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债（修）》田可心

21、第二十一章 机缘

　　林西子在两年前实习的时候，就凭着自己超凡的学习能力给同事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再回到这份工作上来，很快就更是得心应手。
　　她六月初开始上班，到六月底的时候就已经同时在做三四个项目。Nathan既为她得意，又有些歉然，于是自我开脱地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Sissi，谁让你这么能干呢？你看你一来，大家都离不开你了，个个都抢着要你帮忙，要我怎么办呢？”

　　下班时间，林西子就像一个真正的纽约人一样，业余生活颇为丰富多彩。在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里生活，真的很难会感到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刚开始的几个星期，陶睿知还没有太忙，能够在周五的晚上过来，周日的晚上再回去，俩人就把周末的时间拼凑起来，把纽约的著名景点一一造访。到了后来，即便在陶睿知没有办法过来的周末，林西子也要费一番心思才能空出至少一整个没有安排的日子，让自己好歹能够彻底放松，好好在家休息。
　　纽约是一个很国际化的都市，所以从林西子的那个国际事务研究专业毕业的同学，大多都是在这里工作，或者即便不在纽约市内，也在周边的城市，也有继续深造的同学，譬如Stefanie，本科毕业后就去了哈佛就读政治学PhD，而哈佛所在的波士顿，离纽约也只有短短四小时的车程而已。
　　这样一来，林西子的本科和研究生同学有许多都在这一片，大家时常约好了在下班后、以及周末，到一个什么地方聚聚，互相分享工作和生活上的心得。
　　Greg是一个少有的例外。他并不在这一片，而是回到科罗拉多的丹佛，在那里的一家报社跑国际新闻，这样的工作，使得他常常倒不在美国境内。林西子只是间或在他给本科同学群发来的电子邮件里得到他的消息。他说他也许过一段时间会来哥伦比亚大学攻读一个新闻学方面的学位，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收到他的另一封邮件，说他太太已经怀孕，他明年就要当爸爸了，于是大家纷纷祝贺，并且估摸着他一段时间之内也不会真的来上学了。

　　除了和同学们一起玩，林西子和同事也经常一起出去，尤其是她的老板Ashley，姐妹俩很谈得来，所以林西子经常带她去参加同学们的活动，然后再跟着Ashley去她的活动。
　　林西子刚开始工作的这三个月正是夏天，纽约时时处处都在举办着各种各样的免费活动，光是各个主题的露天电影周就让人赶不过来。林西子的男朋友是不在身边，Ashley的未婚夫倒是也在纽约，只是他工作比较忙，俩人未必能天天见得上面，或者要见面也要到深夜，所以Ashley也有大把大把的闺蜜时间。
　　林西子不久就了解到了，Ashley的未婚夫Alex是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的教授，四十多岁的年纪，结过一次婚，但身边没有带孩子。他的专攻领域在国际法，最大的兴趣就是跨国企业的道德准则及社会责任，因此等于和Ashley是同行，俩人就是某次一起做项目的时候认识的。
　　事实上，Ashley在这年的九月就会和Alex结婚，然后搬到新泽西境内的Montclair居住。Alex在那里有一栋很大的房子，他自己是每天开车来上班，而Ashley此后就会转成从家里远程工作，除非必要才会来办公室。
　　正因如此，他们NGO才需要给Ashley招一个能够很快上手独当一面的研究助理。

　　林西子工作的NGO自己有一个网站，每日收集并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方面的咨讯，而维护这个网站也是他们的日常工作之一。相比之下，林西子还挺喜欢这部分工作内容的。她设了google新闻提示，每天都会有相关的新闻发送到她的电子信箱，她有空的时候就浏览一下，从中遴选出内容合适、且还没有被其他同事发现的新闻或其他文章，放到网站上去。
　　其中很多新闻都是关于公司的负-面-报-道，如果是这样的文章的话，在转载的同时，他们还会同有关公司联络，询问他们是否有需要发表的声明，可以发过来，他们会把这些声明同该报道绑定在一起，让公众能够看到来自各方不同的声音。
　　这件事情有趣而不复杂，林西子很快做熟，只是并非所有企业在收到信之后都会回复，而就算是回复的，也常常要在几个工作日之后。这是NGO工作的困难之处，不过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遇，就算不被搭理也都安之若素，倒是在收到每一份回复的时候，会有一些受宠若惊的感恩和欣喜。

　　林西子工作满一个月之后的这个星期一，她刚开始上班，才打开电子信箱就看见了一条新闻，报道的是纽约市内的血汗工厂问题。这样的新闻算是少见，因为血汗工厂通常都存在于拉美或者亚洲这样的地方，发达国家相关法律齐全，企业通常不会把薪酬低、工时长的工厂设在劳动权利保护完备的本国境内。
　　所以一看见大标题，林西子就敏感到这是一条大新闻，赶快招呼Ashley来看。俩人头凑着头一起迅速浏览了一遍全文，大概讲的是在纽约法拉盛的中国城内设有这样的秘密工厂，接受名牌服饰的订单，工人几乎全是从中国偷渡来的女性，每小时只挣几十美分的工资，每天工作十小时以上，几乎没有休息日。报道还清清楚楚地列举了把活儿派给这座工厂的一系列公司名单。
　　Ashley兴奋得满脸放光，让林西子马上做出这则新闻的概述和链接放到网站上去，同时联络这些公司，请他们作出回应。

　　因为牵涉的公司比较多，手脚麻利如林西子，在发完所有信件之后，也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这时Ashley正好起身去倒咖啡，从林西子身后经过时，林西子便回头对她笑了笑说大功告成。
　　Ashley赞许地点头夸奖她，同时还补充了一句：“这条新闻比较重要，我猜大多数公司都会有回应，特别是GP，我估计他们会是第一个回复的，因为他们公关部的 co-director Ron Xu，和我们是认识的，他自己也对企业社会责任很是热心。”

　　大多数公司的网站上都会放有一定级别管理人员的照片，林西子先前去找邮箱的时候已经看见了，此时凝神想了想，问道：“就是那个亚洲人吗？他和我们是认识的？”
　　Ashley答：“对，他还是中国人呢，会说普通话的那种，他是在中国出生长大的，后来才来的美国读书。实际上他是我的朋友，通过我认识的咱们其他同事，因为他以前是Alex的学生。”
　　林西子好奇地问：“他是法学院毕业的？那怎么没当律师，而是做起公关来了呢？”
　　Ashley摇摇头：“不，Alex以前是哈佛商学院的教授，做的就是和法律相关的这一块儿，两年前才来的哥大法学院。Ron是在哈佛商学院上的学，因为他对Alex的课非常感兴趣，学得也特别出色，毕业的时候Alex就给他写了推荐信，然后他就拿到了这份GP公关的工作。Alex常说他是个神童，在哈佛那样的学校，都比别的学生还要优秀，三年就以全A的成绩本科毕业了。果不其然，工作后也是这样，其实他也就工作了两年而已，竟然就做到了部门总监。”
　　说到这里，她拍拍脑袋：“正好，要不是这件事，我都把Ron给忘了呢，早应该介绍你们俩认识的，都是中国人，还有一点点同行，你们一定合得来！”
　　林西子点点头，笑说：“那我也的确很想认识他呢！”

　　果然，GP的回复是第一个到的，而且因为他们的公关部门有两个总监的关系，林西子出于礼节给两个人都发了信，结果回信就是来自Ron Xu。
　　Ron在回信中说，非常感谢他们给GP这样一个发表声明的机会，他们会尽快把声明发过来，对这件事情给出交代。同时，他本人很希望能够亲自来一趟，就这个问题同Ashley和林西子面对面好好谈谈。在信末他还很周到地请她们告知是否方便，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打电话过来，商量见面的时间。
　　这封回信是发给Ashley和林西子两个人的，林西子还看到他在后半部分问了一句：“Sissi Lin小姐是刚来的研究助理吗？之前没有见过她，请容我在此向她问好，如果是从别的地方刚搬到纽约来的话，欢迎欢迎！”

　　看见他这样热情友好的笔调，林西子不觉同Ashley相视一笑，然后Ashley给他回信，表示自己就在办公室，他可以随时打电话过来。
　　大约只过了一会儿，Ron的电话就来了。林西子听见Ashley在电话里向他略略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表示他们很快就能见面。最后，他们把会谈的时间定在了这周五的上午十点半。

　　周四的时候，Ashley给林西子找到了份美差，是去卡耐基中心参加一个论坛，主题是中国的经济崛起对世界格局的影响。这个话题虽然看起来比较大，但是和跨国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之间还是关联紧密。说它是美差，在于该论坛还会对参与者免费提供一顿午饭。Ashley说以前这样的活动就是她自己亲自去，那里的饭菜还都不错，就算是林西子的中国胃，应该也还比较能接受。
　　因为要出去参加活动，林西子这天特意装扮得比较职业，白色短袖衬衫配黑色暗条纹的西裙，脚上蹬一双黑色高跟皮鞋。因为不善化妆，粉底、腮红、口红、眉笔这些东西她一概不敢用，只浅浅地上了一点淡蓝的眼影，表示自己已经修饰仪容以表郑重。
　　本就是素面佳人，这样简简单单的一番打扮，便足以衬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气质超卓，越发地亮眼。

　　论坛三点钟结束。林西子从卡耐基中心出来，往地铁站快步走去，正在这时，她挎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Ashley的电话：“Sissi，你那边结束了吗？什么时候能回来？Ron刚才打电话来说，会谈得改在今天下午，就是现在，因为他明天早晨忽然有一个重要会议来不了了。”
　　林西子连忙回答：“我已经出来了，正往地铁站走着呢，半个小时应该能到。”
　　“那应该差不多，他也是说大概三点半到。没关系，你慢慢来，晚一点或者见不到都没关系，将来还有机会。”
　　林西子咬了咬嘴唇：“放心，我一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