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章 婚仪 ...
-
“我当肃亲王是何等才名卓著,原来不过也是沽名钓誉之徒罢了。”待景仲和赵执出了屋子,方昇冷声道,“那‘万叶集’恐怕不过是抄的别人的吧。”
朱凌摇头,叹息一声,“肃亲王十来岁的时候我曾经见过她一面,确实才华横溢,三步成诗。只不过现在看起来,确实……哎,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那赵大人又为何为她解释开脱?”方昇接着说道,“她不就如同坊间传闻一般,无知荒唐吗?”
朱凌只是摇头,“赵大人有她自己的道理。坊间传闻大多以讹传讹,为求惊奇,大多夸张扭曲,不可尽信,赵大人说得并没有错,只是……”
“只是这次,那肃王恰好‘名副其实’了而已。”方昇冷嘲道,“她居然将我等与戏子相比,我等虽然地位低微,却也是朝廷命官,领着朝廷俸禄,哪能让她这么侮辱了去?!”
方昇说罢,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朱凌只是摇头,温和说道,“方祭酒冷静。”
方昇摇头,傲然道,“我最慕文人风骨,不为斗米折腰,一心向学不为其他,就是今日来这酒席不过是看在你和赵大人的面子罢了。让我去阿谀奉承那酒肉亲王,做不到!”
朱凌叹息一声,劝道,“方祭酒一身傲骨谁人不知?只是还请你先冷静下来,刚才的话,还是切莫让别人听到。”
“听到又如何?她是亲王,难道就能罔顾王法,降罪与我不成?若是如此,这官我也不要了,弃了这顶官帽,反而自由自在。”方昇摇头,傲然恣意,周围几人都连连点头附和。朱凌只是苦笑,不置一词。
赵执送走了景仲和沈著,走回包厢,恰好听到那句“反而自由自在”,不禁冷笑一声。她收敛了嘴角笑容,步入包厢,对着里面众人说道,“肃亲王和沈大人已经回去了,众位不必拘谨,还是如同之前一般吧。”
朱凌看几人松一口气,只是叹息。她重新坐下,领起话题,“前一阵子傅谦傅老师编注前朝《梁史》,掷笔而叹,曰,‘而今礼崩乐坏,不知廉耻,男子者,目光浅薄,淫媚好色,当教之以德,束于闺阁,使其言不可祸家,行不能乱政,端庄举止,忠贞操守,以一而终。’诸位如何看?”
------------------------------------
休沐日后,五月初七,正是黄道吉日,风行装模作样地给景仲写了请柬喜帖,邀景仲去她婚礼。景仲换了常服,带着迅雷一起去了。
风行要娶的书公子,名叫杨侍书,本是章台街遗香院里的公子,父母双丧,风行家中也只有一个老父。小夫妻两人一合计,便只是交换了庚帖,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便悉数省略,请风水娘子看过日期之后,风行雇了迎亲的车马,拿红布装饰了,便往着章台街去了。
时值初晨,章台街上乐坊柳院却悉数开了门,那些公子哥儿都站在楼上,从窗口里探出身来观望,见到风行的红马车,都吹起口哨。风行厚脸皮,站在车辕上,对着两边拱手,脸上带着傻笑,大声说道,“各位公子哥儿可别着急,总有一天,会有人像咱对阿书一样,领着你们回去的。”
那些口哨声突然止住了,景仲走在旁边,拍拍风行肩膀,笑道,“好个你,是要勾起人家的辛酸事吗?”
风行依然是一脸幸福傻笑,她满不在乎地回道,“他们伤心,与我何关?况且,那可是我真心祝福,心诚则灵,说不定就成了呢?”
景仲一愣,点点头,“嗯,确实如此。风行说的对。”
风行的脸上似乎要开出花儿来,“亲王夸奖我啦,真是难得,说来今天亲王肯来,我真的特别高兴,待会儿我让阿书见见亲王。”
“今儿是你娶亲,怎么让你家夫郎见我?”景仲嗤笑,背着手走着。风行摸摸脑袋,问道,“这不合适吗?”接着又认真说道,“我只是想阿书和亲王认识一下,亲王帮了我很多,对很好,是我的恩人。”
景仲浅笑,敲了风行一个栗子,“想让我帮你们小两口就直说,我还不至于没这点肚量,钱财上事情直接与风骏说吧,我相信你们俩。”
风行不满的撅嘴,“在亲王眼里难道风行就是这样的人吗?我只是想,成婚了之后,我恐怕不可能像以前一样,陪在亲王左右了。”
景仲微笑,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领口,“风行回去吧,到你父亲身边去,你父亲过得不容易,你是独女,能陪在他身边,想必他会很开心。你父亲接过来了吗?”
风行点头,“他腿脚不太方便,守在家里呢。那亲王呢?我要是走了,迅雷又是个闷的,亲王岂不是十分无聊?”
景仲一笑,“是啊,风行走了,我倒是怪不习惯的,突然清净下来了。”
“亲王!”风行撅嘴,“不理你了。”
景仲哈哈大笑,风行瞪她,她便逐渐收敛了笑意,转过头去,看着那辆马车。马车是车马行里的上品,风行这回为书公子做足了面子,就是驾车的马儿,也在脖颈上挂上了红色彩球儿和流苏。车走的缓慢,不时有公子从两边的门里面走出来,在她头上撒上些彩纸片儿,以示祝福。风行高高兴兴的受了,一个一个回礼,祝福他也有个好姻缘。一时间章台街上喜气冲天,哭着笑着,都是开心。
车行到遗香院门口,鸨父站在门口,一身粉色新衣。他见到风行和景仲,脸上露出微笑。向景仲行礼之后,他转过来,对着风行说道,“啶朝习俗,想要带走新夫,总得闹一闹,给些开门银子。阿书在这里过了十年,与我既是师徒,又情如父子。我知你们两人走到今天,实属不易,你为人单纯,甚至有些死心眼,认定了一件事情便不会放弃。现如今,我只要你一个承诺……”
景仲听了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对着那鸨父拱手,开口道,“在下不才,有个想法。”她看向风行,收敛了面上微笑,庄严说道,“黎风[注1],你是否愿意娶杨侍书为夫,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
风行先是一愣,而后郑重点头,坦然说道,“我自然愿意,他是我的阿书,我也是他的风行。”
景仲露出满意地微笑,转过身来,对着鸨父问道,“这样可是足够?”
鸨父似乎有些失神,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看着景仲,面含赞赏,“此番承诺虽然欠缺婉转,却也胜于直白,直击人心。自然是足够了,黎小姐稍等片刻,阿书刚刚哭过,现在正在拿冰敷眼睛,他怕自己红着眼睛不好看,不敢出来呢。”
“他哭了?是有人欺负他吗?还是,还是他不想成婚?”风行急切问道。鸨父一笑,“阿书不过是想起之后要与一众好友分离,心里有些难受罢了,若是黎小姐不放心,我且拿刚刚……问你的问题也去问他,可好?”
风行点头,感激道,“多谢了!他若是以后思念朋友,我便带他回来看看,总不至于让他孤独寂寞。”
鸨父瞠目结舌,景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着风行肩膀,“绝配,绝配!!”
鸨父进去了不过一刻钟,便带着一脸欣慰走出来,对着风行一礼,说道,“黎小姐,阿书说了愿意,他便交给你了。”
书公子身着一身红色喜服,眼睛红红的,脸上泪痕未干。见到风行,几个快步走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眼泪又有一些止不住。
景仲欣慰一笑,转过头对鸨父说道,“当年我确实没有看走眼,这些年你照顾着他,确实是辛苦了。”
“亲王不必这么说,阿书确实是个好孩子,也亏得有风行,两人确实是天作之合。”鸨父微笑,温和言道,“风行可是你一手带出来的?”
“尽得我真传。”景仲笑道,“十年前的事,他还记得多少?”
“那年他不过七岁稚龄,还能记得多少?你当所有人和你一般?我只告诉他他父母被人骗走了钱财,双双自尽,他不得已卖身于此。”鸨父笑着说道,“半真半假,最是骗人。”
景仲点头,“确实如此,我该随风行回去了,今年中秋后,当年之事便会有个了结,你和纪云之事……”
鸨父摇头,宽和说道,“我和她只是无缘罢了,这些年我也渐渐想开,她的心里一直是我,就是到死也未曾改变,我记得这点,就已经足够。况且,曾经得那样的女子恋慕,我还能再看得上谁?”
景仲点头,“确实如此,我该走了,日后再见。”
鸨父点点头,走到书公子身边,叮嘱了他几句。书公子回过头来,看了景仲一眼,面上尽是疑惑神色。景仲对着那对新人点头,露出笑容。书公子也回了一个微笑,眼中尽是不可忽视的幸福。
“走了,咱们回家!”风行兴奋地叫出声,搂着书公子的腰转了一圈,走出大门。门外响起响亮的口哨声,彩纸片儿像下雨一样的下下来,风行扶着书公子上了马车,风行坐在车辕上,一拉缰绳,马儿慢慢走起。景仲和迅雷慢慢走在车后,向着西城走去。
[注1]:黎风,为风行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