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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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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之章四
盖聂简短地将他混入郭府的目的向荆轲和盘托出,只隐去了“山鬼”的身份一节。
“原来如此,阿聂你是为了救人才……但又不能让郭开知道你们是李牧将军的手下……”
“正是如此。我们潜入上卿府的共有七人,还要从里面带出六个人来;如此多的人数进进出出、很难不被人察觉。再加上,倘若我们顺利找到了那个杂耍班子,七人之中便有六人都携着一个人,行动会变得迟缓,一旦被发现定然脱身不易。所以我定下计策,伪装成一伙行窃的强盗,将府内的甲士都调动到别处,希望能趁乱把人带走。因此,我需要有人替我制造混乱,混淆府兵的视线,这是仅凭我一人做不到的。”
“嘿嘿,我懂了。”荆轲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所以你放出消息,让曹老大的人都相信郭开家中藏着一笔财宝;这群盗贼按捺不住,早晚会动手——”
盖聂点头道,“豺狼窟里有我安排的人,他们先是散播流言,等到曹老大有所行动,再传消息给我。我便把营救的行动和他们动手的日子定在同一天夜里。”
想要扮作强盗,还能有什么比真正的强盗更好的伪装呢。
虽然领会了盖聂的用意,但荆轲还是以惊奇加一点点悲伤的眼神凝视着好友,仿佛在感叹“我家孩子不可能这么阴险。”
盖聂没有理会那两道目光中无声的控诉,继续梳理着自己的思绪:“然而,今夜的内情,比我当初预想的还要复杂许多。其一,那个杂耍班子,恐怕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他们的目的大概是想抓住我们中的什么人、用来陷害李将军;其二,今夜与我一同行动的六人中,有一个是他们的奸细,想要暗算我。其三,我没想到荆卿你会被曹老大说动,也混了进来。”
“好险我来了,否则阿聂你这一身伤,要对付他们岂不会很麻烦……”荆轲一副邀功的表情,笑得神清气爽,“接下来,你还有何打算?”
盖聂不语,眼前仿佛闪过这几日的一幕幕:宴会,舞姬,侏儒,没有手脚的杂耍人,郭开,李将军,中山狼,夏启,鲁句践,子母风雷剑,牛毛针,吃人的鱼,水底的骷髅。
他轻轻抬起头来,笑了。
“我要杀了郭开。”
荆轲张大的嘴巴还来不及合拢,身体不自觉地微微一僵。
“壮士,奴家觉得你方才笑得好可怕……”
盖聂用力捂住嘴,敛去笑容。“其实,我手中早有郭开收受秦人贿赂、想要对李将军不利的确凿证据;除掉这等卖国小人,对赵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惜此人深得赵王宠信,权势极大、门下高手极多,而我现在的身份又是李将军的属下,如果行刺不能一击得手、全身而退,必会在邯郸掀起极大风浪,给将军带来诸多麻烦。而赵国朝政动荡、将相不和,又会给秦国可趁之机。所以,之前我仅仅是谴人暗中监视他,想要谋定而后动。目下看来却是盖某失算了。我在等,对手却不会等;郭开想要除掉李将军,比我想要除掉他的心思更为急切。就算今夜他的阴谋失败了,今后也会设下更多的陷阱。所以盖某不能再枯等下去。况且,”他说着看向荆轲,“今夜便是个‘隐藏行迹、一击得手、全身而退’的最好时机。这么好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因为正好有强盗把郭府搅得一团乱?”
“还因为,他们大概以为我已经死了。”盖聂抓在包袱上的拳头紧了紧。“谁都不会想到,一个死人会暗中瞄准了郭开的首级。”
荆轲微微一笑,嚯地站了起来,张开五指握住了绑在背后的长剑。“阿聂,你伤成这般,怕是行动不便。若信得过兄弟,这事便交予我如何?”
“你认得郭开么?”
“……不认得。”
荆轲瞬间萎顿在地。盖聂拍了拍他的肩。
“荆卿若肯襄助,的确是盖某的一大助力。但是行刺一事,必须由我亲手完成。一来我见过郭开数次,人群之中可以一眼将他认出;二来,我根本不必接近他们,而可以从百步之外,以纵剑术一刃断喉。荆卿只需在此处略施小计,吸引他们的注意。我们二人联手,定可万无一失。”
“……听你的。我要怎么做?”
盖聂走到屋子的中心,随手翻了翻案几上的书册,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情报,索性以竹简为道具,在地上摆出内院的构造来。
“我方才大致看了一下四周,这个书房坐北朝南,位于内院的中心,想必是郭开重视之处。如果我们在这里放上一把火,府中上下必然都会被吸引过来。荆卿你不妨便藏身于此处,火势暂时蔓延不到的地方;当郭开和他的门客护卫距离你大约一百五十步时,你便大声喊出一句话。”
“什么话?”
盖聂想了想,道:“‘郭开,你这妖言惑主、里通外国的狗贼,我赵政今日便要取你性命!’这样便可。”
“甚好!话说赵政是谁?”
“……秦国人,很有名的。喊完之后荆卿你一定要小心弩箭,最好事先找些防具挡住要害。那时郭开身边的门客必然纷纷挡在郭开身前,防备着正北方向;而我则藏身于内院东南面的那颗大树上,趁着火光发出一剑。事成之后我们立即离开,翻过院墙,在郭府外正东面的围墙根下会合。”
两人商议已定,立即分头行事。盖聂用火石点燃了书房里的火盆,倾倒在竹简上。临行之前他将手里的包袱托付荆轲保管,而荆轲想了想又交给了左三,嘱咐他带着包裹先走,在府外等他们。
很快,熊熊烈焰和一道冲天的黑烟惊动了上卿府上的所有人。主人郭开在门客高手们的簇拥下急忙往火光的方向赶。方才踏入内院没几步,便听到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郭开,你这卖国求荣的无耻狗贼,我赵政今日便要取你狗命!”
郭开浑身一震。几名护卫高喊着“大人小心”,用人墙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四大剑客中的季孙龙、西门鹫亦在其中,数把宝剑皆已出鞘。但是,并不见什么刺客闯过人阵、要与他们交手。
忽然,一道酷烈的气流从人群中猛然划过。
那是一柄御风而行的飞剑。
这一剑灌注了盖聂十成的内力,本来绝无失败的可能。但是现在的他,身上统共有三个弱点:第一,为了保证飞剑的准头,他发这一剑用的是惯用的右臂;虽然已经拔出毒针,逼出一部分毒素,但这只胳膊上却仍有些麻痹的感觉,令出手时的角度有了毫厘的偏差。第二,他方才历经苦战,失血过多,体力比预想中的耗损更大,飞剑出手那一刻的速度也因此削弱。第三,盖聂使用的青蛟剑正是他从鬼谷中带出来的那一把。当年为了在决战时控制自己的杀性,他亲手将剑的尖端掰断了一寸三分。虽然在寻常情况下这把剑仍然足够锋利,但如今盖聂体力不支,真气虚盈,因此这一剑的力道也受到极大影响。
盖聂在青蛟离手的那一息便知不妙。
纵剑术的最后一式“开天”,又名百步飞剑,是旨在一剑止戈、不留活口的绝杀之剑。这一式并不适合与多人相争;而在高手搏命之时,发出这一剑就意味着比试的结束。
曾记得师父说过,“开天”一式的精髓并不在凌厉狠绝,而在“精”“微”二字。无论多么庞大的目标,在足够遥远的距离之外都会变得微小;而在为了命中猎物,用剑人的呼吸必须精确地配合真气的运转,精神必须绝对地集中,从上臂到手掌再到指尖的肌肉筋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颤动。在鬼谷修行时,盖聂常常做的练习是从百步之外出剑刺中一只饮露的鸣蝉;因此又被师弟卫庄戏称为“蝉杀”之剑。
但是这一次,在三大弱点并存之下,号称无坚不摧的百步飞剑,仅仅贯穿了一名挡在郭开面前的死士的胸骨,然后插入郭开上腹部,当场血流满地,却不致命。
然而形势已不容犹疑。盖聂一见郭开倒下,反身便走。众人因这突发的血案慌了手脚,大多都围着郭开大呼小叫,只有寥寥几人赶了上来。盖聂一面以“化雾”的功夫在树木房屋之间游走躲避,一面寻机发出弩箭,连接射中追来的府兵。等到越过最外围的院墙,与等在那里的荆轲、左三会合时,他身后已没有一个人了。
“往这里。”
盖聂在前方不断领路,穿过两条街巷,最后一头钻到先前停留过的驿馆附近。来时的那辆马车早已不见,拴马桩上却系着一匹黑色的良驹,显然是特意留给盖聂的。
一见四下无人追来,荆轲兴奋地一把抓住盖聂的右臂,雀跃道:“如何,得手了?”
盖聂猛地皱了一下眉,不着行迹地将胳膊抽了回来。
“我没有把握。”他说着将方才草草缠在右臂上的布条一圈一圈解开,“虽然亲眼见他倒下,可是,出手那一刻的感觉,让我没有‘必杀’的信心。”
等他除去胳膊上所有的遮蔽,荆轲不禁担忧地“啊”了一声。
盖聂的整只前臂肿了起来,以臂弯的针眼为中心,在腠理之间“长”出了青紫的纹路,令人一见便毛骨悚然。
“奇怪,上一次并没有如此这般……”盖聂自言自语道。
“好厉害的毒!”荆轲咂舌道,“我虽不清楚你们赵国有没有厉害的名医——但我有种感觉,这暗器上的毒不简单,绝非寻常人可以对付!右手是剑客的性命,阿聂,你还是随我一起,去云梦泽寻一趟医仙婆婆吧。”
盖聂沉吟不语。墨家的医仙与鬼谷子有些旧交,自从离开鬼谷,他便不太愿意见到师父的故人。然而如果因此丢了一只手,也确实得不偿失……
两人还在低声商议,左三已经解开了黑马的辔头,拍了拍马背,眼珠子时不时地往这边溜。
他的手里仍提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袱。
只有一匹马,却有三个人。
就在那一刻,左三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寻常情况下他绝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的。荆轲的本事有多大,他早听豺狼窟里的人吹嘘过;他那个从水里钻出来的朋友,眼神如此凶狠,想来也不是善茬。但是,如今他们中一个受了重伤,另一个要照顾伤者,又背对着他……
何况,他们只有一匹马。
从见到盖聂的第一面起,左三便和荆轲一样一眼注意到了他提着的包袱,心中大呼晦气——原来他们找了半天没找到的财宝,竟被此人捷足先登了。他没听见盖聂和荆轲钻进书房说了些什么,也不晓得他们方才在内院里放火喊话是折腾些什么——他只明白一件事,这包袱里装的,是足够他一辈子吃喝不愁、逍遥快活的宝贝。
包袱的分量愈发沉了。左三仿佛看见了整整一大包熠熠生辉的珍珠美玉,翡翠玛瑙……全部都系在他这只手上。手心里已满满得都是汗,连眉毛上都不知不觉沾上了汗珠。他的目光一直黏着那两人,手却从怀里悄悄掏出一把剥皮短刀。
盖聂和荆轲同时听到一声马的嘶叫。两人回过头,恰看见左三一把将刀子扎在马臀上,同时飞身而起,跨马便走——那马本是军马,吃痛之后跑得奇快无比,如一阵黑风一般瞬息间消失在夜幕中。
荆轲呆了一呆。突然大吼道:“喂!喂喂!!左三你你你,你小子——”
盖聂马上想通了原委,咬牙。“他大约,误以为那个包里装的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咦?不是么?”
“不是。但,不能不追。”
盖聂正要提气纵身,被荆轲掰着肩膀拦了回来。“阿聂你别急,我听医仙说过,中了的毒的人万万不可妄动真气,否则毒素随着血脉流到全身,之后就愈发不好拔除了。左三这小子打得什么主意我大概也清楚,东西我一定替你追回来。我知道你在城中肯定有落脚的地方,先回去重新包扎休息一下;天明之前,我在邯郸北门等你。”
盖聂还要说什么,荆轲却笑着摇摇手指。“是兄弟的就不必言谢。我去去就回。”他双腿一蹬,如发现了兔子的鹘鹰一般,几个起落便蹿得没影。
盖聂望着黑漆漆的巷口,头次露出了这一晚最轻松的笑意。
荆轲压根没有特地追踪左三那一人一马的去向,而是直接大摇大摆地回了豺狼窟。他在曹老大的酒坊外面发现了一些斑斑血迹,却也不动声色,笑着跟酒坊里的伙计打招呼。
“荆老弟回来啦?”曹老大带着几人匆匆从后堂跑了出来,脸上浮着一层油汗,笑得横肉堆起,“我们哥几个之前还一直担心咧——”
“有劳各位。”荆轲往地上一坐,把背后的长剑解下来往手边一拍,“外面风紧,我让几个弟兄先走一步,不知他们到了没有?”
“到了,都到了——”
“左三呢?也回来了么?”
“呃……刚回。他前脚才到,老弟你后脚便进来了。”
荆轲笑笑。“他没事便好。我还担心那马惊着了,摔着人可怎么办。啊对了,说起来,那马上还系着我兄弟的一个包袱,大概他没看仔细,给一并带走了。还请曹老大帮我问问,能还回来么?”
曹老大与身后几人交换了个眼色。他也在对面坐下,脸上仍然挂着假笑,吩咐手下重新摆了酒。
“荆老弟,咱们明日不说暗话;这忙了一整夜,若就这么空着手来去,兄弟们那里我实在给不了交代。左三儿那小子做事太莽撞,我替他给你赔罪;可是他也是为了辛苦一趟的大伙儿着想。荆老弟若是肯卖我一个面子,那包里的东西,我只要三成,全当给兄弟们的跑腿钱,如何?”
“老曹啊老曹,我也真不瞒你。那包袱若是我的,给你十成都行。可惜是我兄弟的东西,我已答应了他要回来……我连那包里是什么都不清楚。”
荆轲说得诚心诚意,可惜豺狼窟里的人多半干惯了偷盗掳掠、坑蒙拐骗的勾当,没一个肯信。
“荆老弟,你这便有些不厚道;为了这桩买卖,已经有几个兄弟折在了郭府里。难道你非要一分情面也不讲么?”
荆轲叹了口气,故意转向曹老大身边的另一个人,也是这群匪寇中的‘军师’。“老刘你说,若是我不讲情面,左三那小子,还回得来么?”
“老刘”干笑道:“荆大侠和我家老大是自己人,怎会为了一点小事便伤了和气。只是,荆大侠,你当真要关上屋子吃独食,连点儿汤汤水水都不漏出来,寒了兄弟们的心吗。”
“别人的东西,我做不了主。” 荆轲摊手道,“罢了,我就知道你们这群老家伙啰啰嗦嗦,定不肯爽快。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打个赌——若是你们赢了,包袱你只管拿去,我自己去向丢东西的兄弟请罪,无论是断我一手还是一脚,荆轲绝无二话。若是我赢了——就请你们完璧归赵。”
曹老大左右转头,又和“老刘”等人眉来眼去了一阵,终于点头道:“怎么赌?”
“就赌嘛……”荆轲眼珠一转,抄起手边的一个酒坛,在掌中掂了掂,又重新放回地上。接着他一把抽出佩剑,悬在坛口上比划了一下。“就赌我这一剑砍下去,这个酒坛,会裂成几片?你赌单我就赌双,你赌双我就赌单。”
曹老大眉头紧蹙,迟迟不肯答应个“好”字。连“老刘”凑在他耳根子后面说了两句,都被不耐烦地挥开了。
装酒的陶罐是他们自家的,动不了手脚;陶器的质地刚而脆,稍微碰撞便裂成碎片,哪里听说过用剑去砍的?况且碎成什么样子,也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就像古人在乌龟壳上钻个孔用火烤一样,谁知道会裂成什么纹路?但那小子如此放话,莫非他……莫非他的剑术已臻化境,能像劈木头一样将这陶罐劈开?他曹老大纵横□□好些年,从未听说过这种匪夷所思的剑术……
“有什么不放心的?”荆轲摇头晃脑地道,“在下的为人你们也清楚:好酒不醉,好赌不诈,江湖人称‘酒中仙’、‘赌中圣’……”
曹老大终于迟疑道:“那我便赌——双。”
他想过了,如果荆轲他真的练成了一门神功,一剑也只是一剑,最多便把这陶罐分成两半;如果他没有那种功夫,只是虚张声势,那么剑劈到酒坛上也只是胡乱一撞,碎成几片都是天意。
“好,我赌单。”
荆轲微微一笑,剑光蓦地一闪,酒坛便当真从中间一分为二——切口平整,有如切在泥里一般,看得曹老大身后的几人伸长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酒浆洒了一地,满屋都是醇香。
曹老大心中正要叫好,又听细小的“啪”的一声,其中一半的酒坛再次一分为二,似乎是自己裂开的。
“哎呀,好运气!”荆轲自己都十分惊讶的样子,收了剑,捧着半片酒坛喝了一口,“就是有些浪费……”
曹老大脸色铁青,却又强忍住了脾气。他并不想和荆轲当真撕破脸。对面的那位,可是天下闻名的墨侠、非攻院第一高手,当年年方十七便和赫赫有名的另外九人并称为“十剑”。他刚刚露的那一手,无论是剑术、眼力、内力,足以将自己这边的伙计尽数震住。虽然猛虎难敌群狼,但是倘若荆轲真要大闹一场,恐怕豺狼窟也必定损失惨重——不划算。虽然不舍,但还是得舍。
“去,把东西拿来。”
荆轲一面仰起脖子灌酒一面偷笑。从他一开始托住那个酒坛的时候,已经用拇指扣住坛口的一侧,以内力震出了一道极小的裂缝。如果对手赌单,他便顺着这条裂缝下刀,酒坛自然被切成两半;如果对手赌双,他便在没有裂缝的一侧将酒坛切开,酒坛分成两半的同时,其中有裂缝的半片便会被他的剑气所冲,又崩碎成两块,总共便是三块。
等了片刻,左三从后堂抱着包袱出来了;他面如土色,满头都是虚汗。
——他已看过包袱里的东西。
曹老大却还不知。他接过包袱往地上一放,道:“荆老弟要不要点点数目?”
“诶?不必了吧——”荆轲虽这么说,曹老大却已抢先将那包袱上的死结打开。然后他一瞬间白了脸色。屋里的众人亦是。
荆轲自己也目瞪口呆。他想了想,赶紧重新把包袱系好,恭恭敬敬地抱在怀里。
“阿聂啊阿聂,你这家伙可真是……真是……”
剩下的话,他说不上来。
此刻,盖聂回到了“山鬼”在邯郸城内的据点之一。司马尚和手下的几名亲兵在那里彻夜等着,一见到他,都舒了口气。
“你呀你呀……”司马尚一见他遍体鳞伤的惨状便头疼。他一面查看盖聂的伤口一面问:“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其他人回来的时候可都好好的。那几个杂耍人也都带回来了,明天一早就送出城去呢。”
盖聂连着咳了几声。司马尚会意,以找药为由头让亲兵都退了出去。
盖聂将一夜的奇遇极快地叙述了一番,听得司马尚眉峰大皱,长吁短叹。
“你这孩子可真……真是……”他也说不出个字句来,只好叹气,“人回来就好。至于郭开那边,无论老贼身死还是重伤,形势都应该暂且对我们有利。只是和你说的一样,让他们误以为‘盖聂已死’才是上策。你切不可留在邯郸,最好离开赵国。我会令中山重掌山鬼;至于你今后何时回来,只需留意山鬼在各国的暗线,我会传消息给你。”
盖聂点了点头,又道:“但是,那个奸细——”
“我一定会将他找出来。”司马尚眯起眼睛,两手背起,“照你说的线索,那人是秋场围猎之后才加入百金之士的。我会把那一批人悉数调离将军身边,再逐一排查。你不必担心将军的安危。”
“是。”
“对了,”司马尚看了看盖聂空落落的腰间,从墙壁上取下一柄剑来。“这是我最近得到的一把好剑,你且拿去防身。”
“……多谢将军。”盖聂双手接过。
“这把剑,名曰‘九死’——战有九死,勇冠者生。名字虽不好听,却与你再相配不过。”司马尚缓缓道。
“此去……珍重。”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