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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卫庄和火魅头碰头地盯着榻上的婴儿。
“魅姨,这孩子……她的脸……怎么和我上次看到的有点不一样?!”
“……果然瞒不过少主。”火魅叹了口气。“麟儿六个月大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像她父亲,可是天赋比她父亲更高。”
“什么……天赋?”
“我们一族一直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火魅手上拿着半片巨大的芭蕉叶,轻柔地为孩子打扇驱虫,“相传我族世代崇拜的麒麟神,每过一百年便会化为胎儿,出生在族人之中。但是麒麟没有自己的人形,所以它千变万化,能变成任何他所见到的人的模样。“
“这,就是你说的天赋?啊难道说魑叔……”
“你以为他的脸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火魅抹了抹眼睛,道,“魑大约六七岁的时候,发觉自己可以任意改变面部的骨骼、肌肤,模仿出其他人的脸。因此族中长老以为,他就是转世的麒麟。若不是为了我,他想必已成为一族新的领袖。”
“……”卫庄歪了歪脖子,知道自己不用问她也会说下去。
“我们的族长之所以为族长,正是因为他的祖上也出过像魑这样的人。魑在他十八岁那年,本该娶族长的女儿为妻;可是我和他从出生的时候起就认识了,从小一同习武,一同保护村子……我还记得那是青苗节的前一晚,林子里飘着淡淡的花香。他在柚子树下向我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和我在一起。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晚——”火魅脸一红,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再次抬头起来的时候,声音又恢复了冷静和矜持,“可是第二天,魑发现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改变自己的面容。他脸上的肌肤一天天地枯萎,就像从树上脱落的果实……长老们又说,这是麒麟神发怒,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所以你们俩被族人驱逐了,不得不到中原来?”卫庄抬起一根眉毛。火魅点头默认。
“可是麟儿分明继承了她爹的本事。这可是麒麟神子,要是让你的族人看到,一定悔不当初吧!”卫庄咧嘴笑道。
火魅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宇间的忧郁挥之不去。卫庄站起来想去寻点吃的,却见她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面前。
“少主人,火魅自知命不久矣;求少主看在魑魅曾与卫氏一族共患难的份上,答应属下一件事——”
“瞎说,什么命不久。”卫庄脸色一沉,“不就是换血的遗症么,我看你现在也好得很,将来更未必治不了。”
“属下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火魅脸色惨然,慢道,“日复一日,气虚体衰,最近连麟儿都快抱不动了。若不是少主常以自身真气为我续命,属下恐怕熬不了这么久。然而火魅能为那人留下血脉,于愿已足。只求少主将来待火魅去后,不要让这孩子习武。”
“什么?”
“不要让她习武。不要让她沾惹这江湖上的血光。”火魅哽咽道:“若不是我学了一身毒功,麟儿便不会一出生就没了父亲。我只盼她一生风平浪静,与世无争,做个平凡本分的农家子……”
随后是一段冗长压抑的沉默。卫庄伸了手想扶女人起来,红衣女子却咬牙跪在原处。
“……魅姨,此言差矣。”卫庄却也没有坚持,反而拧过头去,用手指逗着小婴儿的眼睛四处转动。“你单说是这一身功夫害了这孩子,却不说倘若没有武功,你和魑叔早就在卫氏灭门那一晚当了陪葬,又怎会有机会把麟儿生出来?”
火魅一愣,似乎这是她想也没想过的。
“世道艰辛,如今这世上,七国相争,大战连绵,想当个一世平安的村夫,恐怕也很不容易。”卫庄心不在焉的,一些话就这么从记忆深处涌出来,浮在舌尖上——“乱世之中变数太多,水、旱、疫、兵、匪,灾祸接连肆虐,连在自己的土地上耕作都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红衣女子睁大了眼睛,凝视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子。他浅灰色的眸子亮如寒星,像嘲弄着什么,又像许诺着什么。
“想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变得足够强大是唯一的办法。”
“等麟儿长大了,我会亲自教导她。让她一辈子做猎人,而不是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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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已过,虽然韩宫内仍旧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燥热,荷塘内的红莲却已大半凋零了。
宫室内静得出奇。熏炉内燃着椒兰,香雾袅袅;身着翠绿纱衣的侍女正跪坐在榻下,以烟气熏染衣裳。
一个红妆少女依窗而坐,兀自望着池内的莲蓬出神。
忽然她回头看了一眼侍女,招手唤道:"小荷,你过来。"
翠衣侍女放下衣物,碎步跑来道:“公主有何吩咐?”
这倚窗少女,正是前些时候行了笄礼的韩国公主红莲。
“坐下罢。”少女指着窗下的垫子道。“你经常在宫中走动,跟你打听个人。”
“公主请讲。”
“侍卫卫庄,你见过没有?”
小荷惊讶地掩口道:“那个头发全白了的侍卫统领?婢子见过几次的。那人……那人……小叶小桃她们都说他生得俊俏,可是婢子却觉得……觉得他有些……”
“有些什么?”
“……可怕。”像配合着说的话一样,侍女打了个冷战。
红莲眼波流转,问道:“你觉得——他哪里可怕?”
“婢子说不清楚。”小荷沮丧地垂着头,“婢子只是不敢……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就像厨子看着砧板上的鱼一样,在琢磨着从哪里下刀——”
红莲轻轻笑了起来,“小荷妹妹,你的确比小叶小桃她们,聪明很多噢。”
小荷却以为公主在嘲笑她,忙道:“婢子的确是胡思乱想。可是,可是卫侍卫的确是个不一般的人。我听说他整天挂在腰间的佩剑,是一柄出了名的妖剑!不知道杀过多少人,饮过多少血……”
“妖剑……”红莲喃喃自语,记忆回到了不久前的一个月夜。
——男人握着她的手腕对她说,这把剑,碰不得。
“婢子还听说,那把剑曾经是供奉在太庙的,可是月前出了一件大案子,死了好多人,连上大夫这样的大官都被不知哪里来的刺客杀了。那天在太庙的人,只有卫侍卫一个人活了下来,手里还死死抓着那柄妖剑。后来,大王便将那把剑赐给了他。” 小荷虽然说话颠三倒四,大体意思却是明白的。
红莲聚精会神地听着,突然插话道:“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就没有人……怀疑他么?”
“怀疑他……公主的意思,是卫侍卫杀的人?”翠衣侍女惊叫道。
“……我可没有这么说。但如果只活了他一个,大臣们难道不会议论么?”
“因为卫侍卫在太庙也受了重伤呀,听说差点送命呢。而且,太庙里大多数人是被箭射死的,又不是死于剑伤。”小荷抚着胸口道:“何况,卫侍卫与横阳君交好,横阳君又是现在的韩国除了大王之外最有权势的人,谁敢随便议论他们?”
“三哥?”红莲轻咬嘴唇,“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婢子都是听下人们议论说的。这些天来,卫侍卫每晚必和横阳君、韩将军、邓将军等几位大人聚宴饮酒。有时候是在各人府上,有时候是在新郑城里的鹿鸣阁里。”
红莲轻哼一声,似乎有些不耻。
“对了,公主要打听这个人做什么?难道他哪里得罪了公主?”
红莲笑而不答,突然伸手在小荷的腮上掐了一把,附耳过去低声嘱咐了几句。侍女吓得变了脸色,道:“公主!这恐怕——要是夫人问起来,婢子可怎么交代啊——”
“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红莲狡黠地眨眨眼睛,“母亲那里有我呢。”
打发了侍女,红莲悄悄溜回自己的寝宫,从衣箱的夹层里掏出一套男子的装束来。这是她近来费了老大心思才弄到的。她洗去脸上的脂粉,飞快地换上衣服,又给自己束了发——没一会儿工夫,铜镜里便映出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郎。
只见那“少年”对着镜中的自己嫣然一笑,然后便避着宫里来回走动的内侍、偷偷摸摸溜到了庭院中。她在围墙下观望了一会儿,确定无人在侧时,袖中突然抖出一条软鞭,栓住一棵老榆树的枝桠,借力翻了出去。
约莫过了半刻功夫,这“少年”便出现在新郑的街头,充满兴趣地东张西望。如今的新郑不比以往,街道上行人稀少,十分寥落;如此一比,“鹿鸣阁”的兴旺和奢华,便分外显眼了。
红莲虽然不是第一次偷溜出宫,却是第一次靠近人多的地方。她站在街对面观望了许久,终于咬咬牙,故意迈着大步踏了进去。立刻就有伙计满面堆笑地上前问话。红莲捏足了腔调,沉声道:“给我寻一个楼上靠窗的座位。”
伙计立刻摆出一副哭丧脸,道:“这位客人,真是不巧,今日的雅座已被一位贵人全包下了——”
红莲眼珠一转,道:“那位尊贵的客人,可是姓卫?”
伙计一惊,赔笑道:“原来贵客是被卫大人邀来赴宴的?”
“我——”红莲哑了口,突然计上心来,对伙计小声道:“是也不是。在下与那位卫大人有些表亲,是宗族里的老人让我来的;却不能告诉那位大人——”她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子,塞进伙计手心。
红莲出生王室,举止不免天生带着几分贵气;那酒肆的伙计精明油滑,阅人无数,对这种举手投足间的气派自然格外敏锐;起初虽连连推辞,终于还是禁不住红莲连蒙带吓,为她寻了个角落里的位置,桌上摆了酒,外面用屏风挡得严严实实。这座位还靠着后窗,迫不得已还能跳窗遁走,不可谓不周到。
红莲枯坐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无趣,不觉隐隐有些悔意。从遇见卫庄那一日起,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儿;眼里看的,心里想的,总是不自觉扯到那个男人身上——他究竟是什么人?站在哪一边?他在谋划些什么?他对韩国的危亡,是个什么态度?还有他的头发——他的头发——
红莲气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怎么想那些有的没的。
现在的关键是搞清楚卫庄这个人,是不是真心做韩国的臣子,还是另有打算?她感觉得到,此人的野心绝对不小。可说他要做什么对韩国不利的事,目下倒还没有征兆。虽然朝野传闻侠、段、陈三家的颓败,是由此人一手造成,可如今也并没有见他卫氏一门的崛起,仍旧做着个安分守己的侍卫;反是身为横阳君的三哥,近来广结党羽,招揽了不少原来三卿的门下,势力大大增加了。
难道说卫庄也和那些见风使舵的朝臣一般,打算拥立三哥为下一任韩王?
正在胡思乱想间,窗外忽然飘进一阵熟悉的人语声;只听一团嘈杂沿着木阶蹬蹬爬了上来,大笑道:“原来贤弟早到了。愚兄晚来一步,当自罚一杯。”
什么?早到了?!
红莲顿时觉得心口一悸,毛骨悚然——自己一直坐在这里,连什么时候外面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幸好自己不曾弄出什么动静……
“哪里,庄并不曾久坐。横阳君不必如此。”
虽然明知危险,她却实在忍不住从屏风的缝隙往外窥望——可惜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背坐的人影。玄色鹤氅。披散的白发。
一阵推杯换盏过后,红莲终于弄明白今日卫庄宴请的竟只有横阳君一人,随同的也只有两名亲信门客;不禁暗暗怀疑这二人果然是要密谋些什么。可惜席上的话声忽大忽小,除了劝酒之辞,大多听得不甚清楚。
直到后来,或许是喝多了,两人的声音都放开了些。
“……公子信是君上从弟,襄王庶孙,素有勇武之名;大王令他将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公子不必太过挂怀。公子乃是嫡出,大王虽还未昭告国人,但如今韩国谁不都清楚您才是太子的唯一人选——”
横阳君长叹了一声。
“愚兄忧虑的不是这个。如今我国危在朝夕,朝中重臣不思存韩之法,却仍为了各自的蝇头小利结党勾斗;却不想倘若韩国真的亡了,哪儿还有他们的去处?”
红莲正在惊讶——原来三哥偶尔也是会说人话的嘛——又听横阳君接着道:“当务之急,还是先遣使者去咸阳,把红莲的事儿定下来——”
我先勒死你。红莲脸一黑,差点把藏在袖子里的软鞭扯断。
出乎意料地,卫庄没有和往常一般顺着他答话:“横阳君真的觉得这门亲事会对我国有益?秦国后宫不乏山东六国的公主王孙,例如昭襄王母宣太后、庄襄王母华阳太后,甚至如今的秦王之母赵太后,可白起拔郢都、烧夷陵,围邯郸,如今王翦攻伐赵国,可有半分念着故国人情的样子?”
说得好!红莲心中一畅,简直要拍案称快了。
“……这这这,怎可一概而论。”公子成面上尴尬,支吾起来,“勾践灭吴,还有西施的三分助力。所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我国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时间,红莲这一去,倘能为我国赚得数年生养教训、整兵经武,韩国才确有保存社稷的机会……”
“……听闻秦王政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且不说这些市井传言,就看他之前数年的为政之风,除嫪毐,灭仲父,兴水利,伐武城,可知此人雄心壮志,野心勃勃,可不比吴王夫差,会被区区儿女私情绊住手脚。”
“这……可如今,如今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先前秦使姚贾还再三逼迫父王,令他出兵攻打赵国——父王忧心忡忡,倘若拒绝秦国,我国必然第一个遭殃;可倘若真的出兵,我国损兵折将不说,谁不知道三晋唇亡齿寒,赵国不保,韩魏也是在劫难逃——”
卫庄也冷笑道:“姚贾此举,的确是把我国逼到了刀口上。无非是一死,只令我们挑选死期是今日还是明日——”
听到这里,红莲也随之揪心起来。韩国,真的到了这般危险的地步?那我——
那两人又压低声音絮语了片刻,忽听公子成道:“贤弟,我听人说你和闭门谢客多年的公子非有些交情?”
“交情称不上,不过他的师门与先师有些渊源。荀卿高徒,先师也是经常称赞的。”
“原来如此。不过贤弟千万小心,韩非虽也是宗室公子,可此人出语狂妄,诋毁高士,不以正道说君主,唯谈重刑立威、利欲使人,韩国上下都知他是个刻薄鄙俗之徒……贤弟日后一定要离他远些。”
“……”卫庄沉默了片刻,低声答了些什么。语调倒是很平静。
横阳君继续说道:“怪就怪在秦使数次提到此人,似乎是秦王读了韩非所著的书,十分喜爱,甚至说出‘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的话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秦王,想见他?”
“正是。姚贾已面见父王提出此事,就在贤弟养伤那几日……我只是想不出秦王这次又在图谋些什么。欲见这么个妄人,是为了摸清韩国的底细?不过韩非久不在朝堂……父王迟疑不决,没有当即允诺,秦使已经催促好几次了。”
红莲又坐了许久,没听他们再提任何重要的事情。约莫到了戌时,卫庄突然起身请辞。
“这么晚了,贤弟还有急事未办么?”横阳君讶异道。
卫庄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公子莫要笑话小弟,不过是一些……私事罢了。”
公子成心领神会地哈哈大笑,“甚好甚好,愚兄可不是不解风情之人。只不过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入贤弟的眼,改日愚兄可要一睹真容。”
卫庄闻言亦笑,红莲却觉得那笑声别有深意,仿佛将一颗心活生生地沉入水底。
遍体生寒。
注:文中关于武学和剑术的描写均为杜撰,尤其是涉及历史人物,如苏秦。这里配合玄机设定,默认所有鬼谷一脉的弟子都曾习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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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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