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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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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思坐在窗边,看着月色照进积雪。西伯利亚的夜晚冷得可怕,若在平时,他自然不在乎温度的影响,但是——也许是错觉,他似乎一天比一天能感受到寒气砭人了。
“你在那里干什么?”他轻声对着窗外说。
“咦。”格林德沃说,从纷纷扬扬的落雪里显出身影来,“你怎么发现我的?”
“我能感到你的魔力流动。”阿不思说。
“哦,”格林德沃说,“可我刚才用的是隐形衣。”
“你的隐形衣还附有漂浮咒吗?”阿不思问,“这是在三楼。”
他们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你在这里干什么?”阿不思再次问,“你缺人手到这个地步了吗?”
“嘘,”格林德沃轻声说,他无声地落下来,蹲踞在窗沿上,身上披着一层月光,看上去像只优雅的大鸟,“别这么扫兴,阿不思,我们才刚开始想起好时光哪。”
“你在说什么。”阿不思说。
“别狡辩了,我的朋友。”格林德沃说,他的金发沐浴在皎月的柔光里,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是二层。”
“你想到的和我一样,是不是?”他继续说,“曾经,我们也有过这样的对话,在另一个窗台上。”
“一个没有设置一打束缚咒的窗台。”阿不思说,他叹了一口气,放松了绷紧的肩膀,感到一种古怪的超脱感,“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盖勒特,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
“也许我真的只是想回顾往事呢。”黑巫师说,但是他的声音变得冷淡了,背靠着木质窗框坐了下来,很无礼地把靴子抵在了阿不思倚着的那侧窗楹上。
“我估计你回顾的是比较近的往事。”阿不思说,“比如你在哪里得罪了女王陛下?”
“保守的用词。”格林德沃说,“你该问我在哪里没有得罪她。”
“哦,”阿不思说,“这么说我确实应该关注这件事情。你们之间的矛盾是哪种形式的?换句话说,如果她知道杀掉我就可以干掉你的话,她是会立刻动手,还是放弃呢?”
“依我之见。”格林德沃说,“最好别冒这个险。”
阿不思摇摇头,几乎笑了。
“老伙计,”他说,“看看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我没有杀死你,阿不思。部分的我都觉得这难以忍受。”格林德沃说,声调和阿不思一样轻松,“任何一个稍微了解我的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会猜测你身上是不是存在着什么秘密,他们会猜测我是否不得不让你活着。”
“那你为什么不迎合她的猜测?”阿不思问,“她想测验你,不是吗?她想看看你的反应,知道——”
“——知道我们是不是情人?”格林德沃问。他微笑了,转过脸来,伸出一只手探向阿不思,他的指尖碰上窗沿内侧的切线时,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层发着淡淡蓝光的薄膜,接着是乳白色、嫩黄色、莹绿色,一时间不同的魔咒纷纷显形,把两人的面孔照得诡异的明亮。
格林德沃的手掌略微收拢,似乎要穿透那些屏障,但他旋即收回了手臂,光芒闪烁着消失了。
“你该早说你很乐意,阿不思。”他说,“那我恐怕会试一试呢。”
“我可不是唯一一个会戳穿你的。”阿不思说,“我不知道你有多信任你的手下,从你挑朋友的眼光看,这也挺值得担忧的。”
“这倒无需多虑。”格林德沃说,他看到阿不思皱起了眉头,嗤道,“省下点同情心吧。要是我今天早上多眨了一下眼睛,你就走不出那个帐篷了。”
“你只是救了你自己一命罢了。”阿不思说,“这倒是有趣,你们之间真有感情?”
“说是占有欲更恰当些。”格林德沃说,“我已经警告过你了,阿不思,如果你觉得想办法把这件事告诉她就能一劳永逸——恰恰相反,你可能就要在北极冻土下的铁笼子里度过余生啦。”
“哎呀,”阿不思说,“我可真是害怕。那么你给我修的笼子又在哪儿呢?”
格林德沃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阿不思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充满讽刺的问题了,他却开口了。
“我会给你造一个笼子,阿不思,”他说,微微闭着眼睛,“王冠做穹顶,城池做基座,权柄做围栏,我用悲鸣做雕饰,鲜血做符纹,白骨做项圈。当你睁开眼时,你看到的万事万物,全都在这个笼子里,全部是枷锁的一部分。你会是自由的,阿不思,但你也无处可去了。”
又是一阵沉默,月光映照在两个人缺乏感情的面孔上。
“这么多年了,盖勒特,”阿不思说,“你的韵脚压得还是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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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德沃飞走了。阿不思仍然独自坐在月光里。
“好啦,”他说,“你都听明白了吗?”