了缩，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漂在水中，如渐渐晕染开的墨色。他背对着小城，看不清容貌，只知道那露在水面上的身板精干，瘦而修长，手臂的线条分明如刀锋削过，看起来像是个练家子。他双手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一而再再而三，洗脸洗了很久，小城也在林子里看了很久，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羞愧地转过身去。
师父常说，女孩子家出门在外千万不要露天洗浴，不然被登徒子偷窥了去，还得满江湖追杀他，多麻烦。她谨记师父教诲，却没想到自己初入江湖的第一天，就做了回登徒子，看一个男人在湖中洗澡，还看得这么专注。
不过就算如此，倒也不吃亏。占人家便宜，可比被人占便宜强太多了。
小城一面自省，一面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可又遍寻不见小红踪迹，不能就这么走掉，思忖之下还是决定先离这男人远一点，毕竟非礼勿视，就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躲在暗处偷看人家洗澡也还是不太妥当，她可也不想对方发觉之后来追杀自己。于是提步便走，结果没出几步，就踩断了一截树枝，“咔嚓”一声轻响。
如果江心月能多给她讲些江湖知识，她就会知道在这种做亏心事的时候，不是树枝就是石头，不是石头也是水坑，总之没那么容易让“登徒子”溜走的。
只可惜小城不懂那么多。她背对着湖中之人，整个人一僵，心想这么点响动不至于就被发现了吧？却也不敢回头去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举棋不定时，就听见湖中传来“哗啦”一声，那人竟然向岸边走来了。
小城背靠着树干，不知能不能挡得住那人视线，在心里求神拜佛把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佛祖观音都求了个遍，果然水声停住，身后一片安静。
她在心里默默感激诸神佛保佑，微微松了口气，正要运起轻功离开这里，却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说：“原来是个女淫贼。”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十分好听，还带着几许促狭的笑意，就在她身后，最多不过十丈距离。
小城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此人轻功甚高，竟神不知鬼不觉就到了她身后，一点动静都听不出。倘若以这轻功想要杀她，定是易如反掌。
她只好干笑道：“大侠饶命，小女子为找一个朋友，偶然路过此地，不慎撞见，那个那个……总之小女子无意冒犯，实在是对不住得很……”
“哦……原来如此。”男人声音中笑意更盛，像是遇上了一桩趣事，有意捉弄她，竟然一步步靠近。小城听见脚步声，急忙往前跑，不料那人一手按住她肩膀，扣着她的穴道，让她一时不敢动弹。
那只手上还有水迹未干，湿了小城的肩膀，也没有拿开的意思。
“姑娘可找到那位朋友了？”他慢悠悠地问。
“我……我这就去找！”小城连哭的心都有了，一想到自己身后站着个刚出浴的男人，身上说不定是□□，这样抓着自己肩膀，就恨不得远远跑开，有多远跑多远。她不是深闺里的大小姐，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可也真不是个“女淫贼”。
没想到那人却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将她扳过身来，面对自己。
小城吓得魂不附体，急忙闭上眼睛。“大侠，大侠！我自幼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见的！你不要杀我灭口啊！”
“姑娘……”那人觉得好笑，“我穿着衣服呢。”
小城将信将疑，眼睛微微打开一条缝，原来那人身上披着一件外袍，手臂还是裸露的，这会儿也收回了手，笑吟吟看着她。
那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
素颜，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然而这都不能掩盖那张脸的风华。原本小城以为，在认识小红之后，自己的审美情趣已经跃上层楼，没想到这男人莞尔一笑，竟然就把小红给比了下去。浓妆艳抹的妖媚终究比不上素面朝天的坦荡，此时若是小红在这里，只怕也要感叹自己千娇百媚的女儿身，竟然还比不过一个男人。
这么一个唇红齿白、眉如远山的男人！
小城决定日后见到师父，一定要和她说，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已经和您老人家没关系了，我随便在外面遇见个男人就比您漂亮！
那男人见她看得呆，忍不住又笑出了声：“好妹妹，你可要好好看清楚。”
这句话听着有些弦外之音，小城疑惑之余，不由得细细看去，隐约觉得他脸形眉眼有些熟悉，再看他身上那件衣服，想来只是出水之后匆匆披上，在暮色中依然能看出是一袭艳红。上面有一片一片的深色印迹，小城识得，是血迹。
她突然一怔。
男人知道她明白了，满意地摸摸她的头顶，一挑唇角笑得诡魅，再开口已经是女子的声线：“小城妹妹，姐姐扮得可像么？”
这个声音，再不容小城错认。她跳开一步，惶恐地看着对方：“你是谁——到底是男是女？”
对方又变回了男人的声音：“谢春红，春光乍泄的春，红袖添香的红，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春光乍泄，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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