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廿三章 相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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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仲苦笑，只是摇头，并不做声。风行倒似是想通了什么，张大了眼，一脸惊诧，直直道，“难道他做出什么对不起主子的事情来了？哎呀，明明知道他，主子你也……”
景仲见她误解，连忙摆手，解释道，“他未曾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只是个中原因不好说罢了，说来，风行你还是去忙吧，莫要怠慢了其它客人。”
风行点点头，眼中却还有疑色。她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习惯性地行了个礼，转到另一桌前，热情的吆喝声就传了过来。
谢道安忍不住一声叹，“风行真是……亲王也真是……”
景仲挑眉，食指轻击桌面，悠然说道，“风行一向如此，之前你在后院，她在前院，接触的不多，故而不大熟悉罢了……她这个人，性子十分有趣。”谢道安眨眼，知道景仲错读了他的叹息，便说道，“我只是有些惊讶，亲王对她如此信任。”
景仲只是一笑，“我不过是在什么事情上信什么人罢了……我不介意旁人知道的，何必藏着掖着，我介意旁人和道的，他再怎么打探，也打探不到。”
谢道安怔了怔，看着景仲侧脸，又叹道，“这样也未免太累了些。”
景仲的五官极其端正，双眼明亮锐利，一双剑眉为整张脸添上不少英气，对女子来说是副好相貌。她若不笑，便是一股自然而然的沉渊气势。她若是笑了，面目被两个酒窝柔和不少，现出一派文雅儒生气。
只是再怎么柔和，也不可能比上江南姑娘们的柔情似水。
谢道安正要收回目光，景仲却转头看过来，眼眸中笑意盈盈，“敛华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不……”谢道安尴尬摇头，他自是不能将刚才心中一番对比向景仲和盘托出，却又想不出一个像样子的借口，愣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
景仲并未追问，若有所思。谢道安不大自在地移开视线，只是盯着远处。所幸风行很快端了馄饨上来，解开了两人间的尴尬。大海碗里，白汤上浮着绿油油的葱段，二十来个馄饨，皮薄得透明，漏出里头馅料粉嫩的颜色。景仲拿了筷子，赞道，“真是好手艺，敛华真不要来一碗？”
谢道安闻道香味，确实有些心动，只是方才自己说了不饿，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开口。“我在内席已经用过了午饭和糕点，就不劳亲王了。”
景仲也不推辞，端起大海碗拿起筷子，飞快地吃起来。谢道安看着她迅捷优雅的动作，不由得微微一笑。景仲很快吃完，放下筷子，捧起海碗将汤水也吞了个干干净净，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掏出手绢擦了擦脸。她看见谢道安脸上的笑容，只是淡淡一笑。
谢道安自觉心虚，转开了目光。而后又突然转了回来，突兀地问道，“亲王少年时是不是曾经学得武艺？”
景仲点点头，笑道，“怎么，敛华想学？”
谢道安摇头，实诚地回道，“想是想，只是我也知道习武要乘早，我已经这个年纪，恐怕是不成了。”景仲点点头，收敛了笑意，平和言道，“确实如此，只是敛华……你又为何提及此事？”
谢道安一滞，答不上话来，愣了一会儿，才问了句不相干的，“习武恐怕是要吃不少苦吧。”
景仲笑笑，眼中满是怀念，“辛苦是辛苦，不过值得。若我没有这一身武艺，恐怕也活不到如今。这也多亏了墨书，他是陛下的打在我身边的明桩，偏偏又替我将武艺一事瞒下，不然，春猎那事会更加凶险。”
谢道安不会武艺，耳力不及景仲，却也知道这几句话是对着风行说的，为墨书开脱。他转过头，看见风行果然静静地站在他身后，脸上只是一片严肃。
“原来如此。”风行只说了几个字，点点头。景仲见惯了她活泼跳脱的样子，骤然看见她如此严肃郑重的表情，觉得十分变扭。她摇摇头，叹了声，接着说道，“所以不是他负我，是我负他。现如今他被陛下所弃，我也不好再将他放在身边。”
风行点点头，目光中却还有些疑惑。谢道安觉得有些紧张，风行原本就是外侍，现如今更是和王府毫无关联，就是景仲再信任她，将私房内事向她坦诚也是绝对不妥。不过风行眼中虽然还有疑惑，却是没有在追问下去。
“主子放心，我明白。”
谢道安松了口气。景仲摸出了几枚铜钱，风行倒是毫不推辞，将钱收好了，脸上又带上了活泼笑意，“多谢主子捧场。”
景仲笑笑，伸手摸了摸风行头顶，“多多听听淳熙的话，好好学些东西，不要贪玩，明白吗？”
风行委屈地撅嘴，像是个小郎君一般跺了跺脚，“主子这话实在是过分了些，风行不过是有些毛躁罢了，认真还是认真的，什么时候贪玩了？”
景仲一笑，宽慰道，“不错，我们风行确实认真。”
时候慢慢过了晌午，景仲和风行又说了几句，便互相道了别，和谢道安一起，乘着马车向王府慢慢行去。途中，景仲一直面色严肃，闭目养神，故而没有注意到谢道安不住打量的目光。忍到半路，谢道安再也忍不住，出声问道，“亲王口中的‘淳熙’又是何人？”
景仲微微睁开眼睛，扫了谢道安一眼，疲惫地说道，“十年前固王谋逆惨败，与固王关系匪浅的的几个官员家族也因此倾覆，杨年就是其中之一，而杨侍书就是杨年的小公子。而淳熙……”
景仲停顿一下，“不过是另外一个可怜人罢了。”
谢道安还想再问，但看到景仲难看的脸色，便压住好奇，不再言语。倒是景仲抬起眼皮，轻轻说道，“他本是沈家人，辈分上可以说是沈著的小舅舅，沈呈的弟弟。他本是清白之身，却跑去章台街当了鸨父。”
谢道安已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沉默了下来。只听得车轮压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低沉黯哑，仿佛是直接压在了他的心上。思前想后，犹豫几番之后，他终于鼓起了勇气，看向景仲，诚恳地说道，“敛华愿为亲王分忧。”
景仲只是低着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让谢道安觉得好生尴尬。摸约一盏茶的功夫，景仲睁开眼睛，看着对面清逸英俊的男子，叹息道，“敛华，道不同，何以相为谋？”
谢道安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进了王府侧门，迅雷驾着马车停住，低声说了句，“亲王，到了。”景仲“嗯”了一声，掀开车帘下车。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谢道安的影子，不由得叫了一声，“敛华？”
谢道安有些失魂落魄地从马车里钻出来，下车时一个不稳，差点扑在地上。景仲反应极快，在他失去平衡之际就一把拉过了他。谢道安直直地撞进景仲怀里，鼻子压在了她的锁骨上，刺激地他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景仲扶着他站稳，而后惊诧地问道，“敛华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掉眼泪了？”
谢道安只感觉到难堪，脸一红，急忙擦了擦眼泪，又解释道，“刚刚撞到了鼻子，一下子痛得厉害。”
景仲伸手在谢道安鼻梁上揉了揉，不由得放缓了语调，温和地说道，“你刚刚也是太不小心了，若是摔下来，破相还是小事，若是磕到了头该怎么办？”
谢道安脸上更红，道“在下失仪。”景仲叹息一声，向前走了两步，而后回头，“罢了，我送你回去吧。”谢道安愣了下，抬脚跟上。
一路上两人均无话可说，景仲面无表情，目光平淡，只是看着前方的路。谢道安有些微微局促，虽然身形笔直，昂首阔步，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到景仲身上。到了落亭院门口，景仲停下脚步，淡淡说道，“今日晚上朱家那边的酒席，你若不想去也无妨，赵大公子的朋友对你……他俩离京之时，再去送他也行。”
谢道安一愣，想明白了景仲的意思，心里不由溢出一阵愤怒，大声吼道，“我谢道安虽然立志朝堂，却也不是汲汲权益之徒，亲王为何如此说我？”
景仲摇头，也不解释，只是轻轻行了礼，转头离去。谢道安大跨步追上，想拉住景仲的衣袖，却被景仲鬼魅一般避开。谢道安不放弃，连着追了好几步，终于等到景仲回过头，面上带着疲倦和无可奈何，淡然地说道，“敛华，你今日怎么如此奇怪，难道是在赵府上听到了什么？还是赵二公子对你说了什么？”
谢道安一愣，眼前只是浮现出一个侧影一个背影，侧着的那人迎风而立，衣裾纷飞，背着的那人温柔典雅，端庄静美，而后两人视线交汇，自有一股无言的默契。
印象中那个侧着的人如今正站在他面前，长身玉立，面容带着疲倦，眼睛含着沧桑。谢道安猛地缩回了手，摇头，行礼，说道，“不……没什么，我只是最近急躁了一些。”
“不用急躁，”景仲宽慰道，“虽然科举一事还是困难重重，但是进京学甚至是国子监，是不会有问题的，敛华不用急躁，静候佳音吧。”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廿三章 相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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